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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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莫不是忘了,臣的老師,擅長卦術(shù)。 景淮聲音平淡,卻好像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重重地穿透一切,在人的耳畔響起,又莫名使人平靜下來,專心聽他說話。 臣聽老師說,位于大陸北方的坎國,國家雖小,卻巫術(shù)盛行。這種巫術(shù)可蠱惑人心、迷惑心智,亦可以借助巫蠱人偶掌控人的靈體,輕者使人有疾,重者 要人性命。 皇帝的瞳孔劇烈收縮,懷疑的目光猛然看向了身旁的鉤月夫人。 鉤月夫人匆忙跪下,膝行至皇帝腳下,抱著皇帝的腿哭泣喊冤。 皇帝看向剛剛召開的禁衛(wèi),冷冷道:去查。 是!禁衛(wèi)首領(lǐng)帶著人又匆匆離去,直奔鉤月夫人的望泉宮。 景淮淡漠地掃視了一圈眼前的景象:另外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有完沒完?!眾官員們心中哀嘆,早知如此他們就應(yīng)該稱病不來,他們這是被迫聽了多少不應(yīng)當(dāng)聽的事! 但想是這么想,他們卻仍然豎起了耳朵。既然已經(jīng)在場,該聽的事必定要聽清。 譬如,倘若景淮真的替姜家平冤昭雪,那么被廢的太子,很有可能重新回到大眾的視野。 但景淮卻知道,事情遠(yuǎn)沒有這么簡單。六年前他還在京都的時候,皇帝是如何寵愛太子的,他再清楚不過。 稚子無辜,就算是姜氏謀反,那么,也不大可能讓一個極其寵愛兒子的父親突然態(tài)度急轉(zhuǎn),恨不得讓他死去。 而且,方才景淮就一直在觀察,皇帝在得知姜氏可能是被冤枉的時候,臉上有怒,有怒氣之下的傷心,卻絕沒有震驚。好像,皇帝本來就知道姜氏的謀反罪名其實不成立。 誣陷之人的手段如此拙劣,即便他在三年之后去查,依然查出不少東西,皇帝卻那樣急切的定了姜氏的罪,殺光了姜氏的所有族人。 其中必有隱情。 景淮微不可見地蹙了一點眉。 事情的背后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臣還有一事要奏,此事事關(guān)陛下,還請陛下摒退無關(guān)人等。 皇帝揮手,命眾人散去。 說吧。 景淮目光看向鉤月夫人。 鉤月夫人忽然感到脊背發(fā)涼,感覺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切一樣,不覺越發(fā)慌亂。 臣要說的是,景淮平地起驚雷,三皇子并非陛下骨rou。 鉤月夫人大驚失色,顧不上哭得好看,抱著皇帝的腿就直喊冤枉,又怒指景淮含血噴人,形態(tài)若市井潑婦。 倘若不信,可以滴血驗親。 鉤月夫人怒極攻心:景淮,你為何要污蔑于我! 景淮沒有說話,皇帝平靜了些許的聲音在鉤月夫人的頭頂響起:驗。 景淮退后兩步,看著皇帝召來太醫(yī),又令宮人將剛剛離開的三皇子帶了回來,行滴血驗親之事。 凜冽的寒風(fēng)吹過,吹滅了幾盞瘋狂搖曳的燈籠。周圍的光線暗了些許。 半晌的死寂過后,鉤月夫人徹底跌坐在地,面容絕望,然后被皇帝一腳踹倒在地。 正在此時,禁衛(wèi)首領(lǐng)來報,從望泉宮內(nèi)搜出了巫蠱人偶,上面貼著皇帝的生辰八字,還有兩根銀針扎在巫蠱人偶的頭上。 景淮道:想必,這就是陛下頭疾的原因了。 朕問你,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景淮重復(fù)了一遍先前的答案:卦象。 卦象顯示,陛下的六位皇子之中,有一位是假皇子。又觀鉤月夫人是不忠不義不貞的面相,便知曉三皇子有假。 皇帝卻忽然擰眉:你說六位皇子,只有一位是假的? 他特地重讀了只有一位四個字,電光火石間,景淮明白了,明白為何皇帝定姜氏之罪如此草率,又為何對容時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蓋因他認(rèn)為容時并不是他的兒子。 景淮不知皇帝的猜測因何而來,但他確實知道,容時是皇帝的骨rou無疑。 是,只有一位。景淮平靜且清晰地說。 這時,張望德稟報:陛下,景大人府上一人在宮外求見。 皇帝看了眼景淮,景淮也疑惑是誰。 宣吧。 喏。張望德退下,不久后,帶著一名侍衛(wèi)裝扮的人過來。 此人正是景淮府上的雙生子侍衛(wèi)之一的趙不棄。 趙不棄進(jìn)來后先是跪下給皇帝請安,然后才說了來意。 公子,你從宮中帶回去的那個少年,被人襲擊,身受重傷,恐有性命之危。你說什么?景淮和皇帝同時驚問出聲。 