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抱怨。

    沒有氣餒。

    大家互相鼓勁，加班加點的連夜運算，沒有一個人離開。最終在天空朦朦亮?xí)r，以嚴(yán)景山為首的一干科研隊員，得出了結(jié)論。

    事情得到解決。

    大家心情放松的同時，也漸漸感到疲憊。

    此時，恰逢凌晨4點。

    嚴(yán)景山在第一時間將數(shù)據(jù)報告呈上去。

    岑渺剛將資料疊好，就被張曉夏拉走。

    “阿苗，快快快，我們?nèi)バ菹⑷?，不然等下沒精神，我怕錯過下午的原子|彈爆炸。這可是我這半輩子的榮譽勛章嘞，因為犯困眨個眼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好，你等我和嚴(yán)老師說一聲。”

    岑渺無奈地笑了笑，她剛想去找嚴(yán)景山，就看到他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去。

    很快，實驗室內(nèi)的同事們都離開得差不多了。

    可杜康成還坐在椅子上，他埋著頭，寬松的白襯衣下是瘦弱的身軀，手拿著鋼筆齊刷刷地寫著數(shù)字，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康成?！眹?yán)景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行，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出來了，你就快去睡覺。”

    杜康成抬頭笑了笑：“嚴(yán)老師你先去，我重新把大家算的數(shù)據(jù)再整理一遍，馬上就回去休息?！?/br>
    “確定就回去休息？”

    嚴(yán)景山不確定地重復(fù)。

    “確定?！?/br>
    杜康城從來就是說到做到的人。

    得到杜康成的保證，嚴(yán)景山才放心離開。

    大概過去十分鐘。

    杜康成算完所有數(shù)據(jù)，松了一口氣，他放下筆準(zhǔn)備推開椅子起來，剛剛動作，心臟卻傳來狠狠的絞痛，那絞痛來得猛烈，好像將他的氧氣全部抽走。

    他這個毛病他清楚，先前核|輻射接觸多了，他明顯感受到身體的問題在加重。

    只是為了避免同事?lián)?，他一直沒說。

    杜康成痛得面色發(fā)白，他重新伏在桌上，想要緩一緩。

    那絞痛卻絲毫沒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

    汗水瞬間模糊了杜康成的臉，他一手捂住心臟，突然一陣反酸，他噴了一口血出來，他顫抖地去拽前邊的紙，朦朧中，他視線看向不遠(yuǎn)處，那里躺著一個圓球體，只待幾個小時后引爆。

    他......

    他等不到了。

    杜康成喘著粗氣，他用盡全身的力，沾著桌上的鮮血，寫下幾個大字。

    國有重器。

    康成，不悔。

    不悔兩個字透著堅韌的力量。

    走上這條路，他不悔。

    寫完，杜康成手一歪重重打在桌上，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直起身，倒在桌上，心臟傳來狠狠的絞痛，他喘息著，目光漸漸晃散。

    滿臉鮮血。

    他仿佛看到了大屠殺的那一夜，護著他的母親，護著他的父親，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血，火光四起，還有倭寇猙獰的笑容。

    尸骨成山。

    他被親人的尸體護著，壓在最下面，最終活了下來。

    親人的鮮血日夜警醒著他，他不敢放松哪怕一刻。

    沒有人比他更渴望，國有重器。

    有武器，才能有和平，有武器，他們才能不受欺負(fù)啊。

    “國有重......器，康成.....不悔?！?/br>
    杜康成露出了微笑，永遠(yuǎn)閉上了眼睛。

    *

    天漸漸亮起來。

    同事們再次回到屋內(nèi)，看到的卻是杜康成冰冷的身體。

    老秋沒忍住痛哭出聲。

    張曉夏沖過去搖著杜康成的冰冷的身體，哭得人都啞了：“杜康成，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為什么？為什么上天這么不公平，原子|彈馬上就能爆了??！馬上就能爆了！”

