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這可真是為難了只能聽令辦事的白松鶴。 之后的整個下午,白松鶴都沒再在路明遙面前提及此事。 原以為找伴侶的事就這樣翻了篇,沒想到在太陽落山,他帶著小毛團一步步往自己寢宮方向回去時,白松鶴又急急忙忙走來將他攔下,手里還拿著個小錦囊。 他把錦囊塞到他手里,動作快得仿佛只要有那么一小會兒的猶豫,東西就無法順利交到他手中。 這是何物?路明遙有種不祥的預感,打開囊袋稍微瞅了眼,發(fā)現(xiàn)是一條紅線。 白松鶴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才如實回答:抱歉宮主,給您找道侶是上仙界那里下的命令,小的也無法做主。 這是他們今日讓上仙送來的紅線,是要宮主您在宮宴上找到合緣的姑娘后交給她的。 只要這紅線到了她手里,你們二人的天契就能立刻結成,成為道侶。所以此物您定要收好了,到時候得考慮清楚后才能交出。 路明遙把錦囊捏在手里,久久沒有說話。 感受到他無意識釋放出的低氣壓的白松鶴多少有些忌憚,更苦于自己無法左右他們這些上位者的事,默默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隨著最后一道陽光消失,宮燈亮起,走道外的路明遙半身映入光里,半身沒入了黑暗。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暗沉,顯然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好。 上仙界,此事多半還有他爹的手筆。 早在接任宮主一職前,他就三番兩次要將他和哪位仙子湊一對,希望他能早日尋得良配,好為將來擔起更大的責任做準備。 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幾度推脫了他想要給他安排的會面。如今把他送到了這個地方來,倒是讓他有了能促成他所愿之事的理由。 東西送到他面前又如何? 兩日后的宮宴,他誰也不會選。 剛這么想完,仙宮后山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驚得已經(jīng)準備好休息的禽鳥們嚇得撲扇著翅膀四處亂竄。 這動靜大得,像是要將整座平陵山給夷為平地。 路明遙把錦囊收起后,順路來到了后山,想看看那只叛逆的白鳳凰又在鬧騰什么。 他看了眼一路乖巧跟著他過來的小奶兔,阻止了它跟著自己上山的打算:在這里等我,你的話可不能上去。 小兔子歪頭看著他,似乎感到有幾分委屈,但還是乖乖跳到一旁的石頭上,一副就算等到天荒地老,只要沒見到他出來就不會離開的架勢。 路明遙這才用食指在它頭頂摸了摸,輕聲道:我只剩下你那點念想,若不小心讓那只白毛雞給弄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鎖章會每天逐步解鎖~ 第三章 一不小心突然就有了道侶 路明遙自那一日和風涅不怎么友好的會面后,就暫時與他沒再有什么交集。 據(jù)聞鳳凰一族都特別傲氣,那日被他這般壓制得毫無反抗之力,他想風涅肯定得氣壞了,總該要給他點時間冷靜與沉淀。而且他這幾日也特別忙,沒有多余的時間分心去逗弄一個囚犯。 不過從后山現(xiàn)在鬧出的反應來看,恐怕是沒沉淀多少。 陰云蔽月,今晚的風比前幾日還要清寒,在山頂處的感受尤為明顯。 路明遙周身被一層看不見的清氣覆蓋,替他抵御了周遭侵襲而來的寒涼。來到熟悉的瑤池邊,他才明白方才響徹仙宮的動靜從何而來。 池子的正中央被人投進了一顆小山大小的石頭,中間還雕刻成與仙宮極為相似的模樣,然后再以靈力使得池水在其上流轉,形成了個源源不竭的瀑布之景。 瑤池內(nèi)的池水原本就蘊含著大量的仙靈氣,水靜時宛若明鏡,水動時螢光瀲滟,此舉倒是讓這仙池水活了起來。 路明遙看著像是被人重新翻修過的瑤池,心里清醒得很。 景物雖美,但以風涅的性子,鬧出這么大的陣仗應該不是只想向他這個宮主炫耀這點技藝。 平陵山上的風,在路明遙來到水池邊后忽然靜止。 云層間恰好有一小段的縫隙滑過,月光相爭著從里面躍出,照亮了整個山頂。 此時,風又起。 盛開的月夜花被風吹得漫山飛舞,將池水邊那道水藍色的修長人影包圍。高高揚起的花瓣在空中短暫地停留了一息的時間后,忽而紛紛朝著那人飛撲而去。 飄舞的花影折射著刀劍般的鋒芒,似是要將盯上的目標千刀萬剮。 路明遙微微側目,寬袖一揚,波光瀲滟的池水被拉成了水簾,替他將毫不留情沖來的月夜花全數(shù)擋下?;ò昱c澈水在激烈的碰撞后相互融合,兩股靈力的交錯將水簾攪出了有排山倒海之勢的漩渦。 水中兩股力量仍在僵持,只見天邊結界亮光微爍,立于危險中心的路明遙旋即彎了彎眼睛,抬手輕推,水簾瞬間炸開,螢藍色的花瓣在掙脫靈力的束縛后隨風鋪滿整座山頭。 被浸濕的花瓣又恢復了最初的柔軟,殘留在上面的水滴泛著晶瑩的光輝,乍看下猶如滿天星辰于此刻在平陵山上盛放。 