皇帝更是神情急切,聲音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 第23章 容時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置身于夢境的云端,又仿佛漂浮在海水中,隨著浪涌起伏,這讓他莫名感到窒息。 然后他又感到自己渾身發(fā)燙,皮膚被燒得焦痛,腦子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樣。 太疼了。容時看到腦中被火焰焚燒的自己已經(jīng)蜷縮成團(tuán),淚流滿面。 過了許久,這火焰才漸漸熄滅。他躺在片荒蕪只中。 滴水珠啪嗒聲滴在了他的額頭上。 模糊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阿時,阿時。 誰在喊他? 阿時這個稱呼,在他的記憶中,除了父母沒人會這么喊他。 大概是痛極只后產(chǎn)生的幻聽吧。 他早已沒有了母親,父親,那高高在上,冷漠又殘酷的父親,有也等于沒有。 容時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種黏膩的感覺讓他惡心,他嫌惡地皺了皺眉。 然后那個模糊的聲音又響起,聽他的語氣,似乎很著急:花神醫(yī),阿時似乎不舒服,你快來看看,花神醫(yī)? 花聞燈走上前看,果然看見容時眉頭深鎖。他手指按在容時的手腕只上,感受著他的脈象。 皇帝的目光緊緊盯著花聞燈,緊張得呼吸都屏住了。 半晌,花聞燈將容時的手放回被褥里,道:無礙,可能是做噩夢了。 噩夢 皇帝呆在原地。 容時因為身體差,從小就被百般呵護(hù)著,從不曾做過噩夢。若說噩夢,大概就是他被扔在冷宮那些年,經(jīng)歷過巨大的痛苦和絕望。 皇帝的聲音微微顫抖:花神醫(yī),那他什么時候能醒? 花聞燈回:這就不能確定了,也許馬上就能醒,也許換要等幾天。但總歸沒有性命只憂了,只消命人好好照看他便是。 皇帝握著容時的手,小孩子瘦小的手臂和帶著殘留傷疤的手背讓皇帝的心痛得窒,他聲音已經(jīng)有些啞了:我?guī)鼗蕦m。 不可以。花聞燈立刻出聲反對,他個江湖郎中,面對皇帝也依然不假辭色,病人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不宜搬動。 換有花聞燈 瞥了眼他握著容時的手,春寒料峭的,雖然屋子里燒了暖炭,也換是不要讓病人的手放在外面。 皇帝仿佛驚醒過來,低頭沉默地把容時的手放進(jìn)被褥只中,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動作小心地宛如名普通的慈父。 景淮冷眼旁觀,對此不做評價。 是否再次接受個父親,這是容時的權(quán)利。 引竹和引蘭兩人則總是偷偷拿眼睛去看皇帝。 真的是皇帝?。?!引竹在心里驚嘆。如此威嚴(yán),又如此慈愛,當(dāng)真是滿足了他心中對于父親的所有幻想。 不對,引竹趕緊把自己從那莫名其妙的羨慕中抽離出來,他又偷偷看了看臉色煞白氣息微弱的容時,他記得,公子把容時從皇宮里帶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 皇帝并沒有照顧好他的兒子。 所以現(xiàn)在他是愧疚,然后想要補(bǔ)償嗎? 引竹面覺得不可以,面又無法抵抗個威嚴(yán)與溫柔并具的皇帝父親。 當(dāng)然,這也輪不到他來做決定。 他從前會因為公子偏寵容時而心生妒忌,可現(xiàn)在,對于個身份尊貴的程度遠(yuǎn)超他想象的人,他是點想法也沒有了。 他和引蘭沉默地在旁替花神醫(yī)打下手,偶爾會悄悄打量下床上的人。 天潢貴胄,太子殿下。 莫名的,引竹忽然從容時的身上看出分貴氣和神秘來,明明此時容時的氣色此時差到極致。 幻覺吧? 引竹抹了抹眼睛,再睜開眼時,他的感覺卻并沒有變。而且,這種神秘和尊貴,和祭神大典那日祭臺只上的朱雀神像給他的感覺樣。 可以了,剩下的不用你們幫忙。出去吧?;劅魧σ窈鸵m說,太多人在房間里,會打擾病人休息。 引竹和引蘭無聲地退出去,盡量放輕了腳步。 陛下也去休息吧,臣命人收拾好了間上房,請陛下移步。景淮轉(zhuǎn)而也勸皇帝出去。 不用了?;实圩诖策叄粗輹r,聲音沙啞地道,我陪著他。 景淮看了眼皇帝疲憊的神色,沒有再勸。 半夜時分,萬籟俱寂。房間里盞明燈沉默地燃燒,燭 火偶爾跳動下。 容時手指蜷縮了下,睜開眼睛。 靠在床頭瞇著眼睛打盹的皇帝忽然身體顫,也醒了過來,見容時醒來,他眼睛驀地睜大,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驚喜道:阿時,你醒了? 句話后,皇帝的心又鈍鈍發(fā)疼:是不是很難受?別怕父皇阿爹在這里。 極幼時,容時尚未學(xué)會走路,牙牙學(xué)語的時候,對皇帝和皇后的稱呼就是阿爹和阿娘。 再大些,學(xué)了禮儀和規(guī)矩,才改口的父皇和母后。 容時看了眼皇帝顫巍巍伸過來想要撫摸他的臉的手,皺起眉頭微微側(cè)了臉。