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們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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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筐筐的山石直接倒入山澗。 眾人不停息的干了一天一夜,才終于將通往方正縣的路給清理出來。 為了讓后續(xù)運糧的人能順利同行,他們還將道路反復(fù)加固才繼續(xù)向前。 眾人的腳步都有些沉重,除了勞累,還有驚恐不安,不知道前面會面臨什么。 人們對天災(zāi)能夠造成的后果實在太過恐懼! 終于,前面出現(xiàn)一處村落。 只是整個村落已經(jīng)難以分辨原貌,遠遠望去房屋的廢墟和山石混在一處,泡在三月天冰冷的河水之中,到處都是無人掩埋的尸首。 唯一讓人慶幸的事,天氣仍舊寒涼,暫時不由擔心疫病的傳播。 隊伍的氣氛壓抑至底,好多年輕人看見水中的浮尸都忍不住嘔吐起來。 只是,當他們發(fā)現(xiàn)還有人活著,那種心情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他們這一路的艱辛都是值得的! 晉亭大略看過村落的情況之后,對丹陽縣跟來的幾個衙差說道:“派幾個人,提著刀劍在這里附近巡守,防止出亂子。楚老三,你們幾個整理物資,分一些干糧下去。南松,你去打聽一下附近還有什么村落,去前頭探一探。” 興許是從小跟著晉將軍練武的關(guān)系,晉亭在這種時候總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鎮(zhèn)定,讓其他人不自覺的信服。 楚上行三人則指揮眾人將物資分門別類,開始給周圍的難民分發(fā)些吃的。 只是一切都剛剛開始,他們的物資也不充足,不知道要堅持多久糧食才能送到,所以每人給了小半塊餅子,不至于讓人餓死。 然而這小半塊餅子,已經(jīng)讓許多人哭出聲來。 他們以為自己死定了,以為自己就要餓死在這里…… 災(zāi)民們得到了糧食,遲疑地看著這些與他們一樣穿的破破爛爛人,和那幾個打頭的年輕人,神色帶著奇怪,卻還是漸漸涌現(xiàn)出一些光彩。 殷正說道:“我?guī)巳フ乙徽遥浇袥]有地窖,或許有人為了過冬,還存了些糧食?!?/br> 段逸塵說道:“別報太大希望,這些人被困在這里,為了活命,恐怕什么法子都想過了?!?/br> 給災(zāi)民們分好吃食后,段逸塵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他是最不能忍受饑餓的人,連日來別說油星,有口吃的都算不錯了。 只是取出自己那份干糧后,他就看見一個老頭兒眼睛發(fā)綠的盯著他手里的餅子。 這老頭已經(jīng)得了干糧,但兩三天水米未進,那一口干糧,讓他更覺得饑餓難耐。 于是他控制不住的盯住段逸塵手里的餅子,渴望至極卻又不敢靠近。 段逸塵自己也是餓的前胸貼后背,咬了一口就著涼水眼下才舒服一些。 只是在這樣的目光盯視之下,實在有些別扭。 他看看老頭兒,又看看自己的餅,猶豫不決。 晉亭說過,災(zāi)民雖然可憐,但是不能一股腦的將什么都給了他們,自己這些人還不知要堅持多久才能等到朝廷的救濟,要做好長期奮戰(zhàn)的準備,最起碼要保證自己的體力,才能救活更多的人。 不能因為一時的憐憫,將自己也搭了進去,這是不智之舉。 段逸塵低下頭,盡量忽略老頭兒的目光,只是他咬了一口,再咬一口,卻怎么都吃不下了。 他眼眶發(fā)酸,喝了一口水艱難的咽下口中的餅子,終于還是將手里剩下的餅子撕了一半分給老者。 那老者卻連忙抱歉的擺手,口音很重的說道:“可不敢要,可不敢要?!?/br> 段逸塵卻笑道:“你吃吧,我這里還有?!?/br> 他拍拍自己的包袱,示意自己還有干糧。 那老者這才不好意思的接過餅子,狼吞虎咽的下肚,然后就哭了起來。 “我兒餓死了……若能早點見到你們,哪怕只有這一口吃的……” 段逸塵聽著心酸,更難以言喻的卻是自己在長安奢侈不知柴米貴的生活,老爹經(jīng)常罵他敗家,他還不服…… 遠處,楚上行已經(jīng)將帶來的物資安排好。 并讓丹陽縣帶來的郎中熬藥,為這些難民做簡單的預(yù)防。 他環(huán)顧四處。 這些難民失去了親人,沒了糧食,被困在這里,已經(jīng)一無所有。 當然,也有堅持在廢墟中尋找親人的,其中一個婦人不斷用手在廢墟中挖著,手指都磨出了血卻不自知。 旁人勸她不要再挖了,放棄吧。 她卻根本聽不見,麻木且執(zhí)著的挖著。 楚上行走過去,遞給婦人一塊餅子想要勸勸。 