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這不就是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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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陽光遠而輕薄,倚窗坐著的姑娘墨發(fā)如瀑,發(fā)絲纏繞著枯黃的陽光散落在雪白的頸項間。她看著云楚忱從馬車上下來,亭亭款款、遺世獨立,眼中不自覺多了幾分溫柔跟憐惜。 她起身離開窗口,往外迎了幾步,便見云楚忱和她的兩個婢女緩步踏上二樓。 “嫂嫂”二字哽在喉間,出口成了“云大姑娘”。 云楚忱抬眼望著魏妥妥,雖然對方極力隱藏著心中的動容之情,卻還是讓她覺得十分不尋常。 “魏五姑娘。” 云楚楚唇邊噙著淡淡的微笑,疏離而慎重。 魏妥妥見狀,也知道自己的舉動十分突兀,必然會引起云楚忱的懷疑,但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絕不能讓云楚忱再嫁給魏子修。 “里面請。” 各自安坐,魏妥妥吩咐自己的兩個貼身婢女道:“槿兒,茉兒,你們?nèi)ネ饷媸刂??!?/br> “是,姑娘?!?/br> 兩個丫頭垂頭出去,對魏妥妥的安排沒有任何疑義。 云楚忱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并沒有讓春蕪和蘅蘭離開的打算,而魏妥妥似乎同樣沒有讓她支走身邊人的意思,選擇獨自面對她們主仆三人。 云楚忱猜測她這么做,應該是想讓自己放心幾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松警惕,因為這一切都顯得太過突兀和奇怪。 魏妥妥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卻也不忙著解釋,將方才茉兒煮了一半的茶撤下,新取過一只茶釜坐到茶爐跟前,竟是要親自給云楚忱烹茶。 她手執(zhí)木杓,舀水入茶釜,待釜內(nèi)水沸,紙囊里的茶葉已經(jīng)細細碾磨好。 云楚忱在她對面端坐,見她拿起鳥羽拂末將碾好的茶葉掃入釜中,優(yōu)雅自如,心下愈覺詫異。 魏妥妥這般行云流水的動作,比之她來說,絲毫不差。 可云楚忱這一手功夫,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熬了多少日夜才練得的。 云老夫人好茶道,尤其對雨露茶十分偏愛,云楚忱投其所好,苦練此技日日不輟。 開始時,云楚忱煮的茶總是不合云老夫人的口味,不是這里欠缺便是那里不足,云老夫人總是皺眉說這種事讓下人來做便好。 但云楚忱骨子里是個倔的,終究讓她習得一手絕技,得了云老夫人一句“甚妙”才罷休,即便是現(xiàn)今在云老夫人跟前專門伺候茶湯的妙安也比不得。 而她這一盞無可挑剔的茶,如今也不是誰輕易就能喝到的了。 可魏妥妥呢?娉娉裊裊十三余,不過豆蔻之年,又是三房嫡出女兒,需要如自己一般事事籌謀看人眼色,苦練這種東西嗎?那她又是哪里來著這一手妙不可言的烹茶之技呢? 思忖間,釜中茶湯涌泉連珠,已是二沸。魏妥妥神情專注,右手執(zhí)著竹筴,左右輕拈衣袖,玉藕般的手腕輕輕轉(zhuǎn)動攪動茶湯,十分賞心悅目。 云楚忱的目光從魏妥妥雙手間挪向她的面容,端詳了片刻,夸贊道:“魏五姑娘蘭心蕙質(zhì),這一手烹茶之技,少有人能及?!?/br> 魏妥妥唇角含笑,對云楚忱的試探絲毫不在意,還有一種任其甄別的意思,笑道:“謬贊了?!?/br> 說著,茶湯三沸,水波翻騰,魏妥妥舀了茶湯分入盞中,道:“請?!?/br> 云楚忱心中疑惑,面上不顯,轉(zhuǎn)動茶盞細細賞了其中久不散亂的茶花,才放在唇邊抿了一口,繼而再次稱贊道:“入口綿柔,回味無窮。” 魏妥妥聞言笑的越發(fā)真誠,仿佛這句夸贊令她等了許久一般,但她并未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而是說道:“云大姑娘可知曉失魂之癥么?” 云楚忱的神色間里帶著困惑,不明白她為何要與自己說這個,而蘅蘭和春蕪站在她身后,甚至渾身都緊繃起來,滿是警惕。 魏妥妥并不介意她們的反應,接著說道:“想必,云大姑娘也曾聽說,我前兩年得了失魂癥,在老家養(yǎng)了許久。” 云楚忱沉吟片刻才說道:“曾見書中提及,失魂者,亦稱離魂。每臥則魂魄飛揚,覺身在床而神魂離體,驚悸多魘,通夕不寐。時而分身為兩,他人未見而己獨見之,人以為離魂之癥也?!?/br> 魏妥妥輕輕點頭,說:“一十歲那年,我一朝夢醒,腦中紛亂如麻,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只剩下一具殼子,內(nèi)里像是換了一個人,做出許多匪夷所思之事。