他看上去并沒有受傷，衣衫整潔，目光平靜而溫柔。

    艾米莉亞立刻意識到自己被欺騙，她很憤怒，轉(zhuǎn)身就想走，但安加斯拉住她的胳膊，急切的叫她：“大小姐?！?/br>
    艾米莉亞想要揍他，但手剛伸出來就被安加斯握住。

    在貼身對峙方面，alpha仍舊具備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

    安加斯凝視著艾米莉亞的臉，他問：“大小姐，能聽我說完嗎？”

    艾米莉亞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壓制，雖然是omega，但她具備著比許多alpha還要旺盛的好戰(zhàn)性，她用力掙脫手，抽出盤在腰間的軟質(zhì)皮鞭，一鞭子抽到安加斯的身上，厲聲斥責：“你瘋了嗎？”

    安加斯不躲不閃，迎著艾米莉亞的鞭子，他單膝跪在對方面前，輕聲說：“今天是我母親去世的日子，大小姐。”

    艾米莉亞的手一僵。

    她愣了幾秒，用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

    從她小時候，被當作低等人虐待的安加斯就以保護者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或許因為對方太過成熟，艾米莉亞甚至感覺安加斯就沒有過青春期。

    阿斯蒂族人也有母親。

    “她因為生產(chǎn)去世，”安加斯輕聲說，“……或許這樣的想法有些冒昧，但我仍然希望今晚您能夠擁抱我一下……可以嗎？”

    他的措辭如此卑微謹慎，艾米莉亞手中的鞭子垂下來。

    艾米莉亞從沒有見過安加斯這種表情，他看上去很脆弱，像美麗易碎的玻璃。

    保護者忽然以被保護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艾米莉亞甚至開始為自己剛才的那一鞭而感到抱歉。

    她松開鞭子，張開雙手，仰起臉：“好吧，那我就紆尊降貴地抱你一下……你不要做其他事情！我警告你，這里可是祈禱室，而且我的身體很累了……”

    安加斯站起來，他靠近艾米莉亞，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

    艾米莉亞不喜歡這種像是被對方徹底擁有的姿勢，這樣看起來就像他已經(jīng)完全標記了她。

    但艾米莉亞可以諒解一點點。

    安加斯擁抱住她，溫柔地輕聲說：“對不起，大小姐?！?/br>
    艾米莉亞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別別扭扭：“你知道就好，我才不想被你擁抱?！?/br>
    安加斯只是更用力地抱緊她，仔細聞著她身上的味道，香醇的烘焙咖啡豆將奶油蛋糕的氣息覆蓋著，他的身體在不受抑制地輕微發(fā)顫，那是一種想要徹底擁有對方卻又強行克制的矛盾。

    以下犯上的覬覦，想要獨占的野心。

    安加斯說：“謝謝您，大小姐。”

    夜風從祈禱室門外的車席卷而過，高高躍過幾條街道，卷起樹上的落葉，啪唧一聲覆蓋在蘿拉臉上。

    蘿拉伸手，將蓋在臉上的葉子拿下來，丟掉，呸呸呸幾聲，用紙巾擦拭著沾到嘴唇上的塵土。

    她說：“謝謝您，凱撒上將?！?/br>
    她剛剛繳納完罰款。

    仍舊用的是凱撒給予她的那張銀行卡，蘿拉在輸密碼的時候手顫了一下，不小心按錯一個數(shù)字，凱撒看她的目光就像刀子。

    上了車，被蘿拉救下的阿斯蒂族jiejie裹著毛毯，抱著一杯熱咖啡。

    咖啡是蘿拉去買的。

    阿斯蒂族人即使身上有零花錢，也沒有辦法去咖啡店中購買飲品。

    他們只能去專門的、只接待阿斯蒂族人的商店中。

    蘿拉轉(zhuǎn)身，問她：“你感覺好些了嘛？”

    她跪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雙手抱著車座，很多頑皮的小孩子喜歡這個姿勢，凱撒習慣了蘿拉像個小猴崽子上躥下跳，沒有理她的動作，坐上主駕駛位置，扣好安全帶。

    阿斯蒂族jiejie的咽喉受傷，她只能小聲說沒事。

    蘿拉說：“我想將你送到阿斯蒂族人生活的區(qū)域，你覺著怎么樣？”

    坐在主駕駛座位上的凱撒一頓，他側(cè)身，看著蘿拉。

    蘿拉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她雙手托腮。

    阿斯蒂族jiejie笑了一下，她輕聲道謝：“謝謝你。”

    凱撒一言不發(fā)，他開車，在城市中穿梭，穿過貧民區(qū)、經(jīng)過一大片有許多人正在野合的森林，終于抵達阿斯蒂族人居住的生活區(qū)。

    蘿拉先跳下車，她剛剛?cè)×艘淮蠊P錢，從錢包中抽出來，全部交到阿斯蒂族jiejie的手上。后者想要推辭，但蘿拉強硬地塞給她，并輕輕地擁抱她，低聲說：“請照顧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阿斯蒂族jiejie輕聲答應，給了蘿拉一個擁抱。

