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此行為捉水猊獸,公孫無昊下了血本,雖說只帶了四個弟子,但其中兩個是他本門親傳,剩下兩個是玄心宗的頂梁柱,未來將有可能繼任玄心宗的那種。 他五人的實力足以代表玄心宗當今實力的大半。 丹陽以指輕彈,評估著玄心宗人的實力,試了三招。就是方才,一劍二劍三劍均透生機的三招。三招畢,他心中就有了底。玄心宗四大弟子互相使了個眼色,將躲入陣眼的公孫無昊藏得嚴嚴實實,一人劍沖云霄,一人腳沉大地,其余二人成包圍態(tài)勢,形成剿龍大陣。 他幾人憑此陣,曾擒獲修士妖精成雙數(shù)。眼前這個劍修縱使實力不俗,也難擋天蓋地籠,又有公孫無昊調(diào)天之精氣聚陣迷住敵手,這個擋路者豈非手到擒來。 尋常是的。 然而他們遇到的是丹陽。 他只是輕輕喟嘆一聲,掌心一翻,數(shù)把藍色小劍就從手心翻轉(zhuǎn)而出,呈放大態(tài)勢,迅速將他圍了個實足實。丹唇輕啟,不過一聲破,劍氣蒸騰瞬間化作萬千小劍,往天南地北無數(shù)個方向疾射而出。 丹陽本人雙臂一展騰至半空,雙指并攏捏出驚鴻劍,倒栽而下,長劍如入無人之境,刺入一塊地中。那地與別處并無不同,空氣中卻聞一聲尖鳴慘叫。 丹陽一擊即中,迅速后退,一手持劍一手背于身后,穩(wěn)穩(wěn)站立。 風停發(fā)止,劍尖拈花。 那花,正是玄花妙陣中的花,十分粉嫩,并未沾到世間之血。 公孫無昊的身形自虛空顯現(xiàn),衣裳滴著血,血是他的血,方才被劍氣所傷。他捂著傷口,一雙精明的鉤眼如空中獵鷹,迅疾地打量著這個白衣劍修。 萬劍勢?他瞇起眼,肯定道,你是劍門弟子。 丹陽: 他有些郁悶。 原來打了半天竟然還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大師兄啊。弟子們恨不得天天都要撲上來抱一抱再哭著回去練劍的那個。怎么他們劍門在外面這么不吃香的嗎? 丹陽開始懷疑他劍門在外威望的真實性。 但這真怪不了公孫無昊。 不錯,劍門確實有名 可它。 太!有!名! 太有名的門派一般是高高在上,不會和下面那些小門小派玩的。試想大陸或大或小門派數(shù)來不說上千也有成百,甚至單人者自立門派,遙居大陸之首的三大門一個個交流認識過去,別的事就不用干了。再說那種阿貓小狗上不得臺面的門派是沒有辦法進入諸如群英會這種最高層次的大會的。 丹陽又是個長年久居深山的護門寶。除了兵器排行譜的曾經(jīng)第二名可能有機會見過他,別人根本無緣得見。公孫無昊能憑萬劍勢認出這是劍門弟子已經(jīng)不錯了。 還大師兄? 大個鬼吧。 第31章 以人換物 劍門是何等威名,但凡踏進無邊大道這條路的精精鬼鬼都十分清楚。當年妖魔仙人四方大戰(zhàn),混亂不休,修道者rou身凡體略顯劣勢,如果不是劍門始祖渺瀚真人祭出無上明劍,一劍破勢生萬水,生生隔出條生機大道,眼下這四方勢力的傳說中就沒有修道者什么事了。 還小蓬萊,夢里蓬萊去吧。 按理說當年劍門立下如此大功,在仙界踏虛空而去后,留在小蓬萊這個小仙境的,應(yīng)該是他們,怎么也輪不到赤焰峰峰主成為小蓬萊之主,可劍門卻退至大陸以東,久居于太華山內(nèi),幾乎不問世事。 個中緣由,至今無人理解。 劍門人在外,雖少,卻均以高手著稱。眼下見到一個劍宗活人,公孫無昊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還是不幸。既然明擺著打不過,那就不打。他捂著自己傷口,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猶如毒劍:不知我玄心宗哪里礙著劍宗弟子,要閣下在這里與我等小輩作對! 小輩 按年紀來說,公孫無昊確實算是丹陽小輩。但是按照長相,對方這長長的山羊胡還真豁得下去臉裝嫩。 丹陽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不是你先動手的嗎? 公孫無昊怔了下,大怒:簡直顛倒是非黑白!他恨恨地想,是老夫先動的手那也是一時不察沒能弄第一時間弄死你們,還落這么個口舌。但孰優(yōu)孰劣一眼便知。他違著良心說,若真由我們先發(fā)制人,如今老夫這傷是自己弄的么? 言下之意,你們先動手傷人就很卑鄙。 