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熱忱 第95節(jié)
他屏住呼吸,很想知道溫俞是什么反應,身后的女生默了幾秒,聲音聽起來冷淡極了:“知道了?!?/br> 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的徐忱,偏偏得不來溫俞多看他一眼,在她眼里,他似乎和普通同學沒有任何區(qū)別。 就算連個競爭對手,更多的也只是無所謂。他沒辦法得來她的注意力,這是他第一次感覺,會有人不喜歡他。 整整一個學期他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元旦晚會那天他和靳詩意作為主持人主持節(jié)目,靳詩意卻溜了。 后來她又折返,托他把圍巾給溫俞送過去,他才第一次有了接觸她的理由。 母親給他買過一件粉色的大衣,他不是很喜歡,卻又不得不帶來學校,只是一次也沒穿過。他就順帶著給溫俞送了過去。 溫俞穿著禮服,背對著門坐著,還時不時裝一裝肚子疼。他把大衣給她披上,為了不被拒絕,他第一次同人撒謊,第一次同她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這之后他們就又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久到徐忱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她。不然,為什么他不能像別人那樣主動一點。 或許他只是不甘心,他這樣安慰自己。直到高一下的某天班里的一位名叫何茜的女同學家里出了事,溫俞幫何茜找律師,借錢給她。 在何茜生理期,血跡染到了褲子上被人嘲笑的時候,只有溫俞什么話也不說用自己的校服幫她遮住血跡。 看到她維護何茜的模樣,他才知道原來她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冷冰冰,她是所有人里最熱心的那一個。 他好像,更喜歡她了。 可他還是沒有勇氣跟她說第一句話,怕太過冒昧,怕她不喜歡自己。 時間一直到了高二,阿銘來學校找他,擔心阿銘亂跑,在征得老師的同意后他才讓他坐在自己旁邊。 阿銘這天莫名的很開心,來找他也很奇怪。雖說逃課不好,但對于阿銘來說是家常便飯,他也都縱著阿銘。 溫俞喜靜,他總擔心阿銘會吵到她,可她似乎并不在乎。下課的時候阿銘坐著沒事,一直朝著溫俞傻笑,那是他見過阿銘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阿銘。”擔心打擾到溫俞,徐忱提醒他,“轉過來?!?/br> 阿銘轉過來,偷偷趴在他的桌上,壓低聲音問他:“哥,這個jiejie你認識嗎?” 徐忱疑惑:“怎么了?” “她好好看啊?!?/br> 阿銘似乎很喜歡溫俞,下午回去之前還讓他務必要把棒棒糖送給溫俞,這才有了兩人為數不多的接觸。 徐忱一直知道溫俞是曲州人,也知道些她和宋祁陽的事,只是這些事都與他無關。他對溫俞的喜歡一直藏的很深,怕她發(fā)現,又怕她一直不知道。 宋祁陽欺負溫俞,他不能替她出頭,因為母親不允許。他只能偷偷去教務處舉報,在教室沒人的時候把從醫(yī)務室買來的藥偷偷放進她的抽屜里,而這些都不敢讓別人知道。 他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喜歡不能表之于口,甚至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只能沉默和退縮。 他甚至覺得,溫俞不喜歡他,是應該的。沒人會喜歡一個懦弱,只能聽母親話的乖寶寶。 那個時候學校很流行星座占卜,他偷偷算過自己和溫俞的星座,在看到配對指數最高的是天蝎座時,那是他頭一次有了想和阿銘身份互換的想法。 那是他,頭一次,想成為徐嘉銘。 直到他發(fā)現,不愛吃糖的阿銘開始在口袋里裝糖果,發(fā)現他的許多行為都和溫俞相似時,他才后知后覺。 他同阿銘提過許多溫俞的事,有關的性格和喜好,他總喜歡和阿銘訴說,卻沒想到那個小小的孩子原來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徐忱什么也沒說,還是和之前一樣沒變過,他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時候他在想,再等等。等到高中畢業(yè),等到他有能力向母親說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姑娘,等到自己到了可以做主的年紀。 所以,他等了很久。 很久。 意外發(fā)生那天,他們誰也沒想到。 之前每次回家都是母親或者父親過來接他,這一次因為阿銘在學校惹了事,母親被老師叫去學校,父親在外出差。母親沒辦法只能讓徐忱自己回家。 得知這個消息時,他很開心。他有了可以和正大光明溫俞走在一起的理由,他知道靳詩意不回曲州,每回都是溫俞一個人。 只是他被拒絕了。 他沒想到,溫俞并不想和他一起打車去車站。好在他習慣了,溫俞對誰都是這樣的,并不是針對他一個人。 