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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十六) 吃過晚飯,按照陸敬橋的習慣就應該找個地方趴著睡覺了,他這一族早晨和黃昏的時候精神特別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物鐘特別準,平時八點鐘準能睡著。 再加上陸敬橋雖然算得上是千年來天賦最好的修道者,但他才一千歲啊。妖族一旦踏上修道的道路,壽命就特別長,長的像是大椿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其他妖族沒有這么長壽也差不太多了,特別是鹿妖一族,常以長壽著稱,一千歲在族里算起來也就還是個孩子。 我們少年妖族也是要睡眠的??! 陸敬橋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手上的鉆表,表上顯示著現(xiàn)在即將接近北京時間凌晨一點,入夜子時。 崇明的秋天秉承著所有秋天的脾氣,更深露重,入了夜更是氣溫驟降,陸敬橋守在巷子口直面穿堂風,被一陣一陣的冷風吹得直打哆嗦。 “什么時候才到啊?”他一邊縮著手臂不停摩挲著胳膊,一邊不住地把眼神落到自己的手表上。 表盤上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在綠光的照耀下幾顆鉆石的光隱隱透出來,在表盤上投射出了一個北斗七星的形狀。分針腳步蹣跚地移動著,漸漸地接近表盤正上方的數(shù)字。 陸敬橋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表盤上標定的數(shù)字“12”突然像是一縷煙氣一樣上浮起來,再落在表盤上的時候猛然模糊了一瞬。再看時整只表盤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羅盤,正上方的“12”正好落成了一個“死”字。 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死門正是最兇險的一門。不過風水學上固定的死門方位是西南方位,死門位居西南坤宮,所以一般情況下大門不宜朝向西南方位。但今日這一卦,死門位居正北,落在北方坎宮,是絕處逢生的卦象。 看著落下來的“死”字,陸敬橋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氣,眼見著那根分針像個小腳老太太似的漸漸挪動到正上方,跟那個“死”字漸漸重合。 “梆——”長長的更漏聲從巷子的更深入傳來,木制梆子擊打在一起的聲音在狹小的巷子里撞來撞去,飄飄蕩蕩地傳進了陸敬橋的耳朵里。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一套呢?”陸敬橋撇了撇嘴,靠在墻上心里頭翻了個白眼,踢了一腳腳邊上的銅盆,盆子里未燃盡的紙灰飄飄搖搖地往上飛了一截,又像是被什么攔住了似的,又飄了下去。 小巷里又響起了一聲更:“梆——” “……”沒想到來人這么難纏,陸敬橋只好蹲下身來撿起手邊的一根小棍子攪了攪銅盆里的紙灰,紙灰復燃,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錢扔了進去,藍紫色的火苗噌得一下燒了起來,他拉長了聲音朝小巷深處喊了一句,“請陰差?!?/br> “梆——”更聲又響了一下。 “是不是有病啊?這都不行?想吃多少回扣???”陸敬橋不耐煩了,干脆往盆子里扔了一把土蓋滅了火焰,“小師叔好不容易麻煩一回你們這些陰差,你們跟圣人也擺這么大譜嗎?還三更催供,今天不把小師叔的事兒辦好,你們一個子也別想拿?!?/br> 陸敬橋也是人間能數(shù)得上號的修道者,大半夜的冒著子夜的陰風出來迎他們已經(jīng)是給了大面子了,還被人甩臉子,這要不是方晏初留著他們還有用,早被陸敬橋一拳打跑了。 “道友莫惱。” 一陣陰風拔地而起,呼嚎著掠過已經(jīng)熄滅的紙灰上,紙灰隨風而起,繞了兩圈消失在空中,連帶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陸敬橋投進去的一把土。 這會兒陰差倒是不挑三揀四了,連土也一塊收了。 話音剛落,巷子深處便燃起了一盞白燈籠,白色燈籠掛在檐角,一盞接一盞地亮起,像是什么特別的歡迎儀式。一陣陰風呼嚎著從小巷深處掠了出來,跟在陰風后面的是一道瘦長的影子,被燈籠的光拉得很長很長。 “事兒真多。”陸敬橋低聲抱怨著,從身邊提起一盞燈籠,幽幽燭火透過白色的燈籠紙在午夜的風里不停搖晃著,顯得十分孱弱。陸敬橋下意識地護了一把才想起來這是借由圣人之力點的引魂燈,根本沒有熄滅的可能。他把燈籠挑起,拎在身旁,燭光在他身板打出了一個小小的圓圈。 那道瘦長的影子落進圓圈里,左右扭了兩下,然后像是一塊軟毛巾似的疊了起來,縮在燭光所能籠罩的范圍內(nèi)。瘦長的影子分不清頭和尾,更分不清嘴到底在哪兒,陸敬橋只覺得大概是從那個影子那里發(fā)出的聲音:“地府陰差敢問圣人召來所為何事?” 地府主司靈魂,人的轉(zhuǎn)世投胎生死輪回都歸地府管。生老病死、枯盛榮衰都是天道倫常,按理說來地府也應當屬于方晏初這個天道圣人的管轄范圍。 但是地府終歸是靈魂所歸之處,世人忌諱,再加上方晏初一個人也管不過來,干脆放權(quán)給地府,時間一長,地府的人反而也忘記這件事了。 “跟我來。”陸敬橋拎起燈籠走了兩步,看著光里的影子跟著燭光不停移動才放下心來,快走了兩步道,“凌云殿是圣人道場,陰差大人久在地府,身上恐怕沾了煞氣,跟著引魂燈走可護住魂魄。” 瘦長的影子在燭光下化成一個人的形狀,對著隱隱閃爍的燭火作了個揖,頭深深地埋入懷中恭恭敬敬地道:“龍游君有心了?!?/br> “哼,”陸敬橋走在前面,連多看一眼都欠奉,聞言掀了掀嘴角,語氣中不乏諷刺,“陰差大人還記得小師叔的名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