    凱撒冷眼看著兩人之間的交際，這里雖然距離貧民窟和欲望叢林很近，但因為有著士兵駐扎，因此并不會有人在這里滋生事端，還算比較安全。

    蘿拉目送著阿斯蒂族的jiejie一步一步進入生活區(qū)的大門，才上了車。

    外面有些冷，蘿拉雙手合攏，放在嘴唇旁邊哈氣，用力呼了幾下，凱撒將他的西裝外套丟過來，蓋在蘿拉腦袋上：“穿著。”

    蘿拉偏偏不穿，看著凱撒開始檢查她剛購買的那些東西——原本放在后備箱中，被他剛才全拿上來。

    一件又一件衣服在他指尖挑開，凱撒說：“看來你該提高一下審美。”

    蘿拉說：“每天不是穿黑色就是穿白色的家伙沒有資格批評我。”

    凱撒只看了一部分，蘿拉打個哈欠，忽然提醒：“剩下的購物袋是艾米莉亞的?！?/br>
    凱撒也看到購物袋上的小標簽，備注著艾米莉亞的名字。

    他松開手，平靜地坐回去。

    開車經(jīng)過欲望叢林，這里沒有路燈，黑漆漆，夜間起了夜霧，車子在其中穿行，好像在走一條沒有盡頭的噩夢，只有無盡夜，無盡暗。

    凱撒問：“為什么把她送過去？”

    蘿拉抱著凱撒的西裝外套，下巴擱在上面：“與其讓她在莊園中當仆人，還不如自由的生活在同族中。”

    雖然這種自由也是有限制的。

    凱撒說：“我可以給她普通公民的身份?！?/br>
    蘿拉側(cè)臉看他。

    “之后一段時間會不平靜，”凱撒說，“如果你有其他關(guān)系好的阿斯蒂族人，我也可以幫他們弄到合法身份?！?/br>
    蘿拉驚喜：“真的嗎？”

    “嗯。”

    蘿拉想了想：“那就奧莉，她傻乎乎的，容易被人欺負?！?/br>
    “可以?！?/br>
    “還有金吉拉，瑞金，他們分過我餅干吃?！?/br>
    “好。”

    蘿拉伸出手指，開始掰著數(shù)：“還有以前在官邸中的大jiejie，小哥哥……布什家的所有仆人，不多，大概也就四五十個……”

    凱撒深呼吸。

    “……還有薩列里莊園的人，學校中所有的花匠……首都所有生活區(qū)的阿斯蒂族人……”

    “蘿拉，”凱撒說，“我干脆宣布，取消現(xiàn)有制度，給予你們所有權(quán)利，怎么樣？”

    蘿拉激動地坐正身體：“真的嗎？”

    “假的。”

    蘿拉臉上頓時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無精打采地重重跌坐回去：“……那你說這些做什么嘛，大騙子?！?/br>
    凱撒凝視著前方夜空，迷霧漫漫，旁邊的蘿拉在泄憤地錘他的西服外套。

    他說：“這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br>
    蘿拉不說話，她將臉貼在西裝上。

    她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凱撒：“那你可以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嗎？”

    凱撒笑了，沒有正面回答蘿拉這個問題。

    他打開車載電臺，里面放著一首歌曲：“……穿透迷霧再相擁吧，我們都會安然無恙……”

    凱撒說：“今晚我會去你的塔樓?！?/br>
    蘿拉將鞋子脫下來，她摘掉安全帶，用腳去蹭凱撒的腿。

    凱撒說：“干擾駕駛，扣除你三分?！?/br>
    “全扣光吧，”蘿拉笑吟吟，“我并不介意用其他方式來補償您……您認為一分換一次，怎么樣？”

    她傾身，靈活解開束縛。

    金屬拉鏈的聲音像蛇吐信子。

    凱撒一手控制方向盤，另外一只手下壓，深深插入蘿拉的頭發(fā)，他無法接受危險駕駛的行為，厲聲斥責她：“你瘋了？”

    蘿拉說：“您開您的車，不耽誤我呀?！?/br>
    這樣溫柔地說著，完全不在意凱撒拽住她的頭發(fā)、捏住她腦袋，她低頭輕輕貼貼。

    凱撒想自己該把這個可惡的小混蛋從車子中丟出去，讓她嘗嘗教訓。

    可遵紀守法上將做出來的事情，卻是將手下壓。

    車前玻璃被迷霧暈染、朦朦朧朧一片，凱撒緊急踩下剎車，他手背上青筋暴起。

    “蘿拉，”凱撒叫著她的名字，“蘿拉。”

    蘿拉迷迷蒙蒙的應一聲，凱撒把她拉起來，看著她溫暖濕熱的唇，三秒后，他解開安全帶，打破車內(nèi)溫柔的搖籃曲，擁抱她。

    他本該去吻她的唇，卻悄悄偏離，不去觸碰她的臉頰、身體，落在她潮濕的發(fā)絲上。

    外面是無人監(jiān)管之地，一些貧窮落魄、糟糕透頂?shù)娜嗽诶锩鎸g作樂。

    這并不是貴族會來的地方，帝國高官更不會踏足。

    但即將擔任國家首席執(zhí)行官的凱撒上將，卻在克制的擁抱一個阿斯蒂族少女。

    一把為殺死他而誕生的武器。

    敵人最精巧的一把刀。

    卻有著柔軟的身體和呼吸，在他懷抱中脆弱到像剛誕生的貓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