落水又回到了池子里,飄花斂去殺氣柔柔地躺在草地上,周圍恢復了最初的靜謐,只有從新造假山上飛流而下的池水發(fā)出嘩啦啦的響音。 路明遙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看見瑤池的另一邊已然多出另一道白色的人影。 他就站在那里與他遙遙相望,神情不悲也不喜,好似花費這番力氣引誘他上來,就是想再另外測一測他的上限與能力。 處理完風涅的鬧劇,路明遙問他:你如此大陣仗,就只是想讓我看一眼這場花雨? 那你還挺浪漫??赡苁且驗樾那椴惶?,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如與風涅初次見面那般平和,甚至還帶著一股寒意。 風涅望著他,忽然輕笑:我就是想看看,能在宮主身上做到多少。 話落,他不緊不緩地抬起右手,握住的拳頭微微松開,露出了藏在底下的錦囊。 路明遙看了一眼,心里一陣咯噔,因為風涅手里拿著的東西,與方才白松鶴給他的那個特別像。 他低頭檢查了一下衣袖,才發(fā)現(xiàn)被他收在里面的錦囊袋子已經(jīng)不翼而飛。 風涅是什么時候? 以風涅脾性,確實不可能就讓路明遙這么輕松地在仙宮里過日子。哪怕他因為受限于平陵山上的結界無法將路明遙打敗,可這并不妨礙他變著法子給他找不快。 手里的錦囊也不過是路明遙身上碰巧揣著這個東西,而他隨手順來罷了。 本來嘛,能讓路明遙稍起戒心吃點癟,風涅的目的就算達到了,對搶來的是什么物品沒有半點興趣。只是沒想到路明遙在見到錦囊落入他手中時,眼神明顯滑過了一絲驚慌,反倒勾起了風涅心里的些許好奇,突然就不想這么簡單把東西歸還。 風涅語帶玩味問:錦囊里究竟裝了什么,能讓宮主如此著急? 路明遙見到風涅把囊袋打開的時候,頭皮瞬間發(fā)麻,語氣鄭重地命令: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東西! 嘖,他到底還是小看了這只白毛雞。 遵守命令對一身反骨的風涅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路明遙的動作已經(jīng)很快了,閃身就來到風涅面前想把東西搶回,并企圖再次對他施行之前的壓制。奈何東西就在風涅手上,再快也快不過他把它打開并取出里面的紅線。 路明遙用力抓住了風涅的手腕,剛想把纏繞在他指間的紅線奪回,可那條線卻在被他觸碰前化作一道淺淺的金色靈光消失了。 天上的陰云突然響起了滾滾雷聲,金光消失的瞬間風涅也是一怔,旋即倆人在同一時間聽見了心臟猛然重重一跳的重響,不約而同地抬手捂了捂。 風涅皺著眉頭,朝路明遙問:你做了什么事?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路明遙早預料到他會有此舉動,故意設下陷阱讓他偷走了錦囊,再反過來對付他??墒撬麊柾暝捄笠姷铰访鬟b的臉色比他還難看,心中的猜測又變得有些猶豫。 路明遙袖子底下的拳頭握得指節(jié)發(fā)白,沉著臉對風涅一字一字道:你倒不如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 那是上仙界發(fā)下來的紅線,讓我娶親用的。路明遙已經(jīng)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還是不難聽出里面的咬牙切齒。 他心里應該要有很多火氣,可大概是這烏龍實在鬧得有點大,惹得他連脾氣都不知道該怎么發(fā)了。 因為風涅的反應,明顯比他本人還要難以接受。 這是理所當然的,先不提路明遙是個男人,何況還是風涅最為憎惡的仙道人士。 他怎么能夠接受要與對方結為道侶的事? 把它解了。風涅眼神冰冷地直視著路明遙,說話的語氣,顯然沒將路明遙這宮主放在眼里。 路明遙看著處于爆發(fā)邊緣的白鳳凰,不知緣何心中的郁悶忽然散了些許。 他淡聲回道: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解,我還需要著急? 話剛落下,倆人耳邊就傳來一道飄渺的聲音 天契已立,永結同心。 風涅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不能用陰沉和可怕兩個詞來形容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逝,周圍的聲音全都被隔絕在遲遲無法回過神的震驚之外。相顧無言的兩個人,此時心里意外的默契地冒出了相似想法。 就不應該打開那個錦囊。 就該把錦囊收進乾坤袋。 只可惜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路明遙剛開始為這件離譜的事情感到頭疼,卻不料事情還沒結束。 他看見風涅突然蹙著眉頭,有些不適地摸了摸鎖骨處,與此同時,他鎖骨的位置也忽然傳來被一股很熱的能量給烙了一下的刺痛感。 他松了松衣領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有灼燒感的位置,多出了一枚拇指蓋大小的淺橙色印記。