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加斯已經(jīng)看到了艾米莉亞腳掌心的傷口，他很快明白了罪魁禍?zhǔn)资鞘裁矗樕细‖F(xiàn)出一絲懊惱的神情，心疼和內(nèi)疚讓他聲音低下去：“對不起，大小姐，我沒有照顧好您?！?/br>
    艾米莉亞將腳縮回來，鋼鐵的鐐銬觸碰在一起，發(fā)出沉悶的叮咚聲。她挺直脊背，不開心地說：“你該把這個東西去掉?！?/br>
    安加斯沒有回應(yīng)，他翻出來藥膏和棉簽，仍舊保持著跪坐在床邊地毯上的姿勢，仔細(xì)地給艾米莉亞的腳掌心上藥。

    艾米莉亞發(fā)誓，自己并沒有和這個家伙說話的想法，一點兒也沒有。

    可是安加斯離得太近了，他需要確認(rèn)剛才那枚釘子沒有在艾米莉亞皮膚上留下銹跡或者其他臟東西，呼吸自然而然地落在艾米莉亞的腳掌心中，溫?zé)峋徛牧脫埽桌騺喛酥浦隹诘穆曇?，目光?fù)雜地低頭看安加斯的頭發(fā)。

    這個家伙……

    安加斯說：“大小姐，為了確保您的安全，我不能解開腳銬，這也是規(guī)定?！?/br>
    艾米莉亞不高興地說：“那你晚上上我的時候為什么會解開？那個時候你把規(guī)定忘掉了嗎？”

    安加斯沒想到高傲的大小姐會說出這種話，抬頭，訝然地看著艾米莉亞，溫和地笑了：“對不起?！?/br>
    艾米莉亞不喜歡他說這種話。

    總是對不起，抱歉，大小姐。

    安加斯總是這樣禮貌，但是碰到她之后就變成了猙獰的野獸。

    即使野獸大部分情況下是溫馴無害的，正如現(xiàn)在正為她包扎的男性。

    艾米莉亞不能理解他的背叛。

    她以為對方會永遠做自己的附屬品，做自己最忠誠的仆人。

    忠誠的仆人將傷口處殘留的臟東西用棉簽挑走，涂上止血和消炎的藥物，然后，在艾米莉亞的視線中，他輕輕低頭，將用昂貴指甲油涂出漸變水紅的指甲和圓滾滾的趾含入口中。

    艾米莉亞沒有拒絕。

    拒絕也沒有辦法，安加斯不再是百依百順的仆人，他的反骨在這幾天徹底暴露無遺。

    當(dāng)裙上束縛的絲帶被觸碰時，她也沒動；安加斯自然而然地解開捆住右腳的鋼鐵腳銬，艾米莉亞仍舊用命令的語氣告訴他：“不許太過分?！?/br>
    安加斯握住她腳腕，輕輕吻腳背：“遵命，我的大小姐?！?/br>
    這個時候，艾米莉亞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件事。

    ——從童年時期就被關(guān)押在首相官邸中的蘿拉，腳腕上佩戴著能夠釋放高強度電流的電子鐐銬，一直長到成年。

    艾米莉亞只是戴了幾天普通腳銬就痛苦到想要殺人。

    蘿拉戴了十五年。

    -

    凱撒在返回首都后迎來了新的易感期折磨。

    沒有omega。

    他唯一的omega已經(jīng)接受消除手術(shù)，將和凱撒之間的聯(lián)系徹底拋棄。

    強有力的鎮(zhèn)定藥物會讓凱撒頭腦保持冷靜，即使身體上遭受易感期的不適，但至少他能思維清晰地處理其他的事情。

    繁忙的公務(wù)能夠讓凱撒短暫忘卻被背叛的不悅，直到整個易感期結(jié)束，凱撒終于有了兩個小時完整屬于他的時間。

    與此同時，關(guān)于蘿拉當(dāng)初接受手術(shù)的醫(yī)院信息報告也成功送過來。

    凱撒在晴朗的午后翻閱了蘿拉親筆寫的手術(shù)申請信。

    「alpha具備嚴(yán)重心理缺陷，有暴力傾向，毆打客人」

    「活差」

    ……

    洗去標(biāo)記原因。

    「喪偶」

    第67章 吻   無人知曉

    和警察局的私下談判果然又崩了。

    顯而易見，上次凱撒的“私訪”將這個邊境城市的警察嚇到瑟瑟發(fā)抖。縱使大家都清晰地明白“水至清則無魚”這個古老的東方諺語，但凱撒親臨之后，當(dāng)?shù)氐木珠_始嚴(yán)格管控那些偷渡者。

