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恬兒經(jīng)歷過這件事成長了不少，可成長的代價往往都是沉重的打擊。

    她一臉苦澀，說道：“雁姨娘出身商戶，家資豐厚，雖然是做妾，但手邊仍舊帶了許多銀錢，我爹這次回長安，實則已經(jīng)打點好了，就是要在京城謀個位置，是雁姨娘出的銀子?！?/br>
    云楚忱聞言啞然。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莫正穹更是要護著雁姨娘幾分了。

    云嫣難道還能阻止么？

    做妻子的，自然不能耽誤夫婿的前程，否則，婆家也不會容。

    這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莫恬兒心中沉悶，“在外面官做的再好，也不如在天子腳下謀前程，所以我爹對雁姨娘心生感激，我娘雖然心中憤懣郁郁，卻也沒辦法?！?/br>
    莫家雖然沒落，但還是有規(guī)矩的人家，用兒媳嫁妝貼補家用這種丟人的事，她們做不出來，而且云嫣的陪嫁，將來是要留給莫恬兒的。

    可是雁姨娘主動出銀子給莫正穹打點，這就是另一說了。

    沒人會挑莫家的理，只會夸雁姨娘明事理。

    更何況雁姨娘還給莫正穹生了個兒子。

    只這兩點，就能讓雁姨娘在莫家站穩(wěn)腳跟，得個好口碑。

    “所以你們是不得不帶著雁姨娘來?！?/br>
    “嗯……”

    云楚忱嘆了一聲，“托了人家的銀子才得以在長安謀官，若是不帶著她們母子，確實有些說不過去?？稍龠@么下去，你和姑母怎么辦？這心里的疙瘩豈不是越結(jié)越大？況且姑母之前被氣的大病了一場，根本沒那么多精氣神，這樣下去肝氣郁結(jié)，恐怕愈發(fā)不好了?！?/br>
    “我哪里不知道，可眼下又有什么辦法？那雁姨娘像是財神下凡似的，四處散財，莫家的人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我祖母見了她跟見了親閨女一樣，對莫擁更是疼愛的不得了?！?/br>
    母憑子貴，再加上數(shù)不盡的銀子，就是貴上加貴，這樣的妾室，莫家恨不得多來幾個，又哪里會顧得上無子的云嫣的心情。

    話說到這，南華堂便到了。

    雁姨娘果然很懂事，對莫正穹說道：“我跟擁兒就先不進去了，就在外面等你們?！?/br>
    莫正穹有些猶豫，似乎是怕她跟兒子覺得委屈。

    雁姨娘說道：“云老夫人跟太太怕是有許多話要說，妾身終究是外人，在場不合適，你去便是了。云老夫人怕是還要問一問妾身的事，你好好解釋，莫要惹她老人家生氣了。”

    如此通情達理，比連姨娘當(dāng)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云楚忱聽見這話，暗道此人不好對付。

    莫恬兒握著云楚忱的手緊了緊，云楚忱回頭看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氣悶，便推著她進了屋子。

    待眾人坐定，云老夫人看也沒看莫正穹，只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時候給姑爺抬了一房妾室?！?/br>
    莫正穹有些難堪。

    納妾這種事，自然是當(dāng)家主母說了算，憑你再怎么喜歡，也要正妻喝了妾室敬的茶才作數(shù)。

    像莫正穹這種，偷偷養(yǎng)了外室，還瞞下庶子的行徑，實在不光彩。

    云嫣轉(zhuǎn)頭去看莫正穹，見他臉色漲的通紅，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

    夫妻二人成親十幾年，一直恩愛有加，莫正穹細心體貼，從未與她紅過臉，連大聲說話都不曾，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會偷偷瞞下這么大的事？

    滿屋子都是云嫣的娘家人，自然都是向著云嫣的，云老夫人當(dāng)著眾人的面問出來，就沒打算給莫正穹留臉面。

    云泓遠跟云景從看著莫正穹的目光也直冒火。

    莫正穹臉面過不去，便去看云嫣。見她不說話，愧疚之余，也有幾分責(zé)怪。

    這也不是他主動拈花惹草，還不是受了旁人的算計？

    強要了人家清白女子，總不能見對方尋死還不聞不問。

    但他沒有狡辯的余地，只是跪在云老夫人面前，說道：“一切都是小婿的錯，請母親責(zé)罰?！?/br>
    云老夫人冷哼一聲，“若是不能好生過日子，就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就算嫣兒和離大歸，我們云府，也不是養(yǎng)不起。”

    莫正穹心下一突：“母親息怒，此事萬萬不可?！?/br>
    他看向云嫣，云嫣卻垂著頭不說話，沒點頭也沒反駁。

    莫恬兒早就有讓自己母親和離的心，此時聽了云老夫人的話，就說道：“爹，娘先前被氣的嘔血，身體每況愈下，夜里咳的厲害，痰里都帶著血絲，再這樣下去，娘怕是看不到女兒出嫁那日了……”

    她故意說的嚴(yán)重，是想刺激一下自己的父親。

    可眼下，滿屋子的人都在看著，莫正穹哪里能容忍被自己的女兒數(shù)落，“恬兒，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都胡說八道些什么！”

