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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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聞燈靜靜地凝視他半晌,笑道:這一點(diǎn),你倒是和師父不大一樣。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自己滿意就行了。 一時間各自無言。 配好新的藥方,花聞燈道:你的活法我不干涉,只是年關(guān)將至,離國皇室必定要舉行祭神大典,你可別忘了師父交代你的任務(wù)。 景淮道:師兄放心。 次日下午,容時醒了過來,引竹記著公子的吩咐,立刻就叫小侍女照看著容時,自己踏踏踏跑去稟報公子了。 公子今日出門前對引竹說:他一醒來你就來找我,以免他再憂思多慮,怕被人拋棄,反傷了身體。 引竹是在皇室馬場里找到公子的。 公子正在參加一場神使選拔比賽。 神使選拔是離國的傳統(tǒng),最終目的是為年終的祭神大典選擇四名神使。 在祭神大典上,四名神使會各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一路護(hù)送神子,從城中到城外,最后走上高高的祭臺祭神。 神使需要擅長騎射、武藝,且要年輕、家世出眾,相貌俊秀。 按照傳統(tǒng),離國每年年底都要舉行一場神使選拔,優(yōu)勝的四名將成為那一年祭神大典的神使。 離國的神名為朱雀。 朱雀之神是離國上下的信仰。在離國,無人不以侍奉朱雀之神為榮。 神使是榮耀的象征,因此所有參加選拔的候選者們,無不是十二萬分認(rèn)真地對待這場選拔,都卯足了勁想摘下四神使的其中一個位置。 景淮則別有目的。 由于離國皇帝將神使選拔的權(quán)利交由了一部分給民眾,在神使候選者們比賽之后,由他們投票選出一位神使,代表民意。 這使得民眾的熱情高漲,也使得神使選拔日,成了離國一年里第二熱鬧的日子,僅次于除夕之夜的跨年狂歡。 引竹被熱鬧的氣氛感染,精神興奮起來。他擠進(jìn)人群,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此刻正是他家公子在射箭。猶豫片刻后,引竹找了一個觀賞角度好的角落,打算先看一看熱鬧,等公子比完,再去稟報公子那小宦官醒了的事。 景淮自回到上京之后,以文出名。不論是他的師門,還是會賢堂一戰(zhàn),展示的都是他文能定天下的才能。 此刻,他站在場地的中央,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年輕英俊又名滿天下。 年紀(jì)尚未加冠的景淮,很輕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dāng)他當(dāng)場挽開了三百斤重的大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引竹興奮地大聲叫好。 就在一片倒抽氣聲里,景淮的箭矢射穿了百步之外的靶心。 引竹當(dāng)下就看呆了,一時忘了此行的目的。等記起時,他心想,也就耽擱一會,不要緊的,等公子做完正事再去稟報也不遲。 容時坐起來,喝了一碗藥,然后低低咳嗽了兩聲。 小侍女連忙遞給他一張帕子,他接過帕子低聲道謝,小侍女惶恐地說:不,不謝。 你叫什么名字?容時問道。 我叫引蘭。 引那我的名字也是引字開頭的嗎?我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小侍女搖著頭說,公子還沒說。 容時握著帕子又咳嗽了幾聲,然后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病態(tài)的紅。 他看向門的方向,靜靜凝視了半晌。門緊緊關(guān)著沒有動靜。 去幫我開一下門好嗎?容時對小侍女說。 小侍女手揪著自己的衣服,弱弱地說:不,不行的,花神醫(yī)吩咐過了,你還不能吹風(fēng) 容時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祈求道:好jiejie,你幫我一下吧。這屋里不透氣,我現(xiàn)在悶得慌。 可可是 容時眉尖微蹙,凄然喚道:jiejie! 小侍女臉憋得通紅。她沒見過這么好看又這么病弱的公子,因此總偷偷看他。她想,他肯定知道了,才這樣軟聲求她。 她明知道不該,卻不忍讓他失望,道:我我給你開一會。 容時立刻舒展眉毛,彎起眼睛笑了,病氣籠罩的臉上多了些人氣。他道:如此,多謝jiejie了。 