    不過，現(xiàn)在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原本是不防只捉，一旦發(fā)現(xiàn)偷渡者，立刻實行抓捕，送入監(jiān)獄。

    而現(xiàn)在，是開始嚴(yán)格預(yù)防偷渡者，如果發(fā)現(xiàn)有偷渡傾向的，立刻勸返；在各個常見的偷渡口嚴(yán)格把控，控制船只出入，從根源上杜絕偷渡。

    戒嚴(yán)實行后的一周，蘿拉都沒有在夜間出任務(wù)。

    那些做偷渡生意的船只也不敢做了，推了好幾個單子，無法離開這個國家的阿斯蒂族人，如今只能在隔離區(qū)和附近的小城鎮(zhèn)上生活。

    凱撒的確也遵守了和他們簽訂的契約，在他返回之后，經(jīng)過會議和商討，頒布新的規(guī)定，撤下公共場合的歧視性標(biāo)語，同意普通的阿斯蒂族人辦理通行證。

    只是這些終于成功出來的阿斯蒂族人仍舊很難找到工作。

    偏見就像是落入流沙中的刺，隨著時間流逝，只會陷得越來越深。

    三人成虎，更何況前幾年，受到錯誤領(lǐng)導(dǎo)，阿斯蒂族的名聲的確不怎么好。

    蘿拉趴在床上曬了會兒太陽，去訓(xùn)練房鍛煉了兩小時，才洗干凈澡，香噴噴地蹦跶著去找艾米莉亞。

    安加斯不在，艾米莉亞在安靜地看書，剛剛結(jié)束完和家屬的視頻通話，手機被士兵收走。

    蘿拉從背后抱住她，貼貼：“艾米莉亞！”

    艾米莉亞沒有電子產(chǎn)品。

    為了防止基地暴露，她不被允許使用所有的電子設(shè)備。

    蘿拉貼到艾米莉亞身上大口呼吸，很滿意，沒有聞到安加斯那個家伙的味道。

    蘿拉才不去想安加斯晚上會睡在哪里，距離約定好的釋放人質(zhì)時間還剩下三周，在此之前，蘿拉必須要保證艾米莉亞的安全。

    艾米莉亞不能被安加斯永久標(biāo)記。

    艾米莉亞還在看蘿拉上次拿回來的宣傳單。

    基地中一直在印刷這種宣傳頁，受過高等教育的阿斯蒂族人并不多，因此也沒有選取多么煽情的話語，而是和之前一樣，印刷各種各樣、阿斯蒂族人遭受歧視和傷害的照片。

    這些東西，顯然是艾米莉亞所不曾接觸過的。她的手指輕輕壓在照片上，問蘿拉：“這些都是真實的嗎？”

    蘿拉探過頭，扯了兩張給艾米莉亞看：“這些是我拍的?！?/br>
    是被警察抓住的偷渡人員，母親抱著孩子，絕望地看著遠離的船，被迫分別；

    開始找工作的普通阿斯蒂族人，應(yīng)聘卻被趕出門，曬著大太陽，他沉默地望著不遠處的勞務(wù)中心。

    ……

    艾米莉亞沉默地將照片放在桌子上，結(jié)痂的腳掌心似乎有些發(fā)癢。

    她想起自己剛受傷的晚上，安加斯掀開所有的地毯，用砂紙和打磨器、錘子，將木質(zhì)地板上每一枚釘子都嚴(yán)格地砸進去，打磨光滑。

    她想起自己在軍校中就讀時聽到的更多、更多關(guān)于官邸中“阿斯蒂族人孩子”的事情。為了防止他們有足夠的力氣和肌rou反抗，提供的每頓飯都讓他們不會餓死，但不會讓他們吃飽、不讓他們正常長身高……受到激素的影響，無論男性還是女性，alpha的身高不會低于175.8，而首相官邸中被關(guān)著的這一批孩子，最高的一個alpha身高只有170。

