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zhuǎn)，她到了葉青蔓的身體里，正一個人呆在醫(yī)院廁所，對著鏡子發(fā)呆。門外有葉爸葉媽小聲說話的聲音，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能聽出語氣是特別溫柔的。

    養(yǎng)父母不悅的說話聲、meimei刺耳的哭喊聲，都隨之消失。白野心里的傷痛逐漸消失，變得空落落的。

    她看著鏡子里十二歲的葉青蔓，歪著腦袋，發(fā)呆。

    葉青蔓她喊了一聲，聲音軟糯糯的。

    鏡子里的葉青蔓也跟著張嘴，白野驚喜地眨眨眼，臉紅了，她伸手，想要去摸鏡中葉青蔓的臉。手指摸到鏡面，和鏡中的手指相觸，冰涼涼的，摸不到臉。

    白野愣了愣，收回手指，摸自己的臉，輕輕捏一捏細嫩的臉頰。鏡中的葉青蔓果然跟著動起來，在臉頰上捏了捏。

    白野眉眼一下子彎起，甜甜地笑了。

    心里空落落的感覺也不在了，她也說不清為什么，只是看著鏡子里葉青蔓的臉，就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鏡中畫面突然變得扭曲，像漩渦一樣，一眨眼，夢中的場景又改變了。

    十二歲的夏末，外面大雨傾盆，她站在電話亭里，衣服上水漬滴滴噠噠地往下落，這是她第一次和葉青蔓通話。外面的雨聲仿佛變得微弱，白野只聽見葉青蔓無比認真的那一句：

    白野，我陪你慢慢想。

    從這一刻開始，白野就再也、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十三歲，養(yǎng)父母找到她，要再次將她帶回家。白野最開始不愿意，是千里之外的葉青蔓在電話里嚴肅和她講道理，又柔聲安慰她，她才同意的。

    現(xiàn)實里，她和葉青蔓那時根本沒有見面，可是夢中，葉青蔓卻出現(xiàn)在她身邊。她們在一片被白色霧氣彌漫的小空間里，只有她們兩人。

    白野蜷縮著坐，倔強地不愿意跟養(yǎng)父母回家，葉青蔓半跪下身子，將她抱在懷里，小小的手掌撫摸她亂糟糟的頭發(fā)，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白野嗚咽一聲，抬頭蹭了蹭，葉青蔓就靠近一些，兩個小小的身軀依偎在一起。

    十五歲，白野在外邊打架打得渾身是傷，被葉青蔓發(fā)現(xiàn)后，在電話里厲聲罵她。夢中，白野蔫兮兮地埋著腦袋不敢抬頭，忽然葉青蔓的罵聲停了，白野小心翼翼地抬眸，結(jié)果就看見，葉青蔓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面前，伸手用力揪她耳朵

    白二狗，你他媽長沒長腦子？

    白野哆嗦一下，明明被兇得有點怕，卻還是一下?lián)溥M葉青蔓懷中，緊緊與她相擁。葉青蔓足足愣了好一會兒，無可奈何地嘖一聲，不罵她了，任由她抱著。

    十六歲，白野為了葉青蔓的成績，在書房里一次又一次奮筆疾書到深夜。夢中，葉青蔓就坐在旁邊看書，她有什么不懂的，就輕聲教她，陪著她熬過一次又一次靜謐的夜晚。

    十八歲，終于和葉青蔓見面。夢中的白野一下飛機，遠遠就看見葉青蔓的身影，她飛奔過去和她擁抱。然后開學那天，在全班同學注視下，大搖大擺坐到葉青蔓身邊，聞了聞她的信息素氣息。

    再然后，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陪葉青蔓度過第一次發(fā)情期，和葉青蔓一起喝奶茶，去電玩城和機車館時，葉青蔓就站在后面，拿著手機幫她拍照

    現(xiàn)實和夢境不斷交替，白野都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些畫面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哪些是假的。

    但不論真假，她的夢境都被葉青蔓填|滿了。

    葉青蔓

    只有葉青蔓

    她的人生，從十二歲開始，因為葉青蔓而變得鮮活起來。她黯淡無光的生活，從此多了一束始終落在她身前的光，引著她不斷前進，不斷成長。

    葉青蔓！白野忽然睜開眼，猛地從床上坐起，手往旁邊一捉，與葉青蔓的手指牢牢相握。

    四周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息，裝修是明亮的白色，床邊還擺著一些儀器，白野意識到，她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葉青蔓就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目光無比溫柔地看著她。

    白野視野還有點朦朧，醫(yī)院的白熾燈光下，葉青蔓原本就白皙的皮膚上，好像勾勒著一層淺白的光，漂亮得幾乎不真切。直到感覺到手指上溫柔的觸感，白野才確定，這不是夢，她醒過來了。

    然后白野看見，葉青蔓輕輕啟唇，柔和地對她說：

    嗯，我在。

    白野腦海瞬間變得清醒，她一下想起來自己暈過去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她遠遠看見有人拿刀逼近葉青蔓，然后她整個人都失去理智，徹底應激了。那個匪徒被她打得半死，還好最后，她聽話地回答葉青蔓身前，最后暈倒在她懷中。

