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閱轉(zhuǎn)身，從另一側(cè)樓下下去了。

    李氏看到沈閱離開，雖心生愧疚，但也舒了一口氣。

    不管如何，今日讓周旸與程小姐見一面才是正事。

    “旸兒……”李氏才開口，周旸便打斷她，“娘，我突然想起有緊要公務(wù)需要去處理，先走了。”

    話落，他轉(zhuǎn)身，從適才上來的樓梯下去。

    從彩歡樓回城東的宅子不算遠，大約兩刻鐘的時間。

    剛才是何事，碧桃與陳嬤嬤心里明鏡似的，未免沈閱憂傷，她們閉口不談。

    至于沈閱，酒煎羊吃得有些多，又喝了幾杯，酒飽飯足便犯困，加上馬上搖搖晃晃地走著，不一會兒竟睡著了。

    陳嬤嬤看她還能睡，心里不禁生出一絲安慰，約莫她真的放下周旸了。

    城東的宅子三進三出，后頭又有一個大花園，是沈閱的嫁妝之一。

    □□駕崩時，沈閱不過六歲。雖然是公主不是皇子，但作為幺女，深得□□寵愛。在他彌留之際，早早為她備下豐厚的嫁妝。

    海棠閣那處的商鋪亦是她的嫁妝，及笄之前一直租賃與人收取租金，及笄之后便收了回來，做起了布料的買賣。

    梁公便是當(dāng)年伺候□□的一個小太監(jiān)，后來出宮，沈閱便請了他打理海棠閣。

    宅子一直有人打理，昨日又特意吩咐過，今日進來，便是一塵不染。

    睡了一路，等回到宅子時，沈閱已經(jīng)清醒了。

    陳嬤嬤給她倒了茶，順帶問她：“殿下，海棠閣果真要開分號？您身邊似是沒哪個善于做買賣，開分號這事得三思?！?/br>
    沈閱抿了口茶，道：“真的要開，不假手于人，本宮親自去。”

    “親自去？”陳嬤嬤驚恐萬分，“您該不會是想逃出宮吧？”

    “逃？我倒是想逃，可能逃得出嗎？”沈閱自嘲笑了笑，道：“你無須憂心，這事皇上準奏了，太后那邊亦是他去周旋。好了，本宮還是想再睡一會兒，你們先退下?！?/br>
    陳嬤嬤伺候沈閱就寢后離開了寢間，沈閱很快便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聽到烏鴉的叫聲。

    她以為自己做夢，直至睜開眼睛，才知自己并非做夢。

    周旸近日是烏鴉附身了嗎？

    還有，他不是忙于與程小姐相親嗎？跑來她這作甚？

    沈閱不想理他，可他卻有她不出來便一直叫下去的打算。

    她只好起身，朝窗戶走去。

    “看來周世子閑得慌，竟干跟蹤此等偷偷摸摸之事？”沈閱推開窗戶，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我莫有偷偷摸摸?！敝軙D反駁道。

    沈閱：“那為何不走正門，誠心求見？”

    “……”周旸知曉說不贏她，道：“我只是想與你說，我今日并非與程小姐見面。這皆是我娘的安排，我事前并不知曉?！?/br>
    沈閱聽著他說了半天，莫名回道：“周世子跟蹤翻墻就是與本宮說這些？可這與本宮何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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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殿下，您是起來了嗎？”

    門外突然傳來陳嬤嬤的聲音，沈閱與周旸臉上皆是一怔。

    沈閱瞪了他一眼，小聲警告道：“以后沒事莫再來打擾本宮，不，有事亦莫要來。”

    說著，“啪”地一聲把窗戶關(guān)上。

    陳嬤嬤進屋后，環(huán)顧了一圈卻只見到沈閱一人，便問：“殿下，老奴適才似是聽到你與人說話，難道是年紀大聽錯了？”

    “不，有只烏鴉老在叫，擾了本宮的清夢，我打開窗戶罵它了?！鄙蜷喌馈?/br>
    陳嬤嬤聽著，忙道：“老奴也聽見了，擔(dān)心它吵到殿下，正到處去找，卻沒找著，您知道那烏鴉在哪兒嗎？”

    沈閱朝窗戶瞟了一眼，道：“約莫已經(jīng)飛走了?！?/br>
    “這樣。”陳嬤嬤點了點頭，道：“老奴讓人在宅內(nèi)仔細尋找，如若發(fā)現(xiàn)它的老窩，直接搗了，它便不會再來?！?/br>
    “好，就這么辦?！鄙蜷喺f完又加上一句，“實在不行，直接把它毒啞就好?！?/br>
    “……”還杵在窗外的周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他悻悻翻過墻頭，回國公府。

    沈閱這處城東的宅子離國公府不遠，周旸騎著馬，一刻鐘便到了。

    他才翻身下馬，管家已湊上前來，道：“世子，夫人在正廳等您呢?！?/br>
    “知道了。”今日之事，他早已料到李氏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他才跨進門檻，便看到她沉著一張臉坐在主位上。

    其實，李氏顯少會這樣。

    她性格一向溫順，嫁入國公府后，周乾對她一心一意，多少女人向往他身上湊，都被他打發(fā)掉了。她只需把國公府上下打理好，沒有處理妾室的煩惱，更不用發(fā)愁如何鞏固自己正室的地位，所以性子與未出閣前相差不遠。

    可為了周旸的親事，她真的cao碎了心。

    “你今日就這般跑掉，與直接打梁夫人的臉有何區(qū)別？讓我日后何來顏面面對梁夫人？”