那婦人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不知刨了多久,她神色麻木,雙目無神,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 見了吃的也只是下意識的拿過塞進嘴里,神色毫無波動,也沒有感謝,咽下就繼續(xù)挖。 一旁的人解釋著:“這女人當家的事了,昨日找到了尸首,只是她小兒子還沒找著,我看八九成也是死了,都埋了這么長時間了……只是勸她也沒用……” 眾人嘴里雖然唏噓,面上卻沒有多少同情了。 天降大難,在此的所有人都家破人亡,又何止這夫人。 眾人從起初的悲痛哀傷,到撕心裂肺,再到如今接受現(xiàn)實,一切都變得麻木了。 人在災(zāi)難面前不值一提,興許連螻蟻都不如。 那點憐憫又值什么? 楚上行聽著眾人的議論,也覺得那小孩子肯定沒命了。 可他看著這婦人,莫名想陪她在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也許就有奇跡發(fā)生呢? 于是,楚上行挽起袖子,拎了鏟子過來。 那婦人卻猛地來了精神,制止道:“不能鏟,不能鏟!” 楚上行反應(yīng)過來,這么一鏟子下去,對那小孩子來說興許是致命的。 雖然那小孩子可能早就死了。 但他還是放下了鏟子,蹲在地上跟那婦人一起挖起來。 其他人看見了都驚愕的看著他:“瘋了,都瘋了!” “那么小的一個娃娃,咋可能還活著嘛!” 人都死了,付出再多的努力還有什么意義? 但楚上行不理會,覺得至少也的見了小孩子的影子再說。 眾人復(fù)雜的看著他,覺得這個人穿的不差,怎么比他們這些人還瘋,還傻! 只是,眾人雖這么想,卻還是有人開始動手幫忙。 手指插進冰冷的泥縫里,被碎石劃出一道道口子。 楚上行從小長到大,即便時時打架,也沒受過這種傷。 他吸著涼氣,呲牙咧嘴,心中罵自己蠢不可及,手上卻不停。 遠處,那些吃過一口干糧的難民,一開始都以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他們??删蜐u漸的,有人似乎看到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便坐不住了。 “我過去幫忙!” 一個人去了,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眾人都餓著肚子,沒有多少力氣,卻都機械的如同木偶一般幫婦人不斷刨著。 終于,楚上行和一個災(zāi)民從廢墟中扒拉出一根斷裂的房梁! 眾人合力,將四周清理出來,小心翼翼的將這房梁抽出扔到一旁。 那婦人趴在洞口,大喊孩子的名字。 周圍的人都冰住了呼吸。 可婦人一聲聲喊,卻沒換來回應(yīng)。 眾人都唏噓著搖頭,那婦人卻不肯放棄,一聲接一聲的呼喊。 就在楚上行也準備后退的時候,廢墟地下突然傳出微弱的哭聲! 那婦人頓時一個激靈! “我的寶兒??!我的寶兒!” “竟然真的活著……” 楚上行踉蹌的后退了一步,癡呆般的喃喃自語。 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救了一條人命。 其他人也都驚呼不已,“竟然真的還活著!還活著!” 那孩子蜷縮在床板和桌子倒塌后形成一處三角空隙之中,周圍到處都是亂石泥沙,他哭聲十分微弱,似乎已經(jīng)沒有一點力氣,只有眼睫不斷顫動。 他恐怕也是用最后的力氣,用哭聲向自己的母親發(fā)出求救! 有人說道:“先把周圍的石頭移走,別再傷了孩子!” 楚上行被眾人擠到外圍,腦子還有些混亂。 殷正轉(zhuǎn)了一圈果然沒找到存糧,見這邊一大群人便走過來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有個孩子,還活著?!?/br> 殷正驚訝,伸頭看了一眼,說道:“我去取些粥水來!” 好一通忙亂,眾人終于激動的將孩子從那空隙中拖拽出來。 夫人撲上前去,嚎啕大哭。 殷正很快回來,見楚上行還呆呆的站在那里,眼中似乎閃著別樣的光,不禁狐疑道:“喂,別傻站著了!快給孩子喂點水米。” 楚上行接過稀溜溜的粥水上前,遞給那婦人。 婦人這時才抬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那感激已經(jīng)從眼中溢了出來。 她接過粥水喂給孩子,但孩子迷迷糊糊,似乎連嘴唇都不會動了。 婦人只好將粥水喝到自己嘴里,又緩緩渡到孩子口中。 孩子下意識的吞咽,眾人見此才松了一口氣。 “能活!這孩子能活!” 一陣歡呼。 這孩子仿佛代表著希望。 他活了。 他們的希望就全活了! 看著領(lǐng)頭的那位青年沉穩(wěn)的指揮著眾人搭起帳篷、熬藥、煮粥…… 有人下意識問道:“那個人是誰?” 跟過來救助的災(zāi)民說道:“那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二公子,是朝廷派來的欽差。我們這些人,都是他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