從印紋來看,很像是一簇火苗。 再抬頭時,風涅那雙琥珀色的鳳眸,正直勾勾地注視著他,深邃得難以分辨其中的情緒。 路明遙看了眼風涅被衣衫覆蓋的鎖骨,壓下內(nèi)心的煩躁,問他:這又是什么? 風涅沉默片刻,心如死灰地回道:鳳族結親成功之后身上會化生一道印記,證明已正式成年,證明已有婚配。 鳳凰一族向來是一夫一妻制,情比天高,生死相依。所以他們在婚配之事上從不含糊,畢竟選擇了便是一生一世,若非路明遙手里那什么天契帶有比較強制性的效應,他們之間的伴侶關系光有鳳族血脈這一關卡著,就不可能如此草率結成。 正因如此,風涅也才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回話間,路明遙已經(jīng)來到他面前,扯開他的衣襟想再三確認他說的話是否屬實。風涅也沒有阻止他,還在試圖整理混亂不堪的思緒。 仙道修士的氣息,讓他條件反射地就想動手品嘗鮮血的味道。 而偏偏,他現(xiàn)在竟然與來自仙道的人成了道侶。 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路明遙盯著他脖子下那枚金色的鳳凰印記看了很久,風涅以為他也和自己一樣因過于震撼而無法第一時間接受。 可沒想到他回過神來,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為什么你的印記跟我的不一樣? 緊接著是第二個疑惑:還比我的大? 風涅沉著臉將衣襟從路明遙手里搶回,重新把衣服整理好后才回答:因為你身上是女方的印記。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種話題比較敏感,以至于路明遙聽見回答時,總覺得風涅沉冷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嘲笑之意。 路明遙抿了抿嘴,不怎么高興地問:憑什么? 風涅沒想到堂堂宮主會在這種小事上與他計較,氣笑著回道:就憑我是鳳。 而路明遙雖然同樣性別為男,奈何他并非鳳族,這印記原本就是因為受到風涅血脈影響而生,理所當然地將另一方默認成是他的小媳婦。 路明遙的頭更疼了。 白日積累的公務已經(jīng)讓他疲憊不堪,現(xiàn)在又不小心和仙宮的重犯綁定了這樣的道侶關系,他很意外自己現(xiàn)在竟然還能保持冷靜。 甚至還有那么一絲僥幸的想法覺得至少宮宴上,他不需要被強迫去挑選什么仙子了。 天契的優(yōu)先級大于鳳族的契約,需要從你這里把道侶契約解除才行。比起的他平靜,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的風涅恨不得能當場把剛立下的天契給破了。 路明遙道:你自己惹出來的禍事,如果你不手賤打開那個錦囊,今日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我從沒用過天契,不知該如何解開。 風涅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一聲,眸光意味深長:或許,有一個更簡單的方式。 路明遙抬了抬眸,只感覺熟悉的殺氣四起。 周圍的風又開始劇烈吹動,風涅的聲音沒入風里,顯得很冷清:天契既然因你而起,只要把你殺了,自然就能解了不是? 他這輩子與仙道之人誓不兩立,最厭惡的便是這些道貌岸然的仙道人士,更妄論結作道侶。 尤其所謂的仙宮之主,都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罷了! 烈風載著風涅的怒火,化刀劍之勢朝路明遙襲去。而被列為目標的人卻只后退了些許距離,默默地注視著攻擊朝他奔去,絲毫沒有還手的想法。 還不等風涅感到怪異,就見前一刻還來勢洶洶的烈風,下一刻就在觸碰到路明遙之前化散開來,殺氣被徹底瓦解。 風涅沒有開口,但上下激烈起伏的胸膛正宣示著他的怒火與不理解。 這平陵山上的結界再強,以他的能力也不至于宮主什么都不做就能化解他靈術的地步。 與他遙遙相望的路明遙忽然又彎了彎雙目,墨眸中泛著的微光,似有星星不小心落入他眼睛那般清亮動人。向上揚起的嘴角撫平了方才還在肆意吹刮的晚風,從他身旁拂過時,撩撥著他鬢邊發(fā)絲的力道如此輕柔。 瑤池處的流水再次成了路明遙清和的聲音的背景:對了,有件事我方才好像忘了告訴你。 風涅沒有錯過路明遙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他心里隱隱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聽見路明遙繼續(xù)道:天契之所以叫天契,除了它霸道的執(zhí)行權之外,還有另一點是因為它擁有對宮主的絕對保護權。 畢竟天道讓宮主娶親,可不是想見到娶回來的人最后把人給殺了然后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