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是莫老弟，這會兒變回“莫大人”了！

    莫正穹心虛的不得了，說道：“我怎么會拿這種事來蒙騙百姓？先前的確是要派藥，可藥材不知被誰給掉了包，全換成了稻草，我們也是剛發(fā)現(xiàn)的……”

    徐赫明緊緊盯著莫正穹，目光帶著審視。

    如果沒有方才的說辭，他也許會信，可三番五次的篡改口供，著實難以令人生出半點信任！

    他身為京兆尹，最討厭的就是犯人一會兒一個故事，滿口謊話！

    “哦？被人掉了包？”

    溫雁娘到底是個女子，落后一步趕到后院，聽見這一句，心中暗道完了。

    她們自己都沒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說的是實話，又怎么令人信服？

    “徐大人……”

    “慢著！”

    溫雁娘剛開口，徐赫明就打斷她，說道：“我想聽莫大人說句實話！”

    “……”溫雁娘氣的要命！

    徐赫明的意思，就是她巧舌如簧謊話連篇，他已經(jīng)不想聽了！

    他現(xiàn)在要聽莫正穹怎么說！

    溫雁娘看向莫正穹，一股無力感從心底生出，這夯貨怕是要壞事！

    果然，莫正穹面對滿院子質(zhì)疑的目光，幾乎嚇尿了！

    那變換不定的神色堪稱七彩霓虹，張口就是一句：“徐大人，你聽我解釋……”

    徐赫明倒吸一口涼氣，“果真……果真？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莫正穹聞言頓時有些懵了。

    他還沒說呢……

    可怪就怪他整個人都手忙腳亂，透著膽怯。

    在徐赫明看來，倘若他說的是真的，斷然不會這般心虛畏懼，如果沒做虧心事，自然底氣十足！

    且“你聽我解釋”這句話，怎么聽怎么覺得不占理。加上滿地的稻草，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來人！”

    “大人！”徐赫明身后跟著的兩個衙差早已滿面怒容，聽見召喚，立即躬身行禮，目光卻在莫正穹的身上瞄來瞄去。

    “把這個欺世盜名之徒給我抓回京兆府，嚴(yán)加審問！”

    莫正穹驚得雙目瞪圓，“徐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

    “哼，有什么話，去了京兆府再說也不遲！帶走！”

    溫雁娘也是一慌，上前阻攔道：“大人！就算我們不給眾人施藥，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怕是沒有觸犯王法吧？”

    出爾反爾施藥是要受人譴責(zé)，但不足以被抓起來治罪。

    徐赫明冷笑著看她一眼，“莫正穹假傳施藥的消息，導(dǎo)致長安城治安混亂，萬一麻風(fēng)病因此大范圍傳開，或是發(fā)生什么其他意外……他難道不需要為此事負(fù)責(zé)么？”

    溫雁娘一噎，頓時啞口無言。

    徐赫明一揚手，“還愣著干什么，把他帶回去，本官要親自審問！”

    “雁娘！救我！雁娘救我！”

    莫正穹手腳發(fā)軟，若不是有衙差架著，他怕是要癱軟在地上了！

    徐赫明很生氣！

    他方才居然還稱呼這人渣為老弟！真是拉低了他的水準(zhǔn)！

    翻墻過來的幾個漢子見到這種情形，紛紛說道：“大人，這種人實在可恨，您可千萬不能輕易放過了！”

    “是啊！這種人做官，將來必定是個禍害！”

    “徐大人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徐赫明看了他們一眼，說道：“那是自然，本官必定上報朝廷，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到時候若是有需要，本官希望你們能出來作證。”

    “是，草民們一定去作證！”

    溫雁娘見他們旁若無人的斥罵莫正穹，只覺得手腳冰涼……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看著徐赫明帶著那幾個漢子離開，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崔mama心顫道：“太太，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溫雁娘咬牙思忖了片刻，意味深長的看著崔mama一眼。

    崔mama立即會意，說道：“奴婢親自去！”

    莫宅外面。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著。

    雖然事情有些蹊蹺，但心里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假的。

    結(jié)果莫宅的大門一開，莫正穹居然被兩個官差押著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涼！

    涼之后便是怒！

    “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莫正穹竟然真的騙了我們！”

    先前說莫正穹高風(fēng)亮節(jié)，必能造福百姓的人，如同吃了一百只死蒼蠅！

    “本以為是一心為民的好官，誰知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一個婦人還抱著一絲希望，說道：“可是，莫太太不是開了家藥鋪嗎？總不至于空口白牙的誆騙咱們吧？”

    “我看他們先前不過是想施舍幾份藥材來博名聲，結(jié)果來了太多人，她們沒法自圓其說了！”

    “哼！真是不要臉！那家藥鋪叫什么？”

    “好像是金石館……”

    “走！咱們?nèi)ピ伊四羌业赇伒恼信疲。　?/br>
    幾個血氣方剛的漢子一拍即合，怒氣沖沖的擠出人群，往西市那邊去了。

    這便莫正穹聽見人群嗡嗡嗡的議論聲，又氣又怕，連聲道：“我沒有騙人！我沒有騙人！”

