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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劍門大師兄[修真]在線閱讀 - 分卷(39)

分卷(39)

    這樣說著,季柯眼已瞄上了諸明宣的手。他手里握著一個白色小瓷瓶。季柯心中一動,莫非這就是玉香花凝露。

    諸明宣本能之中察覺一道不善的視線,循念望去,卻并沒有瞧見異狀。他咳了幾聲,終于受不了這散不去的煙,解下大孔雀披風(fēng)揚(yáng)至空中,便見那披風(fēng)忽地化作一柄扇子,呼拉一扇,氤氳不散的青煙立時逸了個干干凈凈。

    非得動粗才肯走。諸明宣一邊嘀咕著,一邊將白瓷瓶放入懷中。

    季柯眼角一抽,放入懷中是幾個意思,不打算給了?

    季柯想的不錯,諸明宣還真不想給了。倒不能說不給,他當(dāng)初是和丹陽談的交易,這就是他的壓箱籌碼,這么簡單就交了出來,他拿什么和你劍門談?

    諸明宣伸指一勾,那件大孔雀披風(fēng)就又回到了他身上:難為你們兩大弟子都來我這等,丹既然已經(jīng)成功煉完,我們就散了吧。啊。

    元真面上笑意不變:散了是什么意思?諸長老,難道要食言而肥嗎?

    我煉丹這么久,都不許我休息一下?諸明宣道,何況若要交換條件,丹陽也未親自前來吧。等他來了,我們再聊。

    看來諸長老是一點(diǎn)也不關(guān)心,無涯子前輩境遇如何了。

    元真還待開口,便聽門口一道悠悠然聲音傳來。

    諸明宣順著聲音瞧過去,就見一身黑衣的季柯,施施然站在那里,身邊跟了一個魔修。眼前的情景一下與當(dāng)年渭水一見相重疊。季柯?還是魔界那個人。不,只是像吧。諸明宣實在想不通,魔界那位有什么理由站在這里,和他們閑話家長。還是說,劍門的人眼都是瞎的?

    諸明宣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似要剖開季柯,好瞧瞧他的心肝肚肺屬于何方。

    但是他沒能從季柯身上,瞧出魔修特有的氣息。反而有股清沛的靈力,在他周身運(yùn)轉(zhuǎn)。這股靈力一看就帶了太華山特有的劍意,凜冽干粹。

    元真見諸明宣視線在摩羅那和季柯身上徘徊,心知對方存有疑惑,便說:這位兄弟,是聽說你們在這,所以隨大師兄一道歸來,特向丹門求藥的。

    求藥?

    噢,對。裴成碧知道這事,諸明宣卻不知道。

    季柯捅了捅摩羅那,摩羅那心領(lǐng)神會,兩步上前,就是一聲嚎叫。

    諸長老!

    諸明宣被叫得心中一跳。

    就見高大的青年用與他身軀不相符合的哀愁,落下兩滴淚:此事,說來話長

    然后就添油加醋極盡所能講了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

    聽得元真元武瞠目結(jié)舌,諸明宣潸然淚下。

    后來我與媛媛,就只能相望不相識,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如陌路人。

    真話十句摻一半假,但到底留了五分真意,講著講著,摩羅那自己也動了真情,先開始不過是假裝嚎兩聲,到后來,心頭一痛,想到生死相隔并非不可能,而是就在眼前,不禁是真的流下淚來。真情流露的淚水,是guntang的,落在雪地上,就將雪地融了個小小的淺坑。

    諸明宣聽他那句,親近如同陌路,不知想到什么,也覺悲從中來,不由得一聲長嘆。上前一步將人扶起:我知道了,你既然不遠(yuǎn)千里而來,斷無令你空手而歸的道理。

    他這么一彎腰,胸襟就敞了開來。

    而后站在摩羅那身邊的季柯,順便就將手伸進(jìn)了諸明宣的衣襟。

    掏出了小白瓷瓶。

    諸明宣:

    元真:

    然后是外面的一道聲音,淡淡的,卻不知深淺。

    你的手,在干什么?

