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陵看向季翎嵐，問道：“阿嵐可還有主意？”

    季翎嵐微微皺眉，說道：“陸大哥，你假意有人作答，詐他們一詐，看看有無效果?！?/br>
    陸九眼睛一亮，笑著說道：“好，我這就去辦?！?/br>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陸九再次走進中軍大帳，手里拿著兩份口供，走到近前，躬身遞給傅南陵，說道：“主子，這是其中兩份口供，另外兩人都是硬骨頭，現(xiàn)下還未曾問出什么?！?/br>
    傅南陵點點頭，接過口供看了看，道：“咦，還真是沒想到，這看似軟弱的人，居然也將手伸進了軍中，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br>
    傅南陵并沒有遮掩的意思，季翎嵐就站在他身后，自然也將口供看在眼里，道：“現(xiàn)在知曉了，便多加防備。不過這口供的真假有待商榷，你自己斟酌著。”

    傅南陵點點頭，道：“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時辰不早了，阿嵐去休息吧，恐明日會是個不眠之夜?！?/br>
    “好，你也早點休息。”季翎嵐笑了笑，他明白傅南陵為何支開他，是不想讓他見到血腥，他心里有數(shù)，無論那些人是招，還是不招，下場都只有死路一條。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二十午夜時分，寧城西南蒼山下的田南村外，一隊人馬緩緩而來，隨即悄無聲息地進了村子。

    陸九和高斯帶著鷹衛(wèi)徑直來到村東的大宅外，將整個宅子圍了起來，月色中一道接一道人影翻墻而入，陸九率先來到暗道入口守株待兔，而高斯則帶人在宅院內(nèi)大開殺戒。

    鷹衛(wèi)最善刺殺，加之有暗夜的幫助，他們更是如魚得水，沒多大會兒的功夫，宅院內(nèi)的守衛(wèi)便被清理干凈。

    陸九靜靜地坐在床上，目光直視著房門。突然，房門被推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男人，因為光線問題，男人并未看到床上的陸九，關上房門后，徑直走向衣櫥。來到衣櫥前，他猛然回頭，看向陸九，舉刀便砍了過去。只可惜陸九先他一步拔出長劍，在他舉刀的瞬間，割斷了他的喉嚨。

    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落地，男人死死地按住傷口，眼底滿是恐懼，喉嚨里發(fā)出類似拉風箱的聲音，隨即癱倒在地，抽搐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與此同時，原本寂靜的村子也變得喧鬧起來，喊殺聲、慘叫聲、哭喊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尤為刺耳。即便傅南陵已經(jīng)下令，老弱婦孺只要監(jiān)管，不必取其性命，但兩方交戰(zhàn)難免誤傷，血腥的場面依舊會讓人不適，所以傅南陵和季翎嵐進駐村莊時，已有人打掃戰(zhàn)場。即便如此，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以及隨處可見的血跡，依舊宣示著剛才戰(zhàn)斗的慘烈。

    鷹衛(wèi)解決掉潛伏在暗中的眼線，劉曦率領另一隊人馬直沖山頂，來到孫毅所在的宅院外，翻墻而入，直奔孫毅所在的臥房。

    孫毅正在臥房熟睡，突然房門被人踹開，他猛然睜開雙眼，抽出掛在床頭的長劍，動作利落的下了床。孫毅仗劍在身前，眼神銳利地看著劉曦，道：“來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劉曦二話不說，揮出長劍就是一擊。

    孫毅舉劍格擋，與劉曦戰(zhàn)在一處。孫毅雖然是武將出身，到底多年為官，養(yǎng)尊處優(yōu)，不是劉曦的對手，幾個照面下來便落入下風，最后被劉曦刺中手臂，長劍掉落，不甘被俘。

    劉曦下令，遼遠軍兵士抱著干柴在暗道點燃，待燒旺之后，在用水澆滅，濃煙瞬間升起，眾人退出暗道。與此同時，陸九帶人也在山下暗道入口燃起濃煙，隨即關閉通道。

    大約一個時辰后，便有人沖擊暗道出口，陸九等人守株待兔，但凡反抗者皆死于刀下。

    兩個時辰后，天剛蒙蒙亮，山腹中的人已出來過半，傅南陵命人將暗道口打開，將濃煙放出，再讓人打掃戰(zhàn)場。近半的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還有不少被踩踏致死，尸體一個挨一個，鋪了一地。雖然沒有進入暗道，但聽到陸九等人的匯報，季翎嵐依舊能想象現(xiàn)場的慘烈。

    蒼山之役，傅南陵一方幾乎沒有傷亡，不禁擒住了孫毅父子，還將千余叛軍全殲，在傅國幾百年的歷史上，也算是一場傳奇。

    待他們回到清荷居，季翎嵐不顧傅南陵的呼喊，徑直回了自己的臥房，將房門反鎖，他走到床前，怔怔地看向自己的雙手，不在枯黃干瘦，而是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任誰看了也會羨慕，可在季翎嵐眼里這雙手卻沾滿了鮮血。

    放煙的主意是他出的，他只想能快點了結(jié)這里的事，盡量讓傷亡減到最少，卻沒想到后果這般嚴重。

    “季翎嵐啊季翎嵐，你太自以為是了，那么多條人命，你怎么賠得起?！?/br>
    季翎嵐自暴自棄地躺倒在床上，將身子蜷縮起來，緊緊抱著雙腿，逃避似的將自己縮進殼里。他根本無法說服自己，無視那些生命的逝去。

    躺在床上不知多久，季翎嵐無視門外的傅南陵，不吃不喝不睡，甚至一動不動。他在強迫自己重塑三觀，不在像之前那樣慢慢去適應，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因為即便沒人迫害，他也會承受不了精神壓力，自我了斷。

    傅南陵站在門外，眉頭緊皺，眼底盡是擔憂，已經(jīng)過去三日，季翎嵐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三日的時間滴水未進，無論他怎么叫，房內(nèi)皆無半點動靜。他明白季翎嵐心地善良，最是見不得血腥，這一役雖然大獲全勝，叛軍卻死傷近半，有數(shù)百人死在濃煙之下。不用猜，他也清楚，季翎嵐肯定將這筆人命債背在了自己身上。他之所以沒有破門而入，是因為他想給季翎嵐時間，讓他自己去想通，畢竟他的壽命有限，而季翎嵐還要存活于世，太過善良注定活不長久，尤其是在和他有了瓜葛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