小侍女慌忙轉(zhuǎn)身,走到門邊,猶豫了一會后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的景色像畫一樣映入了屋中,容時定定地瞧著門外:青白色的天空、被掃得往路兩邊分開的積雪、光禿禿地老樹還有遠(yuǎn)方隱在云海中的高山。 他像是瞧得癡了,冷風(fēng)吹進(jìn)來,打在臉上,他也毫無知覺。 在容時的記憶中,他的世界,抬頭是灰色高墻,低頭是褐色泥土,以及閉上眼睛,遙遠(yuǎn)的腦海深處,阿娘和阿爹的,柔軟和堅(jiān)實(shí)的懷抱。 阿娘死后,他就一直在等阿爹。他不相信阿爹不要他了??伤攘撕芫茫紱]有等來阿爹來接他,抱著他跟他說一句:委屈二郎了。 jiejie你看,是天、樹、雪,還有路。容時指著門外,癡癡地道。 小侍女一愣,不懂容時是什么意思,便接話隨便道:是啊,小公子昏睡多日,不知道上京都城里又下了好幾場雪,看這天,估計晚點(diǎn)又得下一場雪。小公子,你喜歡雪么? 容時想了想,道:我不喜歡。 不喜歡? 小侍女不明白,既然不喜歡,為什么他還看得那么高興。 對啊。不喜歡。容時又咳嗽了兩聲,頭開始有點(diǎn)暈,仍舊笑著說道,可這是我第一次瞧見宮外的景色,心里歡喜。 小侍女一愣一愣地:是嗎? 正在這時,院子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容時和小侍女同時朝著聲音的方向看見去。只見聲音來處,一個年輕的公子并一名小廝疾步而來。 公子穿著黑靴,轉(zhuǎn)眼間就在雪地里留下一連串的腳印,這腳印又大又深,像是昭示著主人暴怒的脾氣。 景淮皺著眉大步跨進(jìn)屋,反手關(guān)上門,對小侍女大聲呵斥道:誰讓你開門的? 小侍女被吼得肩膀一抖,嘴唇微張想要解釋,卻對上公子嚴(yán)厲至極的臉色。公子對待自己人向來溫和,不曾這樣疾言厲色過,小侍女眼眶一濕,低著頭不肯說話。 景淮眉頭擰得更緊:你在跟我耍脾氣? 小侍女咬著唇,眼淚掛在眼眶上,要掉不掉。 引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催促道:你做什么呢?快認(rèn)錯呀。 不關(guān)jiejie的事。容時撐著身體解釋,是我覺得屋里悶,想透透氣,所以才央求了jiejie幫我開開門的。公子,你你別生氣了,我我沒有不舒服。 但容時說完就想咳嗽,他怕引人誤會,便努力憋著,憋得眼睛都紅了。 景淮沉默片刻,轉(zhuǎn)頭對引竹道:你帶引蘭下去領(lǐng)罰。 引竹嘆了一口氣,對引蘭道:你跟我走吧。 引蘭一顆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滴落在地。 容時心一緊:jiejie 引竹此時已經(jīng)把引蘭帶了下去,往省室的方向走。引竹在路上道:你啊,公子罰你是因?yàn)槟銦o視主子的命令。主子怎么交代你的,說照顧好病人,不許讓他吹風(fēng)著涼,不許他不吃飯喝藥,你怎么能讓他求一求你,就隨他任性去了呢? 引蘭眼眶紅紅的,低著頭仍舊不言語。 別哭了,我也要陪你領(lǐng)罰。 引蘭抬起頭,瞪大了眼睛道:為何? 引竹別過頭,不好意思道:嗐,我不是去稟報公子了么,說這小宦官醒了。但是我看到公子在做要緊事,就沒提。然后公子方才說,我要做的事就是如實(shí)稟報,哪個要緊哪個不要緊是公子自己的事。我們沒做好本分事,所以得罰,懂了嗎? 引蘭年紀(jì)小,比容時大不了多少,聽完仍舊似懂非懂,只曉得有人要陪她一起領(lǐng)罰了,心里寬慰不少,笑了笑,淚也不掉了。 引竹哼哼一聲,又道:而且,那小宦官這么任性,要不是在病中,鐵定也少不了一頓罰。 那不行!引蘭大驚失色道,他病著呢!花神醫(yī)說他現(xiàn)在是瓷娃娃,咱們得哄著讓著,免得他不小心磕壞了就沒命了! 引竹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道:小姑娘,你傻嗎?公子這么英明,你說的這些公子不懂? 放心吧,人家有免死金牌呢,你就別瞎擔(dān)心了。引竹酸溜溜道。 第8章 景淮看著床上的少年,臉色不大好。 他從外面進(jìn)來,身上染了霜雪一樣冰冷的氣息,高大的身材加上一幅板著的嚴(yán)峻面孔,看起來的確有點(diǎn)嚇人,無怪乎剛剛小侍女直接就被他嚇哭了。 他方才比了武,眼神里還有一股肅殺之氣。只是這肅殺之氣在接觸到少年病殃殃的面容和驚慌的眼神時,瞬間就如春風(fēng)拂過般,散了。 公子。容時臉漲得通紅,手捂著錦帕,似乎要咳嗽。 景淮見狀,沉默地走上前去順了順?biāo)谋场?/br> 你這是何苦?景淮道,既這般難受,為何還要任性。 