徐忱笑著說沒關系,好在他們還是一起抵達車站,在買票的時候在一起排隊,始終不說一句話,但他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上車后,坐位上很快就坐滿了人,他不能坐在溫俞身邊,和她隔了過道。之后有人許是看溫俞太冷,猶豫不愿意坐在她的旁邊。 徐忱在想,這或許是個機會。他鼓起勇氣提出交換位置,終于他來到了溫俞里排的位置。 溫俞不說話,等到車子發(fā)動后就一直戴著耳機聽歌睡覺,耳機里的歌隱隱約約傳到他的耳邊,仔細聽是一首老歌。 還沒出城,溫俞已經睡著了,隨著車子的晃動,她倒在他的肩膀上,耳機也跟著掉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溫俞睡著,他撿起掉在空中的另一只耳機,放在自己耳邊。 是js的《殺破狼》。 大巴拐了彎,換了方向。光正好從窗簾的縫隙照了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溫俞的顏眼睫處。 她蹙了蹙眉,但是沒醒。 為了不被溫俞察覺他和她在聽同一首歌,他抬起手替她遮住照進來的陽光,讓她睡得踏實些。 等大巴上了高速,車上的許多人都睡了,徐忱也有了倦意,但他更想珍惜這短暫的親近。 哪怕只是因為她睡著。 至少此刻,他可以理所當然地給她依靠。 死亡來臨時,是沒有任何預兆的。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這片刻的寧靜美好,帶來的生與死,直到生命被火焰燃盡。 大巴突然劇烈晃動,沖出了大橋,從山坡下滾了下去?;杼旌诘氐哪且凰查g,徐忱的第一反應是護住身旁的溫俞,他第一次沒有退縮,護住了他喜歡的那個姑娘。 迷迷糊糊之際,他的大腦已經沒了意識,身后的刺痛感愈加強烈,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死亡的來臨。 黑暗之外,是溫俞的聲音。 徐忱勉強睜開了眼,為了不讓溫俞害怕,他用盡全部的力氣去回應她,直到救護人員的到來。 這是他第一次距離她這么近,緊緊抱著她,不需要顧慮的,抱住了他想擁抱的人。 卻也成了,最后一次。 在失去意識那一刻之前,黑暗被驅散開,模模糊糊回到了某個下午,教室里穿著校服的女生,神色淡漠從他身邊走過。 那本該成為他們的開始,卻未料止在了這突如其來的事故中,他的喜歡,他的不顧一切,連同他自己都永遠被封印在了山坡下的塵埃里。 幸好,他還能再說最后一句話。 讓她好好活著。 是他能做到最后的事了。 還有母親, 原諒他拋下母親,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 他的阿銘,再也不能保護他了。 他食言了。 - 徐忱死在了喜歡溫俞的第三年,他那么喜歡的姑娘,他和她正式說過的話只有那一句“新年快樂”,甚至她都不曾對他笑過。 他去世的第一年,母親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崩潰,逼迫阿銘成為了他。 溫俞也因為他的死遭受了許多欲加之罪,所有人都在怪罪她,怪她為什么不去死。 他想保護他們,可他已經被掩埋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下,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年,母親漸漸好轉,家里還是有一個叫做徐忱的兒子,于母親而言,似乎他的離開并沒有改變什么。 第三年,溫俞回來了,他看到阿銘開始接近她,多年前的那個猜測終于還是成了真。 看著阿銘逼迫溫俞,做著和他截然相反的事,溫俞沒有他想象里那般,反而他們越走越近了。 從前他以為溫俞不會喜歡的行為,卻成了阿銘擁有她的捷徑。 他看到了阿銘維護溫俞,看到了他對她的信任和偏袒。 第四年,他們在一起了。 他看到了不一樣他眼里的溫俞,原來她笑起來是那么好看,原來她也會那樣愛一個人。 看著他們擁抱,接吻。 可都不是為他。 第七年,阿銘在他生日那天向溫俞求婚,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貪婪的想,這也算是他給溫俞求婚了。 在他離開后的第十一年,溫俞懷孕了,在他眼里還是個小姑娘的女孩有了新的身份。 他才徹底明白自己沒有了留下的必要,在他離開的幾年后,所有人對他只有惋惜,甚至他在意的母親也只是想要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 徐忱還活著,而他卻已經死了。 那一刻,他連嫉妒都沒有。 母親,從未教過他。 什么是,嫉妒。 他的生命只留在了十七歲。 …… 徐忱離開前,回了趟家。 母親拿著他的照片,眼角的淚痕像是剛哭過,她慢慢地告訴自己,這些年發(fā)生的事。 退出母親的房間,他又來到了曾經住過的房間。書桌上旁那個上了鎖的日記本攤開著,里面的有一頁: 聽說,她喜歡乖孩子,和母親好像。 不過很慶幸,我是個乖孩子。 我喜歡的姑娘,她的眉眼生的漂亮,卻乏明艷張揚,她仿佛有自己的世界,總是獨自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地寫完每一道數學題。 最后,拿到最優(yōu)異的成績。 似乎這是能讓她最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