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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他此時就像一只被吃干抹凈還假意哀怨的小兔子,沈辭斂去了些眼中危險的占有之欲,笑著道:“陛下恕罪,是臣冒犯了?!?/br> 再揪著這件事怕是更要無地自容了,謝如琢重新擺上一本正經(jīng)的神情,道:“朕還沒恭喜沈?qū)④姷脛俣鴼w。” 沈辭也回了神,拿出一直貼身放著的錦囊,說道:“臣想問陛下,錦囊里所說之事,陛下是如何能算到的?” 這個問題謝如琢早有準(zhǔn)備,猜到沈辭會來問自己,神色淡然道:“杜學(xué)士博學(xué)多才,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出征前,朕去查問太子的功課,聽到杜學(xué)士同太子閑聊這些雜學(xué)。正巧你們要南下,朕就問了杜學(xué)士青木江一帶的情況。是杜學(xué)士告知朕,今年北風(fēng)刮得過早,恐怕是難得一遇的嚴(yán)寒之冬。北疆一帶年年寒冷,影響不大,但青木江一帶就影響甚大了,江水恐會結(jié)厚冰,與往年不同,要朕讓你們注意。朕一開始想著或許該讓你們早日回朝,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江水結(jié)冰也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契機(jī),心中便有了此計?!?/br> 沈辭細(xì)致觀察謝如琢每一點(diǎn)神色變化,并沒有從他臉上看出在說謊的不自然,正皺眉不展之際,被人帶著騎在馬上兜風(fēng)的謝明庭邊笑得歡欣雀躍,邊大聲說道:“杜師傅可厲害了,會好多東西,他還能猜出今年南北糧食收成如何,我好喜歡杜師傅的!” 謝如琢“嘁”了一聲,回道:“你是因?yàn)槎艓煾祹湍阏f話才喜歡他吧!” “才不是!”謝明庭嘿嘿笑著,又沉浸在騎馬的快樂之中了。 杜若博學(xué)強(qiáng)識,確實(shí)對天文地理農(nóng)事都有所涉獵,謝明庭又這樣附和,沈辭眉頭皺得更緊,覺得這不似串通好作假的,但還是無法消解心中疑慮。 重生一事太過驚世駭俗,他自己都許久才接受這一事實(shí),在不確定謝如琢是否也是重生的情況下,直接問可能會被當(dāng)成瘋子。 沈辭看著眼前笑意未收的謝如琢,與前世的模樣重疊又分離,朦朧不清。 前世兩人無聲繾綣地愛過,又不斷地爭吵,最后分別于一場混雜著鮮血的大雨中,他死在了三十歲那年,卻不知謝如琢后來怎么樣了。 是像每一位帝王那樣娶妻生子,在余生漫漫中把一個叫沈辭的人忘了,還是像坐在龍椅上的他一樣孤獨(d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發(fā)呆,偶爾會在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在大雨傾盆的日子,想起有一個人曾經(jīng)陪他走過十年時光,而今魂消魄散。 這些,沈辭都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他們前世的結(jié)局對誰來說都是痛楚的回憶,他記得謝如琢抱著他時語無倫次的央求,記得自己推開謝如琢?xí)r的決絕冷漠,三年后,他只將自己的骨灰送回謝如琢身邊,什么話也沒有留下。 重新開始的這一世,此時的謝如琢究竟有沒有再活過一次,如今對他的靠近又究竟是怎樣的心思? 從前世到今生,太漫長了。 誰敢說泛黃陳舊的記憶里濃烈的情愛,穿過生死枯榮后,還是絲毫未淡退,彼此的心意仍然一如往昔。 “陛下……”沈辭心口悶堵,嗓子聽來更啞了,“來日臣對陛下食言了,陛下會恨臣嗎?” 謝如琢在看瘋玩的謝明庭,聞言瞇了下眼睛,想了許久才道:“那要看你食言的是什么事?!?/br> “如果是……臣答應(yīng)過陛下會一直保護(hù)您,但臣有一日不在您身邊了?!?/br> 謝如琢猛地轉(zhuǎn)頭,死死盯住沈辭,右手握緊成拳微微顫抖,他像是一條離開淡水的魚,口鼻無法呼吸,喘息聲比往常略急促了些。 那場大雨中,沈辭轉(zhuǎn)身離去,某個下雪天,他接過副將手里的青瓷小壇,無數(shù)個黑夜里,他閉上眼等待著沈辭來夢里見他…… 這些回憶只是在腦海一閃而逝,喉中卻難受得像要嗆出腥甜的血,痛得他心口如被千萬根針扎過。 前世沈辭有時也會這樣問他,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不能保護(hù)他了,他會難過還是會怨恨? 他那時還不知道這是什么樣的痛苦,只說,我會為你難過,而后努力忘記你。 可是余生十七年,他一點(diǎn)沒能忘掉沈辭,痛苦與思念在日復(fù)一日里越積越深,折磨得他幾近瘋魔。 這一世沈辭又這樣問他了,他咬了下嘴唇,唇峰上留下一點(diǎn)殷紅,一字一句重重說道:“沈辭……如果是這樣……朕會恨你,下輩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謝如琢的反應(yīng)很激烈,沈辭看見了,說明他現(xiàn)在還是在意自己的,又聽到他用這種幼稚的狠話說出來,沈辭無聲笑了笑,頷首道:“好,臣知道了?!?/br> 初春的暖陽灑在謝如琢單薄的肩上,他眼角發(fā)紅,垂著眼神情難過,沈辭伸出手想碰一碰他,半道又縮了回去,只輕聲說道:“對不起,臣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臣不會食言,會一直在陛下身邊?!?/br> 謝如琢沒有說話,在心里說道:會的,也許有一天你又會走的。 沈辭閉目默嘆口氣,看到謝如琢眉眼間的脆弱,他突然什么都不想問,也什么都不想再探究了。 就算眼前的也是重生一世的謝如琢,又能怎么樣? 把前世痛楚的結(jié)局再一次攤開在彼此面前,還是逼著對方忘記那些不好的回憶,裝作無事發(fā)生地從頭開始? 沈辭自嘲一笑,如今這樣朦朧迷糊也未嘗不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