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倫航海學(xué)家認(rèn)為四棱臺是世界存在的形狀。根據(jù)太陽神典的記載，起初的起初，三塊大陸并不是如今這樣漂浮在海上，而是緊緊圍繞著頂端的北冰洋，在三千年前的神戰(zhàn)中，密特拉與異端神打碎了陸地，密特拉獲得了勝利，祂的烈怒使它們分離成更遠(yuǎn)的三塊大陸和諸多島嶼。北冰洋上方就是天國所在之處，如今亞巴頓帝國的異端占據(jù)了最接近頂端的位置就像那些自高自傲地去建造通天塔的愚民，因此教會從未停止對它的征伐；四棱臺的底部無限延伸，通往西南方的死神之國、南方的亡靈群礁以及東南方的無盡之海，每一處都通往地獄，“yin亂魔女”坎迪·凱恩的罪狀之一就是宣稱穿過無盡之海能抵達(dá) “地上天國”。

    教皇腳下，白、紅、灰、綠四色的長毯分別沿著四方臺階滾滾而下，其中紅色那條正對大門，一路鋪到米哈伊爾腳邊。

    第五十級臺階上站著身穿黑色教士袍的“武裝先知”康斯坦特。他是一位英俊的中青年男子，微卷的褐發(fā)披在肩頭，面貌謙和有禮，但在不得已之時，那具瘦削的身體會鼓起肌rou撐開黑衣，沒有笑意的臉龐如生鐵澆鑄，隨手抽出英靈的槍和劍掃平叛軍。

    康斯坦特手捧硬殼羊皮紙質(zhì)太陽神典，謙卑縹緲的誦經(jīng)聲在穹頂之下輕輕回蕩：

    “在上有權(quán)柄的，人人當(dāng)順服他，因為沒有權(quán)柄不是出于神的，凡掌權(quán)的都是神所命的；抗拒的必自取刑罰。[1]

    “我以禍?？简?zāi)銈儯銈冎槐徽贇w于我?！盵2]

    米哈伊爾抬頭望了一眼，頭顱微垂，上前兩步單膝跪下，朗聲說：

    “主內(nèi)平安，教皇冕下。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庫帕拉，于圣歷1498年7月12日結(jié)束對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作戰(zhàn)，前來復(fù)命?！?/br>
    剛剛步入中年的格里高利六世就坐在第七十一階的王座之上，頭戴三重冠冕，左手是權(quán)杖，右手是圣杯，穿著紅白二色的華貴衣袍，無數(shù)金銀寶石從冠冕綴至腳邊。陽光從頂上的玻璃彩窗傾瀉而下，教皇威嚴(yán)得仿佛一尊殉葬品。

    “請站起來，米哈伊爾?！苯袒实穆曇糨p緩而溫和，“這里只有我們弟兄姐妹幾人，您稱我格里高利即可，更不必向我下跪?！?/br>
    米哈伊爾卻將另一邊膝蓋也放下：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3]。我還沒有同意，時候也還沒到?！?/br>
    他余光瞥見伊莎貝拉和希爾偷偷交談。他沒有瞳孔，淡金色的劉海遮住他低垂的臉頰，沒人發(fā)現(xiàn)他在偷看。米哈伊爾向來是最乖巧純潔的孩子，即便說了叛逆的話，可沒人想到他還會在敬拜的事上分心。

    格里高利沉默了一下，沒再說話。伊莎貝拉跟希爾說完最后一句，后者點點頭，她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何事，伊莎貝拉？”

    “米迦和坎迪·凱恩已經(jīng)入境?！币辽惱曊f道，“昨天中午，凱撒港口失火，當(dāng)?shù)亟烫煤托薜涝航ㄖ康顾?，一名修士與兩名神父死亡，沒有平民傷亡，但教堂廣場的銅蛇雕像被摧毀。據(jù)帕斯卡爾神父稱，米迦穿過廣場后直接擊殺了教堂和修道院的兩名神父，他離開時整座銅雕都熔化成了銅水，死亡的修士就是因為一腳踏進(jìn)銅水中、往前撲倒而喪命的?！?/br>
    “這件事交給希爾吧。”教皇溫和地看著她，“他曾是你的好弟兄，我們都不希望你去沾他的血?！?/br>
    伊莎貝拉沉默著點了點頭。米哈伊爾還跪在地上，看見站在臺階上的康斯坦特笑得有點虛偽。實際上康斯坦特一直都是那一個笑容，一點弧度都沒變，但米哈伊爾就是看得出來。

    喬納森嘆了口氣。不要說在圣殿里了，實際上教會向來要求信徒們不要嘆氣，勇敢積極地面對最殘酷的生活。但喬納森仿佛還沒有從幾百年前的吟游詩人身份中走出來，即使在節(jié)期也用老舊的輪擦提琴，最多搬出他那把全靠神力填塞裂縫才沒崩壞的魯特琴，而吟游詩人憂郁個一整天也是正常的。

    他說：“忠言逆耳啊，不過總還是我來說?！獛炫晾钕拢X得您比我們更純潔天真嗎？您覺得您是受害者、遭到了欺騙嗎？您實際上覺得自己毫無錯處，甚至結(jié)交異端也是良善的表現(xiàn)吧？”

    米哈伊爾抬頭看他，沉默不語，沒有表情的漂亮臉蛋上隱約可以讀出“至少比你好吧”的少年意氣。

    喬納森聳聳肩，難得穿上的白袍有些松松垮垮的，分明他是個身材微胖而顯得慈善可親的男人。

    “我們的確一直在欺騙您，但也的確是為了您好。從您睜眼開始，我們就教育您要成為一個善人。一開始，大家對于教導(dǎo)方式有很大的分歧，不過很快我們發(fā)現(xiàn)你是個有自己想法的、異常固執(zhí)的孩子，雖然看起來比我們所有人都軟弱，這種表象也是伊莎貝拉她們猶豫的原因之一。您在十四歲時就已經(jīng)顯露出了神的孩子應(yīng)有的天賦，希爾不想再等，就帶你去光輝穹頂決斗。其他人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于是我們只能齊心協(xié)力地培養(yǎng)你。結(jié)果還是非常振奮人心的，您比我們想的更虔誠，如果不是伊莎貝拉非要你們?nèi)ゲㄍ形鳌?/br>
    伊莎貝拉忽然抬起頭，格外凌厲地看了他一眼。一種恨不得把他生撕活裂的神情一閃而逝，米哈伊爾看得分明。

    作者有話說：

    [1]羅馬書13：1~2

    [2]古蘭經(jīng)21:35

    [3]傳道書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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