    唇紅齒白,神色冷淡,一雙與他年歲不相襯的雙目,幾乎能將季柯盯出洞來。

    正是裴成碧。

    第57章 丹心陽火

    裴成碧是見到丹房方向起了煙,心中雖然知道依諸明宣的手段,不會在拿手好戲上栽跟頭,腳下卻不知怎么還是一路匆匆趕了過來。這一來,就撞見季柯將手伸進(jìn)諸明宣衣襟那一幕。腦子不及嘴快,一句冷冷的詢問就冒了出來。

    你的手在干什么!

    季柯看了看手中白瓷瓶,順手就放進(jìn)了乾坤袋。進(jìn)了衣兜的東西,尚能被強(qiáng)行取出。進(jìn)了乾坤袋,沒有丹陽開口,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分毫的。

    他一邊放著東西,才一邊說:啊,諸長老的東西要掉了,我便順手扶了一下。不過既然這本來就是給大師兄的,那我就先替他收著了,省得諸長老還得再受累拿出來。多辛苦。

    說著,給了對方一個十分和善的微笑。

    摩羅那:要論這種毫不遮掩敷衍到家的作派,也就季柯了。

    諸明宣定了定,由著松書凝沉著一張臉過來,視線將他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總感覺背后發(fā)毛,那種只有裴成碧在才會有的壓抑感冒了出來,令他不愿多言。

    季師叔說的是。松書凝再轉(zhuǎn)過身時,已是換了幅神色,瞧著又天真又無辜,哪里還有那種逼迫他人的氣勢,不過一物交一諾。既然東西已依言交予貴門。貴門大師兄答應(yīng)我們的事,是否也請盡力辦了呢?

    因他個頭不高,不過只到在場諸位胸口而已,走得近了,季柯便要低頭瞧他。

    丹陽答應(yīng)的事,自然會辦。不過眼下我門有慶典盛事??偟眠^了這段時間

    卻不料話未落就被打斷。

    我丹門能等得,人命卻等不了。萬一在這段時間,師祖有了差池,你們承擔(dān)的起?

    松書凝微笑道:還是說,外頭所傳俱是真,貴門大師兄已臥病不起,強(qiáng)弩之末。非得靠我門長老煉制的玉香花凝露,方能回復(fù)元?dú)庖欢?/br>
    四周忽然一片寂靜無聲。就連樹葉都停止了擺動。

    只在兩個呼吸吐納間,季柯才淡淡一笑,道:都有些誰傳的謠言,不妨說出名來。

    他這話極其尋常,與君共事近百年的摩羅那卻深知從前大王脾性,從中聽出了一絲血?dú)狻?/br>
    元真與元武俱察覺空氣中風(fēng)雷涌動,一絲緊張的氛圍蔓延開來,元武悄悄并出兩指,卻被元真不聲不響地給按了下去。他心中一動,側(cè)目瞧去,但見三師兄面色平和,瞧不出任何一絲異樣。元武眼神一垂,便將手勁松了下來。

    松書凝與季柯對視不過一瞬,卻如同瞧見了漫天風(fēng)霜。片刻,方說:空xue來風(fēng),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玩笑話而已,季師叔又何必追根溯源。

    我可不覺得哪里好笑。季柯扯扯嘴角,然后他微一側(cè)身,就叫上了諸明宣,諸長老好福氣,師弟伶牙俐齒,徒弟不遑多讓。眼下你都能享清福,出門不必cao心了。

    松書凝臉色一變。

    季柯將他與裴成碧相提并論,而裴成碧與諸明宣之間的恩怨心結(jié),連他們自己都久久不能解,又豈是外人所能道。這話不吝于在諸明宣心口又插了一刀。

    他一眼看去,果見諸明宣面色一白,良久才說:不錯,果真是我福氣。只是福氣兩個字,卻說得又蕭索又落寞,笑比哭還要難看了。

    見此情形,裴成碧恨得牙癢,但礙于身份,一時說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硬是忍住了沒有蹦出半個字來。