容時又連連咳嗽了好幾聲,咳得蒼白的臉頰之上泛起了一點(diǎn)病態(tài)的緋紅。 咳了一回,容時的嗓子又啞了一點(diǎn):對不起,公子。 景淮道:你不必和我說對不起。因?yàn)槟銓Σ黄鸬氖悄阕约?。倘若你自己都不愛惜你自己,別人又如何愛惜你? 容時一怔,垂下眼睛。 景淮問道:怎么,不認(rèn)可我的話? 容時五指捻著被褥,手指收緊在柔軟的錦被之上壓出了一條短痕。 他覺得景淮的話有道理,但事實(shí)卻好像不是這樣的。 明明最開始,就是別人先討厭我、先我不要我的啊。他真實(shí)的想法其實(shí)是這樣的。 不過他也知道,沒人想聽這樣消極的話。因此這話只在他心里過了一遍,就牢牢藏在了心底,不泄露分毫。他低著頭,眼瞼垂著,長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沒有,我覺得公子說得對。 景淮仔細(xì)觀察著他,忽然想起了他在宮里的遭遇。沉默片刻后,景淮俯身輕輕抱了他一下。 很短暫地一個擁抱,還來不及一個呼吸。容時嘴角抿著,眼底里寫著留戀,卻一時也不敢奢求太多。 他稍稍抬了一點(diǎn)眼睛,低聲喚道:公子。 容時的眉目生得極好,這樣輕抬眼睛帶著試探之意的動作就像是某種剛出生的幼小動物,睜開眼睛,第一次向這個世界投出了請多指教的目光。 景淮一低頭就對上了這樣的目光,心中某個角落被牽動了一下。 他的表情不覺柔和了些許,溫聲應(yīng)道:嗯? 容時看起來有些糾結(jié),別開眼睛看一會別的地方,又偷偷看兩眼景淮。 景淮立在榻前靜靜看了半晌,最后忍不住彎起嘴角,嗓音含笑道:什么事,說吧。 容時手指又捻了捻被褥,道:我的名字 景淮道:原來是這事。手給我一下。 容時無意識捻著被褥的那只手被景淮拉起。 景淮剛從風(fēng)雪里進(jìn)屋,但他的手是熱的,握住容時手的剎那,那溫度燙得容時的手指顫抖了兩下。 容時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景淮的手指所吸引。 景淮的手指在容時手心上游走起落,先后寫了兩個字。 鳴玉。 景淮的手很好看,在自己手上起起落落的時候,勾著人心也跟著起落。容時看得發(fā)怔。 寫完字,景淮將他的手蜷起,微微一笑道:你的名字,收好了。 我跟你說,公子那一箭可威風(fēng)了,直把那些人鎮(zhèn)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然后那靶子移動起來,公子哪里怵這個,一次射三支箭,例無虛發(fā),箭箭紅心! 這幾日容時的精神漸好,引竹便開始拉著他閑話。他繪聲繪色地說著,愈說愈興奮: 你道怎的,比完賽,就直接有漂亮姑娘攔在公子面前,問公子是否婚配,還有好些膽子沒那么大的姑娘,往公子的馬車上扔花呢。 引竹昨日又犯了一個錯,領(lǐng)了罰,屁股不大好,不敢坐,一直都是站著說的,但見容時聽得認(rèn)真,興致便越發(fā)高昂,最后還直接比劃了起來,誰料身體一有大動作,便扯動了屁股上的傷,哎喲哎喲地叫喚了好幾聲,然后一回頭,登時就被嚇了一跳。 只見原本還認(rèn)真聽故事的容時,眼神忽然就變了。變得陰鷙而詭異,黑色的瞳孔幽深,卻仿佛能滲出紅艷艷的血來,配上他這副病容,著實(shí)嚇人。 引竹被嚇得不淺,魂都要沒了一半,待回過神,再仔細(xì)一看,容時又還是那個病殃殃的、好像風(fēng)一吹就倒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然后呢?容時問。 然后?什么然后? 容時提醒他:你剛剛不是說,公子被一個漂亮姑娘攔住了嗎?然后呢? 引竹恍然道:哦哦!然后啊,然后公子騙她說已有婚配,那姑娘就遺憾地走了。哎,重點(diǎn)不是這個,重點(diǎn)是咱們公子可太英明神武了。 啊,還有,說起這個,就不說數(shù)月前,公子的會賢堂一戰(zhàn)了!當(dāng)初公子也是這般震驚四座,先是文論,咱們公子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上到天文下至地理,把他們說的是啞口無言!然后他們要比對詩,比作畫,比寫下棋,還要比彈琴!哪里曉得我們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個人把他們所有人都比得心服口服! 引竹仿佛與有榮焉,直說得眉飛色舞,一開口就停不下來,說完會賢堂上大出風(fēng)頭又開始往前說,直到說得口干舌燥才稍稍停住。 他喝了一盞茶,卻看見容時神色越發(fā)懨懨的,似不大對,便怏怏道:你累了?要不你還是休息吧。 我不累。容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