    李氏氣得捶足頓胸，偏偏周旸無半點愧疚之意，只涼涼道：“娘，今日所謂的見面，是您騙我過去的。倘若我知曉是與程小姐相親，我斷然不會去?！?/br>
    “……”李氏被他反駁得頓口無言，半晌，她才痛心疾首道：“旸兒，你與娘說老實話？你是否、是否……”

    李氏“是否”了半日都沒能把話說完整，周旸聽著倒是急了，“娘，你有話直說，不必吞吞吐吐?！?/br>
    “就是、就是……”李氏最后破罐子破摔道：“你是否有龍陽之好？”

    “……”周旸聞聲，直接怔愣了。

    這話從趙越這個不正經(jīng)嘴里出來，他揍一頓便是了，可如今從他娘嘴里出來，他惱怒之余，實在有些想不透，他娘是如何得知“龍陽之好”這玩意兒的。

    李氏看他半天沒回話，以為他默認，懸著的心直接墜入了谷底。

    坊間傳他有斷袖之癖，她本來不信，可眼看著年歲相仿的世家貴胄都兒女繞膝，她便有些懷疑。只不過，她想著自己夫君如此陽剛，斷不可能會生出一個好男色的兒子，可如今，她不得不信。

    李氏捂著自己的胸口，直接給周旸下死命令，“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你這輩子只能娶女子為妻，為周家開枝散葉，否則列祖列宗都饒不了你?！?/br>
    “娘，你都說些甚了？”周旸一臉無奈，走到她跟前，一邊給她順背一邊道：“兒子可以對天發(fā)誓，我并無龍陽之好，如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真的？你沒騙娘？”李氏頓時覺得好受了些，聽著他發(fā)如此毒誓又忍不住心疼，“你說沒有便是，發(fā)什么毒誓?！?/br>
    “真的。”周旸道：“我并非不娶妻生子，而是尚未遇到心儀的姑娘。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與我爹一樣，不喜三妻四妾，只想攜一人之手，白頭偕老?！?/br>
    一番話下來，既給李氏吃了定心丸，又繞著彎夸周乾對她情深義重，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不過，該算的賬還是得算，李氏嚴肅道：“如若你不喜歡程小姐，等見面后回絕便是了，直接跑掉實在有欠妥當(dāng)。所以，你適才到底為何事匆匆離開？”

    周旸腦海里閃過沈閱的臉，片刻才道：“公事?！?/br>
    “莫騙娘了?！崩钍虾吆邇删?，但心情好亦不與他計較，“你不想便就不說吧，反正娶妻之事，你給我上點心。娘這輩子只給你爹生了一兒一女，你早些成親，多生些孩子，府里才熱鬧?！?/br>
    周旸：“……”

    好不容易從李氏那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旸又被周沁給纏上了。

    “阿兄，我好乏味，你陪我玩吧?！敝芮弑е豢戏?。

    “我還有公事要忙，你與旁人玩去?！敝軙D打發(fā)她。

    周沁一聽，頓時扁嘴了，“哼……你就是不想跟我玩，要是閱公主在就好，她肯定陪我?！?/br>
    周旸驀地抬起頭來，看著周沁，問：“你……真的很想跟閱公主玩嗎？”

    “想?！敝芮咝‰u啄米似地點頭。

    “既然這樣……我便勉為其難帶你去找她吧。”周旸說。

    “太好了，多謝阿兄，何時去？今日太遲了，明日如何？”周沁小嘴說個不停。

    周旸義正言辭道：“我明日有事，改日?！?/br>
    “改日是何日？”

    “五日之內(nèi)。”

    **

    住進宅子后，沈閱的睡眠顯然比在宮里要好上許多，不再天未亮便醒來，一般睡到辰時之后再起。

    這日，她睡到辰時過兩刻才起。

    碧桃進寢殿伺候她更衣，才走到衣櫥前，陳嬤嬤推門進來，對沈閱道：“殿下，前幾日您讓做的那件縹色絹布交領(lǐng)寬袖齊腰襦裙，梁公送來了，您要試穿嗎？”

    “好?！鄙蜷喓芷诖@件襦裙，讓碧桃直接給她換上。

    陳嬤嬤把襦裙放下，便去廚房端早膳過來。

    “殿下，雖然這絹布不及綾羅綢緞名貴，但近日天氣漸熱，穿絹布做的衣裳舒服涼爽?！北烫乙贿吔o沈閱穿一邊道：“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照奴婢說，這衣裳也挑人，如若容貌不美身段不好，再貴的綾羅綢緞披身亦無用。反之，像殿下你面如芙蓉，腰細如柳，穿絹布亦似天仙?！?/br>
    “就你這抹了蜜的嘴巴，跟在我身邊伺候?qū)嵲谠闾?，?yīng)放在海棠閣招攬生意，保管客似云來?！鄙蜷喰Φ?。

    “殿下，咱海棠閣開業(yè)短短幾年，已經(jīng)穩(wěn)坐京城布行第一寶座，您還是把奴婢留在身邊，給其它行家留條活路吧?！北烫仪纹さ?。

    話畢，大門突然被敲響，門外傳來陳嬤嬤的聲音，“殿下，周世子與周二小姐求見?！?/br>
    “周旸與周沁？”沈閱一聽，眉心微皺。

    不是與他說了有事沒事都莫來找她嗎？怎么才消停幾日又來了？他一向心氣高，那日被她這般下面子，他理應(yīng)不再理她的。

    沈閱甚是不解，但還是朝門外道：“你先請他們?nèi)フ龔d等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