    嚴(yán)景山搖搖欲墜，看著杜康成倒在桌上，老淚縱橫，“我要是當(dāng)時留下來就好，留下來就好了啊?！?/br>
    他非常自責(zé)，為什么他沒留下來親眼看著杜康成去休息。

    室內(nèi)氣氛悲痛不已，同事們將杜康成放到床上，老秋打了水，將杜康成臉上的鮮血擦拭干凈，一邊擦一邊哭。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進來，遞來了一個電話。

    嚴(yán)景山早已悲痛地不能講話。

    岑渺擦干臉上的淚水，接過電話，“領(lǐng)導(dǎo)你好，我是221工廠主要科研人員，我是岑渺?！?/br>
    那邊領(lǐng)導(dǎo)人的聲音非常悲痛：“我聽說你們犧牲了戰(zhàn)友。”

    岑渺拿過桌上的那張血條，上面鐵骨錚錚寫著不悔，哽咽著說不了話。

    終于，領(lǐng)導(dǎo)人帶著哽咽的聲音詢問。

    “這顆原子|彈還能不能爆？”

    岑渺拿著電話，看著遠(yuǎn)處的晨曦，大漠上霧氣朦朧，在那，她們將會點燃華國的第一顆原子|彈。

    她忍著淚，語氣盡量平靜。

    “經(jīng)過計算，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試驗的失敗率小于萬分之一?！?/br>
    “好，那我們就一定要炸|響它，讓整個世界聽到?！?/br>
    岑渺掛了電話，擦干眼淚，將杜康成的遺書折好放入口袋。

    數(shù)數(shù)萬的老百姓們還在等著，那些為此付出生命的戰(zhàn)友們更在等著。

    她們要背負(fù)著杜康成的遺志，要背負(fù)無數(shù)戰(zhàn)友的遺志，將偉大的事業(yè)進行下去。

    *

    *

    1964年10月16日，下午1點。

    原子|彈被裝上了100米高的發(fā)射臺。

    離倒數(shù)零時，還有2個小時。

    江拯帶好手套，岑渺站在他的身邊，神情凝重地囑咐他：“插雷|管的時候，一定要小心?！?/br>
    “明白?！苯粗?00米高空的發(fā)射臺，語氣依舊是記憶中的玩世不恭，“我你還不放心么？大事面前絕對不會拖后腿?！?/br>
    說完，他臉色凝重卻又凝重起來。

    雷|管插錯，將會瞬間引爆。

    炸死他事小，可原子|彈就這么一顆，祖國勒緊褲腰帶擠錢搞出來的東西，絕對不能隨意爆了。

    100米的高空，沒有任何防護吊繩防護。

    江拯和幾名工程兵，咬牙就一起爬了上去。

    岑渺在下面看著，視線緊緊注視著江拯的位置，終于看到他爬到頂端的位置。

    十幾分鐘過去。

    很快。

    江拯擦了把頭上的汗，他穩(wěn)住微微發(fā)抖的手，向下面揮手。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成功了！

    零時倒數(shù)還剩1個小時。

    五千多名工作人員被分配到六十里外的地方等候，他們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副墨鏡。

    負(fù)責(zé)按按鈕的老秋，不斷調(diào)整呼吸，手還有點微抖。

    就是一個簡單拍下去按鈕的動作。

    老秋都反復(fù)練習(xí)了半個月，足足半個多月沒睡好，他一有空就會在桌子上練習(xí)拍打的動作。

    他必須要確保，‘零時’一點差錯都沒有。

    不遠(yuǎn)處還架著一塊投影幕布，能夠近距離地將原子|彈的爆炸瞬間錄下來。

    大家聽著按鈕被使勁按下去的聲音，心狠狠提了起來。

    這一剎間，人們的心跳開始劇烈跳動，這一顆傾盡幾千個部門幾十萬人的心血制作的彈|體，終于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他們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緊緊盯著遠(yuǎn)處的發(fā)射臺。

    “10.....9......8.......7.......”

    “6......5......4......3......2......1！”

    “點火！”

    “嘭！”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