    就像在種植豆苗的花盆上面加上蓋子，強行阻止他們生長、發(fā)育，要求他們只能長到固定的身高，不能反抗，只能笑，不許哭。

    蘿拉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

    艾米莉亞的視線從手中的照片上移開，重新落回蘿拉身上。

    蘿拉用手指輕輕地點點其中一張照片的右上角，給艾米莉亞看上面的人影，告訴她這張照片的來歷：“在我拍照片的前兩分鐘，他將自己的孩子交給我，希望我們能夠照顧他長大?！?/br>
    艾米莉亞問：“他呢？”

    蘿拉說：“在監(jiān)獄中’意外死亡’了。”

    艾米莉亞陷入沉默。

    “阿斯蒂族人的意外死亡率一直很高，”蘿拉說，“剛出生，烙印傷口潰爛，因為并發(fā)癥高燒、買不到合適的藥死掉，是意外死亡?！?/br>
    “讀小學(xué)，跟著當(dāng)花匠的父親外出，因為不懂得避讓城市公民家的孩子，被毆打一頓，挺不住，是意外死亡。”

    “畢業(yè)后，繼續(xù)做花匠，被喝醉的酒鬼開車撞死、被不懷好意的alpha強x或者輪x，也是意外死亡?！?/br>
    “畢竟是阿斯蒂族人嘛，警察不會因此而找同胞們的麻煩，他們認(rèn)為阿斯蒂族人就是蒼蠅，死掉的話只會讓整個城市的空氣變得更干凈?！?/br>
    蘿拉輕輕地說：“好多意外啊?！?/br>
    艾米莉亞始終保持沉默，她在看一份新的新聞報道，是某個極其具備國際影響力、且相對比較公正的媒體發(fā)出來的，統(tǒng)計了十年內(nèi)阿斯蒂族人的人口數(shù)量。

    十年。

    阿斯蒂族人口數(shù)量減少了三分之一。

    這無疑是一個可怕的數(shù)據(jù)。

    艾米莉亞抬頭。

    蘿拉擁抱她：“抱歉，艾米莉亞。”

    蘿拉為將艾米莉亞關(guān)住的行為道歉，但艾米莉亞卻放下報紙，用力抱回去。

    她說：“你不要為此感到歉疚?！?/br>
    蘿拉向組織申請，終于成功申請下來可以讓艾米莉亞自由散步的機會。

    不過需要在蘿拉的陪伴下，而且只能在固定區(qū)域。

    安加斯沒有干涉，他清楚地明白，為了身體健康考慮，艾米莉亞需要適當(dāng)?shù)倪\動。

    艾米莉亞嘗試在和兄長視頻通話時邀請?zhí)}拉，但蘿拉微笑著拒絕，她并不想面對凱撒。不過，偶爾來了興致，會故意隔著手機，響亮地叫一聲“凱撒”。

    蘿拉拒絕出鏡，叫了一聲后就跑開。

    凱撒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

    艾米莉亞看到兄長臉上露出那種有些生氣、又有點想笑的復(fù)雜表情，最終，他無奈地嘆氣。

    蘿拉已經(jīng)遠遠走開了。

    有猴子試圖搶艾米莉亞籃子中的草莓和牛奶，蘿拉眼疾手快，伸出手，毫不客氣地邦邦邦三下敲暈猴子的腦袋，拎著它們的尾巴拽了拽，教訓(xùn)：“不要搶吃東西，傻猴子！”

    艾米莉亞已經(jīng)做好兄長詢問蘿拉事情的打算，但凱撒沒有問，簡單地問了艾米莉亞的近況。

    艾米莉亞問：“兄長，您認(rèn)為我們一直堅持的事情公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