    然而他這么一叫喚，就等于往眾人怒氣翻滾的心潮中仍了一枚小石子。

    一個憤怒的水花兒被激起之后，緊接著就是怒浪滔天！

    “真是死不悔改！”

    啪！

    不知是誰脫了鞋朝莫正穹扔了過去，正中他的額頭！

    莫正穹額上頂著半個鞋印，臉紅的能滴血！

    “誰，是誰打我？！”

    人群中靜了一瞬，緊接著無數(shù)人脫下鞋子朝莫正穹飛了過去！

    押解他的衙差默契的后退一步，將頭扭到一邊，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不為擠在人群中光著一只腳，看莫正穹被砸的“哎呦哎呦”，肩膀差點笑脫臼了！

    “爾等刁民！簡直不可理喻！”

    方才還十分可愛淳樸的百姓，轉(zhuǎn)眼間就變成咄咄逼人蠻不講理的刁民。

    莫正穹氣的渾身發(fā)顫，一邊躲避一邊叫道：“我就不信，天子腳下竟沒有王法了？”

    徐赫明聽了這話直翻白眼。

    他還好意思提王法？

    “騙子！”

    一個小女娃騎在自己父親的肩頭，奶聲奶氣的指著莫正穹喊。

    莫正穹氣的臉色發(fā)紫胡子直顫，“我沒有騙人！”

    原本他還指望這一遭能立下功勞，得到皇上的嘉獎，之后平步青云呢！

    結(jié)果竟然出了這么糟心的事！

    好端端的，為什么那些藥材怎么都成了稻草？

    說實話，他到現(xiàn)在也沒摸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沒有騙人，那藥呢？！”

    有人質(zhì)問。

    莫正穹氣到極致，有些口不擇言的說道：“我自己的藥，想舍就舍，不想舍就不舍，你們憑什么咄咄逼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舍藥本來是好事，可人家沒藥了，不舍還不行了嗎？

    然而眾人卻不買賬。

    “想做婊子還想立牌坊！你這是愚弄百姓，當(dāng)我們是傻子嗎？!”

    “沒錯，沽名釣譽，欺世盜名之徒！”

    讀書人的嘴巴想來厲害，一下子就點透了莫正穹的小算盤。

    這時，有人突然高喊：“我是濟仁堂的！之前有人高價收走了幾味藥材，其中就包括治麻風(fēng)病的藥！后來我們才知道，是金石館在四處收藥！”

    不為回頭張望，見說話之人正是小石子。

    這話說的很有講究。

    他沒說金石館收走了什么藥，只說里面包括治療麻風(fēng)病的藥，這就讓大家下意識的認(rèn)為，金石館就是高價收了治麻風(fēng)病的藥！

    于是立即有人問道：“什么？是金石館的人收走了麻風(fēng)藥？”

    “金石館不是就莫太太開的嗎？既然是她收走了麻風(fēng)藥，為何現(xiàn)在又說沒有麻風(fēng)藥？”

    “八成是打著奇貨可居的主意！想大賺一筆！到時候名利雙收！”

    所有人都看向莫正穹，露出憤怒的神色。

    莫正穹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想著如何才能推脫，“你們不要胡說，我并不知道此事，內(nèi)子……”

    說到此處，莫正穹一愣。

    難道這些人猜測的是真的？

    溫雁娘當(dāng)真四處收藥，還造謠長安有人得了麻風(fēng)?。?/br>
    緊接著他的神情就有了變化。

    他只聽溫雁娘說要施藥，根本沒問這藥的來處，他還以為這些藥都是金石館之前儲備的！

    原來這里面還有這么多陰私！

    莫正穹憤怒了！

    這個女人從來沒將自己當(dāng)回事！總是自作主張！

    他為什么要扶正溫雁娘？

    他萬萬不該扶正溫雁娘！

    如果溫雁娘只是個妾室，那么他只要將鍋甩在溫雁娘身上，稱自己并不知曉這其中的勾當(dāng)，便能甩下大部分責(zé)任。

    如果他沒有跟云嫣和離，妾室捅出了這么大的簍子，宣永候府為了臉面，也十有八九會幫他息事寧人大事化小。

    然而沒有那么多如果！

    現(xiàn)在他與宣永候府已經(jīng)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

    他不是宣永候府的姑爺，溫雁娘也不是他的妾室！

    他和溫雁娘是夫妻，是一體的！

    他無論如何也推脫不了這黑鍋！

    想到這，莫正穹怒極攻心，腸子都要悔青了！

    而溫雁娘此時在院子里的墻根底下，也聽的暗暗咬牙。

    她收走的藥明明只有雷公藤，現(xiàn)在卻直接變成了她收走麻風(fēng)藥！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有人看出了她的打算，將計就計！

    不用想，連姨娘那邊，肯定是已經(jīng)敗露了！

    外面議論聲不止，有人有提出了新的疑問。

    “等等，他們有沒有藥先不說，他們?yōu)槭裁匆章轱L(fēng)藥？難不成金石館早就知道長安會鬧麻風(fēng)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