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br>
    亞倫任性地說完，米哈伊爾居然扭過頭去笑出了聲。亞倫又說：

    “別害羞嘛，米沙，轉過來讓我看著?！?/br>
    “別戲弄她啦，亞倫?！泵坠翣栒f，“你叫我穿上這身衣服，帶我去教堂，又坐車來吹雪郡，就是在等她請你幫忙呀?！?/br>
    “不，這是順便的?！眮唫惒坏貌回Q起食指強調一下，“主要是為了蒸汽列車，因為我愛你?！?/br>
    “你們還記得我在這里嗎？”女巫樂了，“都不問問原因？”

    “原因？你告訴過我，伊莎貝拉告訴過米沙?！眮唫惵柭柤?，“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親愛的父神離世的時候到了。米迦和亞娜去哪兒？”

    “他們會去烈陽城?！?/br>
    “啊，那你的新伙伴可真是厲害?！?/br>
    “……不?！迸讎@了口氣，看看他又看看米哈伊爾，低沉地說，“是我們的父親自愿作出了犧牲。祂不希望祂的愛子被迫向祂揮刀?！?/br>
    米哈伊爾抿起了嘴唇，亞倫說：

    “好吧。雖然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再見，不過我會好好記著米迦跪地痛哭的時刻的?！?/br>
    “記那個干什么？”米哈伊爾小聲嘟噥了一句，“……不要記念弟兄的過錯，要注意自己眼中的梁木……”

    “你學會找借口啦，米沙！”亞倫驚喜地說，“不過，我這兒可沒有，你的眼睛里倒是有黃金的梁木，你知道嗎？”

    “叫我米申卡。”

    “我的寶貝米申卡！”

    “真不害臊，亞倫！你真是個諾倫人嗎？”女巫叫道，“奧蘭多都不會這么說話！”

    “這話有失公允，小姐。”米哈伊爾說，“我很久之前見過奧蘭多殿下，他說起話來……”

    一下子兩張臉都逼近了他。

    “繼續(xù)說？”坎迪·凱恩發(fā)出興奮的低語。

    “所以你其實也想要我叫你……甜心？蜜糖？”亞倫正要挑一下眉，結果還是把自己酸倒了，皺著臉發(fā)出一聲呻吟，“天啊，我是個諾倫人，米申卡，你得讓我做做準備。”

    女巫轉過頭：“你沒有作為諾倫人的底線的嗎，亞倫？”

    “事實上，我在伊里斯和聯(lián)邦待的時間都比在諾倫待的長?！眮唫愔赋觯滞屏送蒲坨R，“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我越發(fā)明白了一個事實：底線嘛，很多時候就是用來摔在地上，用來讓米沙高興的東西?！?/br>
    “天哪。我真不該自己來的，穿梭魔法很耗心神?！?/br>
    “你不是言靈術士嗎？”亞倫撇撇嘴，“怎么很驚訝的樣子？”

    “言靈和預言不是一個東西嘛，亞倫。”坎迪·凱恩語氣輕快又親昵，“誰也不能真正地預知未來?！?/br>
    亞倫聳聳肩，現(xiàn)在他只覺得這個動作也輕松愉快，以前被他咔噠幾下整好肩膀胳膊的病人真該多付幾倍錢：

    “那還請您為我們示范一下，大師?！?/br>
    “好啊?！笨驳稀P恩笑瞇瞇地說，“我就是為此而來的，你們兩個揣著金子卻不會用的笨蛋！”

    兩位紳士并未感到冒犯，在她優(yōu)雅地行禮時，各自往邊上退了一步。

    女巫低聲說：

    “惟寂靜，出言語；

    惟黑暗，生光明；

    惟死亡，得永生。[5]”

    坎迪·凱恩拎起破破爛爛的長袍衣角，利落地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走七步回到原地，赤著腳跳到小土丘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嗓音忽然變得極為沉穩(wěn)威嚴。

    她喊道：

    “要有光！”

    一輪白日從她指尖迸發(fā)。

    柔和而絢爛的光輝像海潮像煙火涌上天空，遠處瞬間染上對比分明的瑰麗色彩的卷云也仿佛被光芒沖擊一般向四方流動；光像狂風席卷大地，逆光站立的女巫像一尊沉重的黑暗石雕，列車前方的兩人都不禁在這變化萬千的景象之前閉上了眼睛。

    坎迪·凱恩轉過身去，猛然將那截瘦小潔白的胳膊探入令人目眩的光幕之中。她的右臂瞬間被太陽神的力量灼傷，發(fā)出燒焦的噼啪聲和油脂的香味。

    她在虛空中抓住了一只金屬質手柄。

    米哈伊爾上前一步，抓住了“光輝少女”，猛地用力將它拔出。她趁勢后跳一步，彎腰劇烈地喘息起來。

    這時候，大地上寒冷的清風才反應過來，緩緩地跟著朝陽流淌的方向，卷起積雪和枯枝。

    米哈伊爾將“光輝少女”和“貞潔祭禱”插在土丘上，緩緩睜開眼睛，那兩條金色的裂縫被朝霞的色彩淹沒消失。陽光染在他的白發(fā)上就不再褪去，他的額頭上出現(xiàn)了一塊光輝流轉的印記，又很快消失在白皙的皮膚底下；一匹高大的駿馬輕快地從印中一躍而出，披著輕盈的星辰光輝落在地上，抬起前足發(fā)出一聲長嘶。

    亞倫驚喜地笑出了聲：“愛彌兒！”

    愛彌兒失去了rou身，霞光和星辰是新的披掛。她看起來比以往更高大、莊嚴，聞言卻發(fā)出歡快的嘶鳴，低頭伸舌頭舔亞倫的臉，口水在他臉上變成星星點點的光輝散開。

    米哈伊爾皺起了鼻子，低頭說：“你都不對我這樣笑。你沒有這樣對我笑過！”

    亞倫帶著那笑容轉過頭來，踮起腳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米哈伊爾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嘴里卻還記得：

    “謝謝您，坎迪·凱恩?！?/br>
    女巫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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