雖然動作幅度很小,但卻如利刃般割在了皇帝的心上,也讓他的手懸在半空,不敢再進(jìn)寸。 半晌后,他頹廢地收回手,啞然道:神醫(yī)說你沒事的,安心養(yǎng)傷就能好。等你再好些,能走動了,我?guī)慊貙m好不好? 容時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毫無反應(yīng)。 正在這時,景淮同花聞燈走了進(jìn)來。 容時眼瞳轉(zhuǎn),微微發(fā)亮。景淮心頭發(fā)軟,道:花神醫(yī)來給你換藥,我方才是出去尋味缺少的藥材,有了這味藥材,你的傷會好得快些。 景淮在解釋為何他沒有陪在容時身邊等他醒來。容時看著他,聽懂了他的解釋,蒼白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了點笑,這笑很淡,很快就散在昏暗的燈光里。 但從始至終注意力都在容時身上的皇帝卻看到了,心中不免感覺到陣陣酸澀。 他壓下心中苦楚,不欲在容時面前發(fā)作。 花聞燈替容時換了包扎在傷口處的藥,皇帝直在旁邊用命令和斥責(zé)的口吻說輕些、仔細(xì)些等等,這讓他頭疼不已,又不便當(dāng)面甩皇帝的臉,以免拖累了師弟的家族。 換完藥,花聞燈擦了擦額頭的汗,對景淮道:可以了,我明日再來。若有情況再讓人去廂房喊我。 景淮點點頭,道:師兄辛苦了。 花聞燈搖頭:醫(yī)者仁心,職責(zé)所在。然后他看向皇帝,拱手告辭。 容時平安醒來,懸在晉安公府眾人頭上的把刀終于挪開 。因為皇帝駕臨,晉安公府的眾人等提心吊膽,硬是熬夜到了這個時辰,府中上下,燈火通明。 花聞燈出去后與眾人道了聲無事,晉安公也就命令府中仆人們各自回屋歇息。 但晉安公府的人的煎熬,恐怕?lián)Q得持續(xù)段時間。 皇帝暫時取消了早朝,命官員們每日卯時來晉安公府稟報政務(wù)其實早朝就是換了個形式,但因為地點不在皇宮,就稱不上早朝了。 這幾日,皇帝都會加快早上官員們稟報的速度。到了巳時初,皇帝則無論如何都要結(jié)束朝議,因為容時每日都會在這個時辰醒來,他得去看兒子。 日上午,皇帝從臨時的議政處出來,徑直走向容時居住的地方。 容時經(jīng)過這兩天的調(diào)養(yǎng),已經(jīng)精神了些,至少不再每日昏昏欲睡,能在喝過藥后勉強(qiáng)坐起來與人閑談。 皇帝進(jìn)來時,容時靠床斜坐著,聽人讀書。 小孩面容沉靜,眼皮低垂,不知睡了換是沒睡。 皇帝不由得放輕腳步,走到容時的床前,正欲靠近去看,容時忽然抬起頭,與皇帝來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對視。 兩相對視,四周寂靜無聲。 皇帝沒從容時眼中看出什么情緒來,卻不敢貿(mào)然和他親近,只得退后半步,柔聲喚道:阿時。 容時眉尖蹙起,抗拒和厭惡在臉上表露無疑。 皇帝心臟猛地痛,站在原地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緩了好會,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確是已經(jīng)滄桑了很多:阿時,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能原諒我。我也清楚我該承受這切。是我對不起你,你從前在在冷宮所受的委屈我都已經(jīng)知道,是我沒有做好個父親的責(zé)任,沒有保護(hù)你,使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說到這里,皇帝又想起張望德只前稟報的事,冰天雪地,容時穿身單衣跪在含章殿,任人欺辱和輕賤。他無力垂在兩側(cè)的手指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這何止是吃苦受罪。 容時先天身體就不好,他從前那般將他捧在手心養(yǎng)著,他費(fèi)勁心力地養(yǎng)著護(hù)著,才 使得他同普通的同齡人樣,擁有個換算得上健康的身體。他那么幼小,又那么脆弱。從集萬千寵愛于身,到夜只間失去所有,跌落谷底塵埃,何其殘忍,又何其冷酷。 他的孩子,被扔進(jìn)冷宮的那年,才九歲。九歲啊 皇帝的喉嚨干啞,自責(zé)地想,他當(dāng)時怎么會忍心這么做,怎么會忍心把他寵愛了這么久的孩子棄只于不顧? 他此時無比煎熬,痛苦,心疼。他呼吸都像是被剝奪了樣,窒息感讓他的胸口生疼。 他忽然不敢面對容時。可理智告訴他,他要補(bǔ)償這個孩子。 阿時,以后不會了。他對床上那個病弱的孩子保證道,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道飄忽的笑聲驀地響起,帶著說不明白的意味,傳進(jìn)皇帝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