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咬著牙，紅著眼，“你看，我們在前線是值得的，大家都記得我們?！?/br>
    “是...是啊?！迸滞捱@才笑了，“真希望，我能快點投胎，就這么死了好不甘心啊。仗都沒打完呢?！?/br>
    “別說傻話。”隊長給他灌藥，胖娃咬著牙關(guān)搖頭。

    “我...我不吃了，沒用。我....我看到我娘來接我了?！?/br>
    胖娃臉上帶血笑得很開心，“真好，她身上還是好好的，還有我的二伯三舅舅，他們身上沒有一個槍窟窿。隊....隊長，我....我要走了，下輩子打仗....再....再帶我一個?！?/br>
    話音剛落，胖娃就斷了氣。

    “胖娃，胖娃！”

    隊長悲痛地閉上眼，他將胖娃的眼睛摸上。前方炮火紛飛的戰(zhàn)地，敵人在漸漸逼近，隊長咬著牙，摸向了旁邊的手|雷。

    再往后，就是家園，是無數(shù)黎明百姓！

    他們....不能再退了！

    *

    岑渺推開窗，遠邊的天際炮火聲震天，微風(fēng)吹來，卻讓人覺得冰冷刺骨到心底。

    阿苗抽抽噎噎的聲音傳來。

    “這一晚，城外不知道要死多少士兵。”

    “是啊?！贬祉珱鰶?，她攏著身上的衣服，仿佛聽到了遠處奮勇就義的悲壯！

    一滴眼淚從眼眶滑落。

    “丹心懸日月，白骨鎮(zhèn)河山?！?/br>
    這泥下啊，已經(jīng)流了太多英烈的血了。

    第13章 .大漠曙光（13）一個小姑娘穿梭在……

    接下來幾日，戰(zhàn)|事愈發(fā)緊張。

    銀盆嶺、金盆嶺先后失守。

    白天城內(nèi)都能聽到轟炸的聲音，碰巧留學(xué)的一些手續(xù)辦完，徐樂山去找岑渺，卻發(fā)現(xiàn)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人。

    “娘，你看到渺渺了沒？”

    “沒啊，她不在你那么？這幾日不是跟著你在考試？”岑蕙英感覺到奇怪，“我今天碰巧去藥堂買藥，藥堂的老板也和我說，這兩日渺渺托他訂的藥到了，問我什么時候送線上去?！?/br>
    越想岑蕙英就越急，“你說她不會一個人就跑前線去了吧？”

    “娘，您先別急。”徐樂山安撫母親，“她應(yīng)當是在江家，我這就過去看看?！?/br>
    說完，徐樂山立刻出了門，馬不停蹄地趕去江家。

    剛剛進門。

    徐樂山就看到江宏盛穿著大褂坐在沙發(fā)上，眼睛上戴了副老花鏡，和葛元洲一群人在清點財務(wù)賬單。

    “我家渺渺在這沒？”

    “等等?！?/br>
    江宏盛見是徐樂山，他繼續(xù)低頭數(shù)賬單，邊數(shù)邊讓葛元洲全部記下，“這些，全部都換為現(xiàn)銀送過去?！?/br>
    葛元洲連忙說好，神色有些遲疑，“老爺，咱們確定不留一點？”

    “打仗了，家都要沒了，要這些錢有什么用？”江宏盛擺手讓葛元洲下去，神情疲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來，徐老弟快坐?！?/br>
    徐樂山哪里還有時間坐，急著問：“我問你話呢，人在你這沒？”

    “沒啊?！苯晔⒂袣鉄o力，指了指遠方，“岑小姑娘去城外幫忙去了?！?/br>
    “胡鬧！”徐樂山急的跺腳，“那里在打仗，她去干嘛？”

    說完，徐樂山就往外跑，突然他想起什么，又折了回來，“你們家江拯呢？”

    “哦。”江宏盛揮了揮袖子，“剛剛也去前線了?！?/br>
    “你怎么沒攔著點？”

    “我能攔得??？”江宏盛嘆了一口氣，“昨日我就喊人去訂棺材了，萬一要真在前線陣亡了，左右還有個父親能給他收尸?！?/br>
    “你這是怎么了？”徐樂山看著哀莫大于心死的江宏盛，皺眉擔(dān)憂，“怎么這回倒是想明白了？”

    江宏盛愛子如命，他那是寧可自己死，也要護著江拯無恙。

    可這回，江宏盛卻好像想通一般。

    “唉，誰家孩子不是孩子。樂山啊......死太多人了，死太多人了啊......”

    徐樂山看著老淚縱橫的江宏盛，沉默下來。

    *

    城外。

    炮|火連天，子|彈的聲音絡(luò)繹不絕。

    傷兵不斷，一個小姑娘穿梭在壕溝間，幫著護士們抬傷兵，她看著擔(dān)架上的戰(zhàn)士，幫他按著傷處止血，秀臉上神情沉著冷靜，不斷提醒。

    “同志，你一定要保持意識清醒。”

    那戰(zhàn)士還年幼，他模模糊糊地點頭，“好...我...我還沒娶媳婦呢?！?/br>
    “好，醒過來就回家娶媳婦。”岑渺接過李蔓蓉遞來的消炎藥，趕緊往傷口上撒，斷手處血rou模糊，戰(zhàn)士痛苦地哼叫，他聽著岑渺安慰的話，苦中作樂，喘著粗氣。