    莫恬兒是個倔的，她沉著臉說：“女兒說的句句屬實，不如就聽外祖母的，您跟娘和離吧，您跟雁姨娘母子二人，一家三口，想必能過的和樂美滿。”

    “你！”

    莫正穹氣的雙眼發(fā)紅，揚起手想要教訓(xùn)自己的女兒。

    云老夫人冷喝道：“你想做什么？”

    莫正穹申請一滯，緩緩收回手，看著云嫣說道：“嫣兒，我從來沒有扶正雁娘的心思?！?/br>
    云楚忱在一旁聽著，心中冷笑。

    與侯府嫡女和離，扶正商戶女，實在太不劃算了。

    就算莫正穹想，莫家也不會同意。

    更何況，雁姨娘已經(jīng)是莫正穹的女人，又肯出銀子相幫，扶不扶正又有什么必要呢？

    只是她能想的明白，是因為她是局外人，身為當(dāng)事人的云嫣只會被莫正穹的甜言蜜語迷惑。

    見她神色晦暗不明，云老夫人也知道她無法下定決心，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一路勞累，先回去歇著吧，此事過后再說。”

    云嫣點了點頭。

    云拉夫人暗嘆一聲，又吩咐張mama：“替那對母子另外準(zhǔn)備一個院子?！?/br>
    這是讓云嫣眼不見為凈呢！

    張mama心中明白，挑了個離海棠苑遠的院子給雁姨娘母子住。

    眾人知道老夫人要細問其中原由，便都找了借口離開了。二夫人拍了拍云嫣的手，心疼的說道：“我先去準(zhǔn)備晚上的家宴，等空閑了咱們在細說?！?/br>
    云嫣點點頭。

    云楚忱是小輩，而且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拽著莫恬兒退了出去，留老夫人母女好好說話。

    她勸莫恬兒道：“你先別著急，當(dāng)心病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到了咱們的地盤，由不得她撒野?！?/br>
    莫恬兒點點頭，“回到長安，好歹有人給我娘做主了?！?/br>
    “說起來，那個雁姨娘，到底有多少底氣，敢只身跟著你們回云府？難不成，就仗著你爹護著她？”

    莫恬兒搖頭：“我也不知道。”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接著莫恬兒想起衡陽郡主的事，“舅母怎么樣？”

    “才剛剛醒過來不久，身體還虛，你先回海棠苑安頓，等休整好了，再跟姑母一起去濯香院不遲?！?/br>
    “嗯?！蹦駜阂宦分圮噭陬D也確實是累了，再加上心事重重，簡直是身心俱疲。

    這廂云楚忱回到風(fēng)瀾院，也有些氣悶，今日的事，實在是太過意外了。

    春蕪說道：“出了這種事，姑奶奶怎么也不往府里來個消息？就這么憋著，也無人給她做主！”

    蘅蘭說道：“說了又能如何？若只是一個妾室倒也罷了，卻還藏了個兒子。兒子也就罷了，還是獨子，哪里能輕易打殺？莫家也不會同意的！”

    云楚忱猜測道：“莫家八成早就知道莫擁的存在了，可能就是為了保住他，才幫著瞞了好幾年。否則以姑母的聰慧，怎么能這么就都沒發(fā)現(xiàn)？”

    莫正穹外放做官的地方就在恰巧就在老家。

    照影端了茶過來說：“就算是這樣，去母留子不就行了？”

    云楚忱搖頭，“姑父當(dāng)初與雁姨娘是被人算計的，雁姨娘若是被逼急了，告姑父強占民女，姑父怕是官途不保?！?/br>
    “原來他是理虧在先?？删退闶沁@樣，也不至于將發(fā)妻冷落在一旁吧？”

    “不管是不是遭人算計，姑父到底是有了別的女人，姑母心氣又高，夫妻之間不生出嫌隙是不可能的?！?/br>
    “當(dāng)初二人多么恩愛呢……”

    以前云嫣莫正穹是十分恩愛的，每次云嫣回來，都是紅光滿面，唯一不足的，就是云嫣沒能生個兒子，但她還年輕，也不算沒希望，況且莫恬兒嬌俏可愛，十分得莫正穹疼愛，一家三口倒是過的和樂美滿。

    只是，到底是誰，弄了個雁姨娘橫插進一對恩愛夫妻之間？有什么目的？

    又或者，根本就是雁姨娘自己的主意？

    云楚忱嘆道：“姑父出身不算低，只不過家道中落，沒了祖上了顯赫。這樣人家養(yǎng)出來的，按理說應(yīng)是明事理的，但男人往往容易被枕邊風(fēng)給吹歪了?！?/br>
    就像莫恬兒說的，云嫣性子強勢，雁姨娘卻溫柔如水，久而久之，莫正穹的心思難免會變。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蘅蘭氣呼呼的：“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沒轍了？真讓姑奶奶和離？可是那樣的話，表姑娘也不能跟著姑奶奶，要留在莫家吧？到時候豈不是落到那個姨娘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