    捅完刀的季柯心中冷笑,這才覺得神清氣爽。呵,和他斗。

    倒是諸明宣,按過那波被季柯的話勾起的心緒,一時自身情緒難解,也懶得去和對方爭辯什么,只道:話糙理不糙,書凝所言,亦是我要說的。貴門既然得了藥,還請盡快履行承諾,免得傳出去,落下個迫人毀諾的名聲。

    可不太好聽。

    元真這才上前一步,溫和道:這個自然。不過,待我與大師兄商量后,再告知二位,該當(dāng)如何處理。他看了看天色,已略漸沉,請二位回去休息,明日一同參加群英大會。

    話都這樣說了,再爭,就是在胡攪蠻纏。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人家,實在沒必要口頭置氣。諸明宣二話不多說,就朝外走去,松書凝待要上前扶著,諸明宣微微避了一避,叫松書凝一愣。諸明宣自己也愣了下,而后才扶上額:哎,我和你置氣干什么。

    然后搭上松書凝的手,由著對方將自己帶離了丹房。

    摩羅那捅了捅季柯的手臂,輕聲道,老大,你這一刀扎得結(jié)實啊。

    季柯:?他扎什么刀了?

    摩羅那看他臉上茫然不似作假,有些遲疑:你不知道?

    他知道什么啊,一直在魔界安內(nèi)打架,外面的八卦得有人出門了才能傳進(jìn)來吧。

    季柯不過就是依著裴成碧出個門還喬裝打扮不欲讓諸明宣知曉身份,由此判斷這對師兄弟鐵定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在里頭。一個宗門,師弟當(dāng)宗主,師兄卻避世,這不擺明告訴別人他們有故事么。你當(dāng)所有的門派都和劍門似的,個個把宗主之位往外推呢。

    摩羅那:不知道你這刀還捅得那么精準(zhǔn)!

    季柯哼了一聲。要不他這個魔尊白當(dāng)?shù)模?/br>
    元真走上前來,說:這怪不了季師兄,是諸長老自己心有郁結(jié),因而想多。

    他長嘆一聲。

    隨及才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

    他們是因為什么而爭起來的。因為丹陽啊。

    那么

    大師兄呢?

    大師兄

    他不在泡澡。

    此刻已到了百里之外。

    自季柯走后,丹陽原本想趁著清靜,再好好調(diào)息一番,卻不料越靜心越煩。明明季柯已經(jīng)不在,丹陽卻總是想起他一言一語,在腦中驅(qū)之不去。神劍冢中也好,劍池內(nèi)也罷,對方或笑或怒,神情生動。那句你是我喜歡的人,縈繞在耳,令丹陽不經(jīng)意便想起。

    濕透的頭發(fā)不過瞬息就干透了,蕩在身前。丹陽已經(jīng)起身,坐在岸邊發(fā)怔,腿卻還浸在池子里。他腿一晃,池中水便也跟著晃了晃,打皺了鏡花水月。

    為什么?

    丹陽蹙起眉頭。這種混賬話,早在季柯剛來時,便已說過不少。他從不曾放在心上,怎么到了如今,卻在意起來。是因為他碎過劍心,道心不穩(wěn)?不,不可能。道心不穩(wěn)這事,可能會發(fā)生在任何一位修士身上,卻絕不包括他。

    想到季柯每回被他氣的無話可說,丹陽微微笑了笑,待回過神來,才在池中倒影瞧見自己的神情。他怔了片刻,忽然一掌揮去,激起水花三丈。

    不過光影間,人已到了空中,落于一棵松柏樹頂。

    林中風(fēng)俱被擋,一出去就知山間風(fēng)大,夾雜著雪粒。衣衫颯颯,長發(fā)亂舞,丹陽從未如此隨意,立于樹冠頂,負(fù)手望去,遠(yuǎn)方樓檐半隱,是他見了一百八十年的地方

    劍修手一翻,先前被收起來的師門令便浮至空中,逍遙子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是他聽習(xí)慣的老頭的聲音。