也就季柯不在這里,季柯要在這里,是由不得玄心宗這樣血口噴人的,懟不死別人算他慫。 丹陽微微動了動眉頭。山下的人慣會如此栽贓嫁禍。 他沒有耐心和公孫無昊糾纏,只干脆利落地說明意圖:你們走吧。 玄心宗的人一愣,沒明白這個又要打他們又要放他們走的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們手中握著劍,擺著架勢,卻下意識看了眼公孫無昊。 公孫無昊瞇著臉打量著丹陽,在考慮這個人說話的可信度。他試著動了動腳,成功邁出一步,而眼前貌若天人的青年不為所動。 好像是沒事。 公孫無昊又走了兩步,確認安全,這才拉著臉說:那就多謝貴門不與我等搗亂。說著,一手示意手下四個弟子去那邊把萎靡在地的水猊獸拖走。這可不能忘。 玄心宗弟子互相嘀咕著倒霉,往在那殘喘的水猊獸走去,丹陽雖未出聲,卻默默觀察著他們的動作,及至幾人掏出長劍欲要剜出水猊獸的眼珠,這才道:等等! 聲音固然不大,卻已穿透整片密林,清越鏗鏘,足以令玄心宗停下動作。別說震到公孫無昊心里,動靜也傳到了季柯那邊。 正和摩羅那嘰嘰咕咕的季柯停頓了一下,側(cè)耳傾聽: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話。 這當口,委頓在地的水猊獸大約察覺自己的命運,發(fā)出悲鳴,十足凄涼。 摩羅那肯定道:對啊,那個劍門弟子說,等等。 他們不會沒談攏吧。想到丹陽那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季柯忽然有些不放心,當即立斷改了主意,暫且不和舊部聯(lián)絡(luò)感情了,改而去看丹陽。 他說走就要走,一點留戀也沒有。 被拋下的摩羅那:他扯開嗓子,不是我說,但你哪里覺得他是去談判了。 可是眼前這個修士已經(jīng)迅速往丹陽那趕去,一點白色很快被綠色的深林掩沒。 摩羅那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就這情深意重的模樣,還想騙我說他是魔界中人?簡直是當我蠢和瞎。真不把邪魔歪道四個字放在眼里。 嘀咕歸嘀咕,他也是未加多想就朝丹陽那里追了過去。 行為和他主子如初一轍。 季柯靠兩條腿跑的畢竟慢,很快就被摩羅那三兩下追上。高大威猛的青年跟在他身側(cè),滿臉寫著不爽和不信:你好大膽子,竟敢冒充赤靈魔尊。 季柯一心趕路,無心搭話,聞言橫了他一眼:你不覺得我和他長一樣嗎? 世間萬物長得一樣有什么稀奇。摩羅那不服氣,赤靈尊上一手顛覆乾坤,我魔界萬千生靈凡見他面者均為氣勢所撼,紛朝跪地。他打量了一下季柯瘦弱的小身板,連塊肌rou也無的,一看就不是塊好料,不以為奇哧了一聲,誰還不會學個脾氣。 季柯面無表情:等下再收拾你。 喲,脾氣挺大,口氣也不小。摩羅那說,以你這個速度,知道劍修在哪兒?說著,他不管季柯橫眉倒豎,大笑了幾聲,忽然一把將人抗起來放在肩頭,腳下生風,眨眼間就將來時路拋在身后。 還是讓爺爺我?guī)銈冞@些柔弱的修士走吧! 大失顏面的魔尊氣得一記粉拳就砸上了對方肩頭。 不痛不癢。 這邊,說要放人走的是丹陽,如今真要走卻叫停的還是丹陽。 公孫無昊皺著眉頭喝道:閣下莫非是在耍我? 水猊獸奄奄喘了一口,自鼻中噴出粗氣,它抬起的目光很快又落了下去,受傷的眼中流出血淚來。丹陽收回落在它身上的視線,不慌不忙。你們走,它留下。 ? 這是 趁火打劫? 公孫無昊呆了一呆,想明白丹陽意思,氣得臉色都綠了:絕無可能!咄一聲將手中拂塵于地上甩出一道深深的印痕,還冒著青煙,如同他鐵青的臉。你若想要,自己去抓。我看你眉目清秀出塵,竟然會做出如此不要臉的行徑。簡直有辱你們劍門名聲! 丹陽道:你喊它,它答應(yīng)你么? 公孫無昊: 丹陽繼而道:它不答應(yīng)你,自然就不是你的。 公孫無昊懶得與此人廢話,朝弟子喝道:愣著干什么,把東西帶走! 是。 幾個弟子尚未有所動作,一道劍氣已橫撲而來,丹陽負手于身后,一雙平靜無波的美目靜靜看著他們,淡淡道:放下。而后指了指趴臥在地的巨獸,我的。手指又換了個方向,我脾氣不好,你們走。 你! 公孫無昊還要再辯,卻聽另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卻不似道意純粹,反而帶著笑意邪獰。 