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找石頭這件事，他有時候都會被自己的耐心嚇到，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他嗎？他居然會在一片空蕩的河灘上轉(zhuǎn)悠一早上，盯著每一塊可能特別的石頭盯到頭暈眼花？

    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塊表面光滑平整，底色青藍(lán)帶有少見的淡金色紋路的石頭，他蹲下身去看，發(fā)現(xiàn)石頭還有一半嵌在河里，他也不嫌臟，直接去摳石頭旁的泥土，混著冰涼的河水想把石頭挖上來。

    “將軍！”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氣喘吁吁跑來，“許自慎……”

    話沒說完，他就呆愣地看著沈辭把一塊碩大的石頭從泥水里挖出來，石頭除了最上面的紋路尚能入眼，下面實(shí)在長得難以形容，東缺一角西缺一口，活像被啃過的爛芋頭。

    沈辭也沒想到這塊石頭有這么大，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其實(shí)如此不堪，枉費(fèi)他在泥土里摳了那么久，他嫌棄地看了眼臟兮兮的石頭，趕緊揚(yáng)手一拋，還給了眼前的河水。

    石頭落入江心，激起一大捧水花，沈辭洗干凈了手，看向眼睛還瞪大得老大，站在一邊半天不說一句話的副將裘鳴，問道：“許自慎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啊?！?/br>
    雖然好像軍中都知道沈?qū)④娪袚焓^的愛好，但乍一看到沈?qū)④娔前阏J(rèn)真地從泥土里摳一塊又臟又丑的石頭還真是有點(diǎn)無法接受，裘鳴回過神來，咳了一聲，識趣地沒有提石頭的事，說道：“許自慎可能在衡川待不了多久了，坪都鬧翻了，江北世族都在逼他去救江北?！?/br>
    “衍王不是在淮西都不動了嗎？這不是擺明了想談條件，江北世族不至于吧？”沈辭皺眉道，“還是說，許自慎半天沒動靜，衍王又動了？”

    “是動了，衍王應(yīng)該也是心急，只想早點(diǎn)逼得許自慎和他結(jié)盟，許自慎這么些天都沒理他，他只能繼續(xù)攻淮西?！濒螟Q點(diǎn)頭道，“今早剛收到的消息，衍王前日夜襲胥州，很順利就攻下了，下一步就是靳州，這是淮西的富庶之地，江北幾個大世族主要就出自淮西靳州和淮東炎州，眼下衍王快攻到靳州了，他們比衍王更急?！?/br>
    沈辭也忍不住替許自慎惋惜，嘆道：“其實(shí)他們聽許自慎的根本沒事，衍王在寧崖被消耗了那么久，現(xiàn)在帶著一半人算是背井離鄉(xiāng)，地形都不熟，能這么順利全是因?yàn)榛次鬟@幾個州防守確實(shí)比較松，但靳州這么重要的地方，城里的守軍不好對付，衍王能不能攻下都是問題。許自慎知道衍王沒那個本事，所以不屑理會他，江北各地調(diào)調(diào)兵也能湊個幾萬，過段時間等衍王在靳州門前待得坐立不安了，再讓江北的守軍反擊，衍王根本沒法在江北久留，還是得回寧崖去躲著。江北世族就是瞎cao心，逼著許自慎現(xiàn)在去救江北太蠢了點(diǎn)?！?/br>
    “江北世族哪有這種眼光，都是些鼠目寸光的商人，也根本沒有什么經(jīng)世濟(jì)民，匡扶大義的心思，幫許自慎造反就是圖個權(quán)勢，給自己家族囤積更多的利益?！濒螟Q道，“他們才不會管衡川到底怎么樣，也不會管許自慎的考量，他們只知道自己老家不能出事。而且他們朝廷吵得那么兇，衍王都打到家門口了，江北世族怕是天天被另一派嘲笑得抬不起頭，更不能讓許自慎在這拖著。江北各地調(diào)兵再聚攏到一起選出個人領(lǐng)兵沒那么容易，要快還是許自慎親自去救更快，他們自然是盯著許自慎催了?！?/br>
    沈辭搖搖頭：“許自慎也是倒霉，攤上這么群人。他要是現(xiàn)在放棄衡川去了江北，才真是得不償失?！?/br>
    “但是許自慎走了，對我們是好事啊。”說起這個裘鳴覺得還是很值得高興的，焦灼了十幾天，軍中已陰霾一片，多待一刻都悶得難受，他湊近一步，低聲道，“將軍，而且你沒覺得，朝廷可能也快沒錢了，再拖下去我們也是得不償失。”

    沈辭被這么一提醒才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這么重要的事，不禁又皺了皺眉，不知道謝如琢是不是又愁得吃不下飯了。

    敬佩自己的對手是一回事，但世事有時就是這么殘酷，立場相對，終究無法惺惺相惜，沈辭最終還是希望許自慎早日離開衡川去江北，說道：“希望衍王別又不動了，做做樣子也得攻一攻靳州，等許自慎一走，我們速戰(zhàn)速決，最好十二月初就結(jié)束戰(zhàn)事，正月前必須回樂州。”

    裘鳴打賭似的說道：“許自慎會走的，江北世族不會放過他的?！?/br>
    這句話說出來的第二天，衍王開始攻靳州。

    第三天，坪都已大亂，江北世族聚在皇極殿不愿走，逼太子替皇帝給個說法，江北世族的死對頭們趁機(jī)添油加醋，京中所有衙門已經(jīng)不干活了，太子素來懵里懵懂的，半點(diǎn)沒承襲親爹的魄力，哪里壓得住事，若不是靠著許自慎留下來的那支親兵做禁衛(wèi)，可能現(xiàn)在逼宮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奏本雪片似的往太子面前砸，太子只能不停派人來衡川找許自慎，但許自慎不想走，他當(dāng)然也知道現(xiàn)在衡川其實(shí)比江北重要，他要是能再拖上一個月，大虞錢糧不濟(jì)，一切都有轉(zhuǎn)機(jī)。

    許自慎沒少寫信回京安撫江北世族，告訴他們不會不管江北，與他們詳細(xì)耐心地說局勢，好說歹說了也有十次八次，江北世族一個字沒聽進(jìn)去，鬧得一次比一次兇。

    衍王約摸也知道了坪都的情況，自覺是抓住了許自慎的死xue，更是一個勁兒攻打靳州，再一個勁兒找許自慎合作，還說以后可以幫他解決江北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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