    應激的時候，白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一舉一動都是跟著本能。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卻無比清晰地知道，那時她腦海中除了葉青蔓，什么都不剩。

    滿心滿眼，都是葉青蔓。

    就算現(xiàn)在，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大腦也立刻被擔心的情緒覆蓋，她急躁地想要擁抱葉青蔓。

    白野也的確這么做了，她忽然用力往前，手指從肩膀兩邊躍過葉青蔓略顯瘦削的脊背，在后面相扣，與她緊緊相擁。

    葉青蔓怔了一瞬，隨即雙手攬在白野身后，輕輕拍打。

    葉青蔓，你沒事，真好

    alpha少女的聲音無比誠摯熱烈，因此顯得有些啞。她的心跳灼灼，葉青蔓幾乎能夠聽見。抱在葉青蔓脊背上的手掌用力，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似的，又溫柔地全是巧勁兒，一點兒也不疼。

    葉青蔓感覺，自己仿佛受到alpha少女灼烈情緒的感染，血液流速忽然加快，皮膚微微地發(fā)燙，心臟悸動地怦怦起跳。有那么一瞬間，呼吸都變得急促。

    葉青蔓安心地閉上眼，感受白野身體的溫度、柔軟的觸感，還有獨屬于她的，薄荷酒的氣息。

    安靜抱了一會兒。

    白野撤開的時候，葉青蔓恍惚地眨了眨眼，隨著懷中溫暖的身軀離開，她的心好像也空了一瞬，只有一瞬。而那種悸動的感覺，依然沒有褪去。

    胸腔里始終暖洋洋、軟綿綿的。

    葉青蔓有些懵地垂下眼眸，睫毛輕輕地顫了顫，她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算偶爾和白野親密接觸時，有那么一瞬間的悸動，也很快消散了，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一直縈繞在心頭。

    葉青蔓有點走神。

    葉青蔓，我剛才真的擔心死了，還好，還好最后沒事兒！

    白野一句一句，嗓子漸漸不啞了。嘰嘰喳喳熱烈地說個不停。她說話時，清脆的聲音就像在葉青蔓心尖上跳躍，連帶著整顆心都在怦怦跳。

    恍惚間，葉青蔓只聽見白野的聲音，都沒注意到她在說些什么。

    直到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白野的臉忽然湊過來，離得很近很近，迷茫地看她：

    葉青蔓？你、你在發(fā)呆嗎？

    嗯！猝不及防對上白野近在咫尺的目光，葉青蔓倏地回過神來，慌亂地往后仰，脊背重重撞在軟椅上。

    心都快蹦出來。

    第73章

    葉青蔓往后撞的同時， 白野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擔心地往前貼近，牽她的手， 手指好像是燙的。

    她們間的距離又被拉近， 近到葉青蔓清晰地看見白野金色眸子里每一圈輪廓，再近一點兒， 就失焦了。

    胸腔里，心跳還是很快， 怦怦撞擊著肋骨。

    白野專注看著她， 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葉青蔓調(diào)整好表情，沒有露出一絲慌張， 鎮(zhèn)定地點頭：嗯， 我走神了。白野，你剛剛在說什么？

    她往前坐， 很自然地推一推白野的肩膀， 白野乖乖靠坐在病床上，距離又拉開。

    葉青蔓垂眸，沒敢再看白野的眼睛。

    唔， 我剛才在說白野撓撓腦袋，葉青蔓， 今天我應激暈倒之后， 謝謝你把我送到醫(yī)院來麻煩你了。

    謝什么。葉青蔓輕輕笑一聲，神色如常，我不把你送到醫(yī)院， 難道直接把你扔在那兒不成？

    白野沒有注意到， 葉青蔓說話時， 依然沒有看她的眼睛。葉青蔓的手搭在病床上，沒有去揉白野的腦袋，纖長的手指輕輕蜷起，又松開，是不知所措緊張時，下意識才會有的動作。

    葉青蔓，現(xiàn)在幾點了？白野問。

    下午五點。葉青蔓輕聲說。

    算算時間，白野睡了接近六小時。應激過后的alpha會昏迷一段時間，是很正常的事兒，中途醫(yī)生也來檢查過，白野身體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白野的眉頭一下皺緊了，她昏睡六小時，也就是說，葉青蔓守了她整整六小時。

    葉青蔓！

    白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白野慌張抿了抿唇：你先說

    葉青蔓視線移開：你先

    又是異口同聲。

    最后是葉青蔓先說：白野，你餓了沒？差不多到點兒了，我們?nèi)コ酝盹垺?/br>
    白野用力搖頭：葉青蔓，你守了我一下午，要不要躺上床休息會兒？我還不

    餓字還沒說出口，她的肚子就咕唧響了一聲，在安靜的病房里十分清晰，惹得葉青蔓眉眼彎起，輕輕地笑了笑。

    嗷白野抿著唇，隔著一層被子揉揉干癟的小腹，無辜眨眨眼，小聲道，看來還是有點兒餓的。

    所以快起床，我們出去吃飯。葉青蔓拉拉她的袖口，語氣輕飄飄的，尾音向上挑，就像是在撒嬌。

    白野還在猶豫，葉青蔓又說：我不累，不用休息。

    仍然是輕飄飄撒嬌般的語氣。

    葉青蔓不是沒向白野撒嬌般說過話，但只有這一次，是無意識的，自然而然的，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白野翻身下床，和葉青蔓一前一后，往醫(yī)院外邊走。