他說讓你們走,是客氣話。 公孫無昊瞇起眼,迅速循聲望去。 自林中走出兩個人,一個是他方才見過的魔人,身上有著藍色的花紋。另一個他沒見過,秀氣單薄,唇角帶笑,眼辣卻堪比毒刀。說話的正是這個瞧著很弱的青年。 季柯早來了,只是非要從摩羅那身上跳下來,理好了衣裳,才肯出來見人。 此刻他雙手負于身后,倒回復了從前那幾分端著的架勢,似笑非笑道:他要是說客氣話你們聽不明白。那我就換句你們聽得懂的 他面色一寒,眼中已沒了笑意:讓你們快滾! 這個人瞧著半分道意也無,遑論功力,說話卻比丹陽要氣人的多。玄心宗雖非大門,卻也不是小派。創(chuàng)立以來一路高歌猛進地發(fā)展,很快就樹立了威名,至今為止未有敗仗,今日在劍門手中吃了虧也就罷,萬想不到連個小小的俗人也能在他腦袋上撒潑。 公孫無昊氣得快神魂升天。他怒極至此,反而忽然沉下心來。眼神狠狠地盯著季柯,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可以。 玄心宗的弟子道:大執(zhí)宗!尤以一高個青年聲音最大,喊了不算,還多瞧了季柯兩眼。 公孫無昊豎起手掌,將他們按捺下來,隨后道:劍門為大道之首,對我們這些小道中人,向來多有庇護。既然劍門弟子想要這只水猊獸,老夫也不是不能割愛。 只不過 天道向來公平。公孫無昊長眉一挑,一手指向季柯。帶走水猊獸可以。你把他留下。以物換人,以靈物換普通人。這位小道友,應(yīng)該沒有什么不好換的吧? 以他之眼力,早看出季柯與丹陽并非一條心,也看出來,季柯不過一介普通人。他充滿惡意的想,誰能抵擋靈獸的誘惑呢,就連清心寡欲如劍門,不也出來與他爭搶。既然如此,交換一個與魔頭有一腿的尋常人,又有何難。 他倒是想看看,所謂的情深意重,在利益面前,又能站得多穩(wěn)。 公孫無昊算盤打得噼啪響,孰知,丹陽卻并沒有露出所謂的糾結(jié)或不舍,連絲疑惑也無,只是聽他說完,便安安靜靜道:你是沒聽明白嗎? 公孫無昊:?什么意思。 丹陽抬起修長的手,指了指水猊獸道:我的。 又指向季柯,道。 他。 也是我的。 第32章 動他的人 這三兩句話,丹陽說得平平淡淡,不帶分毫火氣,公孫無昊卻忽然心中一驚。 他看到長身而立的劍修虛握手指,手中一柄通透徹藍的長劍逐漸顯出身形。這是方才即便遭人圍攻,也不曾見他出手過的。原來他剛才所使劍訣重擊了自己,竟連真劍也未用。 大道無垠,人卻有別,此人才多大?公孫無昊猛然攥緊拂塵。 丹陽身上猝然爆出一股凜冽劍意來,如同他眼底盤旋的風雪。衣擺無風自動,樹葉緩緩浮起。便聽他緩緩說:我的,就是我的。 太華山。 元心蹲坐在大門前,望著無盡的臺階和遠方遼闊的天空,掰著手指數(shù)日子,而后撅起嘴,長長嘆了一口氣:大師兄說好的七天便回。如今已經(jīng)過了五天。 來回七天,他當自己是大羅神仙么?飛也沒這么快的。諸明宣靠在漆紅的門柱上,抱著雙臂,幸災樂禍,萬一不小心被兇獸吃了,幾百個七天也回不來。 元心看了看他:你徒弟不管你了? 諸明宣:??? 連小孩子也欺負。元心誠懇地夸他,丹門大長老好不要臉啊。 諸明宣磨著牙,小兔崽子,回頭就在你大師兄的丹藥里多加點料,毒不死他也苦死他。他可有可無地哼了一聲。要不是這幾日被松書凝嘮叨怕了,他才不會在這么冷的天跑到山頂上吹風。丹門是個春暖花開的好地方,沒有這山間苦。 不想和元心這小屁孩計較的諸大長老挪開視線,隨后眼神一定??嘈难┥彛吭趺粗婚L了這么一朵,還就開在大門石縫邊?竟也無人采摘,真是不識貨。諸明宣動動身,彎下腰,就要將這味藥采下來。 苦心雪蓮雖在寒山之巔,卻能入藥驅(qū)寒。它驅(qū)的寒,非尋常人的風寒。大道有許多種修法,可天下正極反極只有兩面,一如黑白,一如乾坤,一如陰陽。人的身體里流轉(zhuǎn)的,要么便是陽氣,要么便是陰氣。除了魔界那幫人,只要是修的正道大途,多以陽居多。 苦心雪蓮,驅(qū)的便是這種陰。 諸明宣手剛伸到花莖上,便聽一道聲音說:勸你最好別動它。 元心單手支頤,卻分了一絲心神,一直系在諸明宣身上。他今日大約心情不好,便未施脂粉,瞧著卻較以往更加清麗。見諸明宣望向他的目光透著疑惑,便好心解釋:這朵花,是大師兄養(yǎng)的,養(yǎng)了有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