    “那...那只怕不行，還沒打勝仗呢！我們....我們連長說，等打勝仗了，就....就可以娶媳婦生娃娃了。咱們當男人的....這不得先給父老鄉(xiāng)親們守護好家園？”

    “好?！?/br>
    這時。

    一顆炮|彈砸下，炸飛泥土。

    岑渺沒有猶豫，抬起手，替戰(zhàn)士擋掉落下的泥沙，她搖了搖頭，將泥沙抖落，趕緊配合著護士將戰(zhàn)士送進臨時搭建的手術(shù)點。

    手術(shù)時間很長。

    終于，一個護士掀了簾出來，這人恰是李蔓蓉，原文的女主。

    她見岑渺靠墻站著，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岑渺抬眸，“里面的人怎么樣？”

    “今日比昨日要多救了兩位兄弟?！崩盥厮闪丝跉猓ы蛄酷?，看著岑渺不在意地抬手擦臉，黑灰蹭的到處都是。

    若是以往，李蔓蓉定會使小性子，嫌岑渺臟。但，經(jīng)過這一場戰(zhàn)役，她竟然覺得就算是這種黑灰，也掩蓋不了岑渺的光芒。

    兩人在戰(zhàn)壕溝里碰面有兩天了，開始的確比較尷尬，但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岑渺完全沒有提先前的事，李蔓蓉才放下心結(jié)。

    “也多虧了你又買來兩批藥。醫(yī)療隊的藥才能供應(yīng)上，傷兵們才有藥用?！?/br>
    “都是應(yīng)該做的?！贬煺酒饋?，彎腰往房里看了一眼，回眸，“剛剛那個和我說話的戰(zhàn)士呢？”

    “他沒事。”李蔓蓉知道岑渺擔(dān)心，忙告訴她，“醒了還想往線上去，被我攔下了?！?/br>
    遠處的炮|火未斷。

    風(fēng)將岑渺的發(fā)絲吹起，露出渾是黑灰的臉，借來的護士服上都是傷兵的血，在外人看來，岑渺的這幅樣子著實嚇人，就像是從死人堆里剛爬出來。

    她看了良久，才收回視線從懷里掏出一個本子遞給李蔓蓉。

    李蔓蓉疑惑，“這是什么？”

    岑渺緩聲道，“你拿著，幫我送回去?！?/br>
    李蔓蓉翻開那個本子，上面依次記錄著。

    高行，男，因炸彈擊中炸碎，于44年6月13日陣亡，年25歲，家有一兒一女，家庭住址xxx。

    李蔓蓉顫抖著手，又翻開一頁。

    黃貴軍，男，因吸引火力誘敵，彈藥打滿窟窿，流盡血，于44年6月14日陣亡，年17歲，家中長子，家庭住址xxxx。

    “這...這是陣亡書?！?/br>
    每一行都詳細記載了戰(zhàn)士的名字、死亡地點以及日期。現(xiàn)場會有專門負責(zé)記錄陣亡戰(zhàn)士的人，可每天新兵來往多，有許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戰(zhàn)士，根本沒辦法記錄。

    有了陣亡書，就可以通過上面的家庭信息，將消息送回家中，讓戰(zhàn)士的家人能夠得到消息，而不是苦苦等半輩子尋人不到。

    “我都記得。”岑渺淡聲道，“從我來后，這個部隊每犧牲的一位戰(zhàn)士，我都記在了心里?！?/br>
    她的記憶里非常好，所以少了誰，她心里都有數(shù)。

    李蔓蓉麻木的神情略過訝異，她看向岑渺，想起場上的傷亡，眼淚就怎么也止不住。

    “你知道嗎？”

    李蔓蓉抬手擦眼淚，哽咽道，“明明上一刻還說話的戰(zhàn)士，下一刻就只剩冰冷的尸體。有些人，他們甚至連尸骨都沒留下，被炸得都是殘肢斷臂，壕溝里一堆，誰也分不清是誰的。我想為他們收尸都做不到?！?/br>
    戰(zhàn)火燒進了城里，李蔓蓉帶著護士資格證，毫不猶豫就來了前線。

    這幾日的時間，她見識了太多死亡。

    “謝謝你?！崩盥貙㈥囃鰰нM懷里，“我會親自送到他們家里。”

    “岑渺！”一道喊聲，將岑渺視線拉了過去。

    江拯剛從城里趕來，他先是喘了口氣，滿臉灰塵，目光認真：“我要和你去留學(xué)?！?/br>
    “你想好了？不準備留在前線？”

    “我想好了。”江拯終于放下了執(zhí)念，他目光看著前線的炮|火，沉默了會，才繼續(xù)說話。

    “如果注定，我的死亡要有價值，那么我希望我能夠澆灌一棵參天大樹。我并非是愚笨的人，如果我出國，能夠?qū)W到更好的東西，能夠為中華創(chuàng)造一把利劍，那么我愿意?！?/br>
    話音剛落。

    一顆炮|彈再次炸開。

    壕溝里傳來緊急的呼喊，“護士，快來護士！”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結(jié)束了話題，他們動作都很快，岑渺將風(fēng)揚起的外套扯到腰上打了個結(jié)，江拯迅速擼起衣袖，李蔓蓉不忘扯過擔(dān)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