    葉青蔓，我昏迷的時候，警察有沒有來過？那些拿刀的是什么人？走著，吹過冷風，白野的注意力才從葉青蔓身上移開，回想起廣場上的情況。

    警察來過。葉青蔓的神色冷下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都調(diào)查清楚了，那些人是井無為雇的。

    井無為？白野沒想到會是井無為雇人，愣了片刻，戾氣一瞬間快要溢出來，他怎么回事有病啊？雇人對你下手？

    她想起當時籃球場上一片混亂，如果不是自己及時發(fā)現(xiàn)了，后果不堪設想。一瞬間，白野感覺身體里信息素又躁動起來，每個細胞都在叫囂，恨不得殺了井無為。

    周圍氣壓倏地低下去。

    白野！

    葉青蔓只輕輕喊了一聲，白野立刻恢復如常，抬頭對她露出一個乖巧的笑。

    不是對我下手，是對你。葉青蔓捏著她的手指，搖搖頭解釋道。

    白野愣住：對我？

    是，不過葉青蔓垂眸，想起白野昏迷時發(fā)生的那些事兒，無奈搖搖頭，情況有些復雜，吃飯的時候我慢慢和你說吧。

    唔，好。白野點頭。

    她們在醫(yī)院外，就近找了家私家菜館，在靠窗的卡座坐下，周圍很安靜。

    白野的目光始終熱烈黏在葉青蔓臉上，反倒是葉青蔓，不自在地垂眸盯著手中茶杯，接連抿了好幾口茶。她以前從未察覺，白野的目光這么灼熱，讓她覺得臉都在發(fā)燙。

    是一直如此嗎？

    還是，只有今天，白野注視她的目光，熱烈到讓她不敢直視，不敢回應。

    葉青蔓掩飾得很好，白野沒注意到她的躲避，關(guān)切地問：葉青蔓，今天周六，爸媽下午應該都在家里休息，你不回家吃飯沒關(guān)系嗎？

    沒事兒，我提前和他們說過了，而且葉青蔓搖頭道，他們現(xiàn)在就在醫(yī)院里。

    ?。堪滓把劬Φ纱?，不解地眨了眨，爸媽他們來醫(yī)院干嘛？

    葉青蔓解釋道：你昏迷的時候，他們來病房里，陪著我守了一段時間。不過沒多久，警察查出背后雇人的是井無為后，家里出了些意外，他們暫時就先離開了。

    白野聽到說，葉爸葉媽居然來病房里看她，整個人一下子就慌了，覺得很羞恥，心里又很暖很暖。但轉(zhuǎn)念一想，在旁人的視角里，白野為了保護葉青蔓而應激暈倒，葉爸葉媽那么好的人，當然會寬慰性地來看看她，白野又冷靜下去。

    什么意外？白野愣愣地問。

    警察查到是井無為雇人買兇后，立刻查到井家那邊去，正好碰上我爺爺在和井老爺子下棋。雖說井無為是想對你下手，但當時牽扯到了我，爺爺他老人家聽說這件事，當場氣得暈過去

    葉青蔓還沒說完，白野就慌張站起身，急切地問：爺爺他身體還好嗎？

    葉老爺子和葉爸葉媽不同，他是那種親情觀念淡薄、利益至上的性格，白野和葉青蔓時不時交換身體的這幾年，和葉老爺子見面次數(shù)其實不多。

    可白野對葉老爺子依舊有感情。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中，她感覺得出來，葉老爺子看她的時候，那雙銳利的鷹眼下，藏著對葉青蔓nongnong的關(guān)切。他只是不說，但白野感覺得到的。

    葉老爺子薄情重利是真，可是對葉青蔓的感情也是真。

    不像是姑父，他表現(xiàn)得對葉青蔓再好，白野都感覺不到那種真切的親情。

    葉青蔓輕笑著搖頭，剛想開口，一抬眸就對上白野急切的目光。

    她們中間的雙人桌不大，白野撐著桌子站起來，俯下身，離她很近很近，灼熱的呼吸灑過她的鼻尖。深秋，原本微涼的鼻尖，好像跟著變燙了。

    對視時，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一圈圈輻射型的輪廓漾開，里面灼烈的情緒涌動，一雙眼睛像是灼灼燃燒著的太陽。

    葉青蔓失神一瞬，竟然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她感覺，就好像自己也被白野眸中的烈焰灼到了，卻不疼，只是血液的流速一下加快，喉嚨被灼得發(fā)燙變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