我娘請來不少郎中,都無法治愈我這病,后來不得已,將我送回了老家靜養(yǎng)?!?/br> 春蕪跟蘅蘭聽見她這么說,不由得面面相覷,這不就是瘋了么? 云楚忱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與自己說這些,卻也對失魂癥十分好奇,問道:“凡是病癥,皆有誘因,五姑娘是因何得病,可有征兆?” “征兆……”魏妥妥神思飄忽,仿佛想到了許多事。“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誘因,亦或是征兆,你可愿予我一些時間,待我說明緣由,幫我參詳一二?” 云楚忱愈發(fā)莫名其妙,但她既然來了,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要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說道:“五姑娘請講?!?/br> 魏妥妥沉默片刻,說道:“這還要從我娘嫁入魏府說起?!?/br> 梁家祖上是商戶,家資豐厚,到了梁氏這一輩,父親已經(jīng)在朝中捐了官,家中子弟也都刻苦勤勉,十分重視學業(yè)。尤其是梁氏的兄長梁其先,自幼聰敏勤奮,很得當時的老閣臣王安的愛重。 “當時我舅父前程似錦,一時間炙手可熱,梁家雖然出身不高,但眼見要飛黃騰達,家中女兒便也成了香餑餑,我娘正是待嫁的年紀,自然有人登門做媒求娶。我外祖家雖然從前是商戶,但家風質(zhì)樸淳厚,并不貪圖榮華,我娘又是幼女,深受疼愛,因此親事遲遲沒能定下來。就在這時,突然又有媒人上門,竟是替英國公府魏家說親?!?/br> 魏妥妥看著茶樓外緩緩流動的人群,說道:“魏府名聲在外,上慈下孝,舉家和睦,又是公府。外祖父跟外祖母都沒有想到魏府會看上自家,一時間歡喜異常,沒怎么考量就應下了這門親事。” 云楚忱聽她說到魏府,心中一跳。 她見魏妥妥的面上,突然蒙上了一層幽微的神色,似有懼怕,也似仇恨,這種神態(tài),讓她的氣質(zhì)與方才的柔和嬌俏完全不一樣了,整個人看上去都似換了個人。 云楚忱大惑不解,身體不自禁微微坐直,更加認真的聽著。 魏妥妥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講述這段被歲月蒙塵的往事。“梁家并不缺錢,我娘又是幼女,外祖父外祖母生怕我娘高嫁國公府在婆家站不住腳,所以陪嫁異常豐厚,出嫁那天幾乎可以說是十里紅妝聲勢浩大,比之長安王公貴族之女出嫁也不遑多讓?!?/br> 她說到這里,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云楚忱身上,一種欲言又止,無法言說的情緒在她面上流轉(zhuǎn)不休,仿佛這其中的隱秘與云楚忱也息息相關。 遲疑了好一會,魏妥妥還是收回目光,看著茶盞中漂浮不定的碧芽說道:“但我娘嫁到魏府之后,欣喜之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她漸漸發(fā)現(xiàn)魏家看似風光,其實內(nèi)里中空,就像這秋末的陽光,溫暖只是表象,顫顫巍巍的支撐著繁華落盡之后的茍延殘喘?!?/br> 云楚忱聽到這,眸光一閃,如果說梁氏嫁過去的時候,魏家已然是這般光景,那么現(xiàn)在呢?想起前幾日瀲月的懷疑和她們曾議論過的,魏府是否缺銀錢的問題,今日似乎就要得到解答了。 可另一方面,云楚忱又有些不能相信。魏府這些年來雖然說不上煊赫,但誰會懷疑一個國公府的底蘊呢? 一個世家大族,沒有銀子,用什么支撐這些風光。 表面上清貴仕族都視錢財為身外之物,可背地里誰家沒有幾間商鋪,哪個不想在朝中尋個油水豐厚的差事? 沒有銀子傍身,沒有幾代積累下來的金銀田產(chǎn),又從何供得起一個家族百十口人的吃穿用度,和世家大族一貫的體面做派? 魏妥妥不知道云楚忱片刻之間思慮了這么多,繼續(xù)說道:“我娘對魏家的情況感到十分奇怪,但魏家一家人都對我娘百般呵護,我父親也時時刻刻圍著她噓寒問暖,而且她剛一嫁過去,我祖母就將一部分中饋交到了她手上。我娘受寵若驚,接下了府里的中饋,暗暗下定決心,要將手里的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br> 誰家新婦不是受了三兩磋磨,才漸漸站穩(wěn)腳跟的。婆媳融洽,妯娌和睦,剛嫁過去就能接手中饋,這是別人想求的求不來的,云楚忱想要嫁到魏府,也有這個原因。 魏妥妥卻嗤笑一聲:“我外祖家祖上是商戶,我娘自然也對管賬一類的事情信手拈來。很快就發(fā)現(xiàn)公帳上一片虧空,還有不少不明來歷對不上的賬目,她詢問祖母和大伯母她們,眾人卻都一副不甚精明的樣子,而我父親,整日讀書也不善庶務?!?/br> 云楚忱聽到這忍不住問:“會不會是魏家人情太過溫厚,府中有人作怪蒙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