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木木地看著她。煤油燈在墻壁上搖晃，昏黃的光線為她的黑發(fā)打上一層金黃。

    巴蒂斯塔彎下腰來揪他的頭發(fā)，崩潰地大叫：“說點(diǎn)什么，醫(yī)生，救救她！是你找上她的，是你干的——”

    索菲聞言，抬起頭冷笑一聲：“到底是誰你自己心里清楚！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推卸責(zé)任，懦夫！真不愧是那個臭婊子養(yǎng)出來的好孩子！”

    巴蒂斯塔跳了起來，卻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亞倫輕聲說：“克里斯汀……”

    “您說什么？”勞拉問了一句，站起來想找點(diǎn)清水。

    亞倫垂下眼睛，推了推眼鏡：“沒什么。山要塌了，最好快點(diǎn)出去?！?/br>
    勞拉撩起鬈發(fā)別在耳后，笑了笑：“您沒有力氣了吧？”

    “……不用管我?！?/br>
    “不，我的意思是，”勞拉柔軟溫?zé)岬碾p手捧起他的臉頰，他這才意識到瑪格麗特已經(jīng)僵硬冰冷得跟他一樣了，“您轉(zhuǎn)化我們。我們所有人。沒有別的選擇，不那么做，我們就都給你陪葬。醫(yī)生，轉(zhuǎn)化我們，或者殺了我們?！?/br>
    地面傾斜了。天花板中央裂開無數(shù)縫隙，碎石和灰塵簌簌而下。

    亞倫抬起眼睛，瞳孔渙散，像是被嚇壞了。

    勞拉比那兩對夫妻更清楚醫(yī)生現(xiàn)在的情況，雖然只是猜測。她安撫性地?fù)ё♂t(yī)生，把他腦袋擱在自己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聲說：“想想‘克里斯汀’。您曾經(jīng)也想救她吧？這不是瑪格麗特，這是你的克里斯汀啊?，F(xiàn)在你有機(jī)會救我們了，亞倫。救救我們……”

    “但是你真的想活下去嗎？”亞倫喃喃自語，“你必須自己決定……必須自己決定……無論多么痛苦，不可以把選擇的權(quán)力交給別人。你沒有后悔的機(jī)會，必須現(xiàn)在作出決定。對不起，克麗絲……”

    “他媽的！”巴蒂斯塔一把揪住勞拉的衣領(lǐng)把她丟開，從瑟吉?dú)W懷中搶走瑪格麗特，把她擱在醫(yī)生身上。亞倫嚇了一跳，正要后退卻有一根骨刺從腿上生出釘住了腳腕，女孩赤裸的肩頸脊背就那么暴露在他面前。巴蒂斯塔根本不在意那么多，一只大手抓著他的后腦勺要往下按：“活下來比什么都強(qiáng)！這不是選擇，至少不是我們的選擇，活下去才有選擇！”

    亞倫閉著眼睛，聲音發(fā)抖，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我和我轉(zhuǎn)化的吸血鬼是很難殺死的，我不能讓米哈伊爾殺我，也不能讓他殺瑪格麗特，但是她真的能承受那樣漫長的生命嗎，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想承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想要的是……”

    “那就轉(zhuǎn)化我！我會永遠(yuǎn)陪著她！”巴蒂斯塔又哭又笑，朝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尖叫，“愿所有的罪惡都?xì)w給我，直到永永遠(yuǎn)遠(yuǎn)！但是瑪格麗特……麗塔該活下去，我們才剛剛開始……好不容易……”

    “我們自身就是地獄?！眮唫惼v地握著瑪格麗特的手腕，感覺到皮膚下的脈搏越來越微弱，每一次跳動都在帶走她所剩不多的生命，“我，崔斯坦·哈代，阿什利·迪布瓦，你們遲早會變成這樣。瑪格麗特不該過來?！?/br>
    巴蒂斯塔忽然停止了哭喊，放開醫(yī)生的頭發(fā)，站起身來，從角落里拖出一個捂著嘴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的女人。

    德·佩蘭老夫人。可以看出，幾小時前她還妝容精致，面貌端莊，這會兒還下意識扶了一下飾著羽毛的帽子。

    巴蒂斯塔說：“母親?！?/br>
    對方驚慌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不住地點(diǎn)頭：“好孩子，好孩子，我們快走，這里要……”

    巴蒂斯塔打斷她的話：“是不是你叫來莫里斯的？”

    “什么？”

    “說實(shí)話。至少向麗塔道個歉吧?！?/br>
    巴蒂斯塔的語氣相當(dāng)溫和，跟此前為瑪格麗特和她吵架的時候截然不同。老夫人瞥了眼差不多要死了的瑪格麗特，捋了捋頭發(fā)，不住地小幅度點(diǎn)頭：“對，對，我是該道歉，瑪格麗特是個好女孩，但是我也沒想到莫里斯那么大年紀(jì)了……我是說，對，對不起，我不該邀請莫里斯神父……快走啊，巴蒂，你得好好活著，她都這樣了，不值得——”

    “道歉?！?/br>
    “對，對，道歉?！崩戏蛉瞬恢朗潜患磳⒌顾姆课輫樀倪€是被此前忽然拖著自己下了地牢還殺了這么多人的兒子嚇的，語無倫次地說，“對，對不起，瑪格麗特，是我……”

    巴蒂斯塔沒有繼續(xù)聽下去，雙手用力，擰斷了她的脖子。

    馬丁夫婦和勞拉驚呆了。

    “現(xiàn)在，”巴蒂斯塔蹲下去，掰過亞倫的肩膀，冷冷地看著他，“我已經(jīng)下地獄了，愛德華茲醫(yī)生。您很清楚，在逃避的人不是瑪格麗特或我，一直都是你?！?/br>
    “不，不是……”亞倫咽了口口水。

    巴蒂斯塔說：“我們要死了。你要是不動手，我們就會死在你面前。殺了我，或者轉(zhuǎn)化我們。現(xiàn)在，動手，下一個我要?dú)⒘松獨(dú)W·馬丁那個叛徒?！?/br>
    “巴蒂斯塔?！眮唫愰]著眼睛，無力地爭辯道，“格蕾是為我來的，但您真的不知道斯坦利是為了什么嗎？”

    “馬修死了之后，教會急需加強(qiáng)對黑鬼的威懾。你不該讓雅蘭堡出這個頭。”瑟吉?dú)W疲憊地癱坐在地上，維持著剛才抱著瑪格麗特的姿勢，也不管有碎石落下打破額頭，“愛德華茲醫(yī)生，您也一樣，都他媽的活該。別抱僥幸心理，我們幾個都逃不掉，你必須帶上我和索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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