    丹陽微一沉眸,再看了眼遠(yuǎn)方劍門,拔身而起,一身靈氣充沛,似有無窮無盡之意,整個人猶如白鶴一般,直直撲入云層之中,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天際。

    而這時,季柯他們正在丹房和裴成碧口舌論劍,絲毫不知道他們?yōu)榇硕鵂庌q的人

    已經(jīng)跑了。

    不錯。

    丹陽他覺得很煩,一個不高興,就上了天。待回過神來,已經(jīng)離劍門有一段距離,往下看去,因著天色漸晚,陸地上燈火漸起,待聚齊處,便是人家。他心思一轉(zhuǎn),干脆去散心了。

    太華山在大陸極東,群山連綿起伏,因長年云霧遮緲,故有仙山之稱。尋常百姓若要打獵,也只在外圍轉(zhuǎn)悠,不敢往里的,怕迷失方向。但有那么幾個不小心鉆進(jìn)去,然后被劍門弟子給順手救出來的,得了命便四處宣告,那山里頭有仙人。

    如今仙界并不在此,但修士這類刀槍水火樣樣精通,又命長容俊的,于尋常百姓而言,確實也稱得上是仙人二字。

    丹陽這一降,便是降在太華山外一處縣城里頭。

    這時日已落,華燈初上,青石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攤販吆喝聲中,忽然便響起一陣抽氣聲。熙熙攘攘一條街,硬是被丹陽走出了一條寬敞大道。

    他發(fā)未系,衣裳隨意一披,又生得地上僅有天上難尋,于燈火夜色中信步而來。夾著包子的客人正要將包子往嘴里送,這么突然一瞥見,頓時連筷子也不會用,手抖了半天,噗通一聲,還是將包子落了下來,滾在地上,一路就滾到了丹陽面前。

    丹陽駐足,彎下腰,將那個包子撿了起來,信手一撣,便去除了灰燼。而后道:誰的?

    我我我我的!

    那客人見丹陽望來,一雙無波美目映出萬家燈火,頓時激動地連話也說不周全,見丹陽要將包子遞給他,連忙道:送送送送你了

    哦。丹陽垂眸看了看這個包子,那就多謝了。

    說罷,幾口就將包子吞下肚,繼續(xù)逛他的街。

    美人么,就算是狼吞虎咽吃包子,那也是很賞心悅目的。那客人還沉浸在仙人與他說話的氛圍之中,余光一瞟,便見桌上多了錠銀子。嗯?天上掉下來的?

    這一路愈走,天變愈暗,燈火卻愈亮。人群很熱鬧,但他們都很小心翼翼繞開了丹陽,這一切的熱鬧,就仿佛與他無關(guān)。歡笑無關(guān),哭鬧無關(guān),就連尋常為生為死的奔波也無關(guān)。這種熱鬧,與長年在山巔上瞧著日出日落的孤寂,又有何分別呢?

    丹陽從不知孤獨(dú)是如何心境的。

    可此刻,他卻心生出一種悵然來。

    他想到了季柯,他們在富錦鎮(zhèn)時,也曾遭人圍觀,季柯走在他前面,因嫌被人瞧著煩,便一手拉過了丹陽,匆匆往前尋店。

    季柯

    丹陽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長有力,覆有薄繭。那是一雙握劍的手。

    但若不握劍,換之以人的溫度,似乎

    也很不錯。

    丹陽收起手,微微譴束了自己一聲。他繼而往前走去,便經(jīng)過賣糖葫蘆的,賣風(fēng)車的,賣包子煎餃的,亦經(jīng)過賣燈籠書畫的。而后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面前有一位姑娘。

    當(dāng)然,并非是因為這位姑娘如何貌若天仙。美人白骨,在丹陽眼中,都是一個模樣。他會停下腳步留意她,是因為明明是在人流人海中,她卻駐足一旁,在發(fā)怔,而令她發(fā)怔的,卻只是一幅畫,一幅空白的畫。上頭甚至連個筆墨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