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前，世界上沒有哪個友人比白許更重要。

    早上起來，身邊睡著的人肯定已經(jīng)不在。他會趁著家里的人還在沉睡返回客房，然后在大家快起來前買好早點。良好的行為模式，注定讓白許成為讓大家喜歡的人。懂事優(yōu)秀，不讓人cao心，還會幫助他人。

    鄧小小不止一次想問在床上抱住自己的人，到底為什么會選擇她，愛上她。

    如果僅僅是年少時那次浴室里的問答，那也太過于牽強(qiáng)。但是……鄧小小看著對面安靜吃飯的白許，白許的思維模式，確實和普通人要不太一樣。大概九年的時光里，友情被誤解成愛慕，畢竟白許身邊并沒有很親近的人。

    鄧小小呆愣一下，白許在他印象里，一直被各種人愛戴，但好像親近的人卻微乎其微。明明是這么外表看上去優(yōu)秀的人，但似乎走的最近的只有自己。

    她這才想起來，白許身邊人不少，但是沒有一個是會一起玩鬧的。

    ——這也許就是天才的無奈吧，活該，誰讓你這么變態(tài)。鄧小小心里想。

    高考前的日子里，時間都是被試卷填滿。粗燥翻印的試卷勾滿紅色印記，然后用更深的黑色寫下一大堆東西。雜亂不知幾幾年考題的各科考卷堆迭出一摞，然后背面被潦草的演算蓋上去。

    鈴聲響起，英語小考結(jié)束。還沒來得及甩酸疼的手，就又被人叫到：“鄧小小，有人找你?！?/br>
    一般沒有姓名的，大多是宋思遠(yuǎn)。如果是白許，那幫男生早就笑的猥瑣又曖昧，還要尾音拉長。轉(zhuǎn)頭看去，果然是一臉純良的宋思遠(yuǎn)抱著飲料在門口，對著鄧小小迎上來的視線，揮著長長的手臂。

    “走吧，給你?！彼嗡歼h(yuǎn)把手里的飲料遞過去，然后兩個人就走去cao場繞著走。

    自從那次約定好假裝當(dāng)情侶，兩個人就會在下午兩節(jié)課后，晚自習(xí)前的這段時間，聊著有的沒的。宋思遠(yuǎn)很愛說，但不知是不是顧及了現(xiàn)在兩個人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手機(jī)就算從父母那邊拿回來，也不會找鄧小小聊很長的天。頂多說一下好玩的事，拍拍晚飯，拍拍路邊的小狗，然后就是帶了表情的晚安。

    但是兩個人面對面，宋思遠(yuǎn)就像是放開了，聊班里的男生和最近聽說的大新聞，還有最近升高的成績。

    “本來和你約好一起考一個學(xué)校的。”宋思遠(yuǎn)靦腆的，抓著頭發(fā)，“不知道幾個月后還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上學(xué)?！?/br>
    鄧小小被他的表情弄的難過，“對不起，是我一直食言……不過你成績變好，也是好事呀?！?/br>
    “因為就算咱們是現(xiàn)在這種關(guān)系，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彼嗡歼h(yuǎn)絲毫沒掩飾過對她的喜歡，“而且，你現(xiàn)在不想和我真的在一起，但……說不定高考后你心意會變?！?/br>
    手里的飲料被抓緊，鄧小小不忍心看宋思遠(yuǎn)的表情：“我……你不用這么……”怎么說，說自己配不上他？說自己身不由己？告訴他現(xiàn)在這種尷尬的關(guān)系都是因為白許要求的？還是說他只是自己為了讓白許不起疑心找來的……棋子？

    心里對自身的厭惡感瞬間達(dá)到頂峰，這個好心的大男孩配合自己幼稚的游戲，還抱著對自己喜歡。

    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宋思遠(yuǎn)抱不起任何的喜歡。

    她不配。

    鄧小小同班級打籃球的人看見兩個人走在一起，有一個忽然大喊：“鄧小小你和宋思遠(yuǎn)在一起啦？”

    旁邊的人跟著起哄，嬉笑聲響起來。

    鄧小小臉一紅，想反駁但是想起他們還要假裝情侶，就只能抿了嘴把視線避開。

    宋思遠(yuǎn)直接撿起地上的籃球，狠狠朝著男生們砸去：“羨慕不來的你們！”

    在男生們口哨聲里，宋思遠(yuǎn)拉著鄧小小走開了。

    校園里隨處會有老師，拉了一小會宋思遠(yuǎn)就松了手，“沒關(guān)系嗎？”他問。

    “本來……就是要假裝情侶的?！编囆⌒〉吐曊f?！白屇銕椭矐?yīng)該是我……”

    “好了好了，我都說了，不管你原因是什么，都幫你?！彼嗡歼h(yuǎn)說，“這么可愛的女孩子，我做夢都要笑醒的?！?/br>
    宋思遠(yuǎn)抓了把頭發(fā)，他一害羞或是緊張就喜歡抓自己的頭發(fā)。好在一張臉好看，頭發(fā)亂也只能算是隨性美?！昂孟牒湍慵s會，和你看電影，拉你的手……但是咱們假裝情侶，我也不能這么做吧。”

    “……我沒辦法再回應(yīng)你的感情……就算做這些，也……”也沒辦法再回到交往的那個時候，鄧小小眼神暗下去，沉默的看著地面。

    “你不討厭我這么做嗎？”宋思遠(yuǎn)蹲下去抬頭看著鄧小小的臉，“是我決定一頭扎進(jìn)去的，你不用覺得無法回應(yīng)我……”

    宋思遠(yuǎn)的手握住鄧小小的手，“你不討厭我這么做，對吧？”

    鄧小小點頭。

    男生放下心，大笑了一下，“那就好，我會好好努力，讓你再喜歡上我?！?/br>
    “但是……！”

    “咱們周末去約會吧。你不討厭的話，好嗎？”宋思遠(yuǎn)避開了話題，眼睛里滿是期待。鄧小小忍不住，點頭答應(yīng)了。

    “嗯……”

    被宋思遠(yuǎn)喜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鄧小小就是因為宋思遠(yuǎn)這樣才會一下子喜歡上他。在聊微信時會被對方的照顧感到心跳，甚至主動約他出來告白。

    他是籃球場上閃閃發(fā)亮又吸引人的存在。

    可是為什么，一定要在她心里只剩愧疚的時候，享受宋思遠(yuǎn)的好？

    “我們約會吧?！编囆⌒』匚丈纤嗡歼h(yuǎn)的手。

    只要高考一結(jié)束，就不用這么利用宋思遠(yuǎn)了……鄧小小心里的黑暗要把自己吞噬到呼吸不上氣，她感覺自己和白許沒什么區(qū)別。自己這樣只會白白毀掉宋思遠(yuǎn)的心意啊……

    對不起，對不起……

    黃昏里鄧小小滿是歉疚看著蹲著抬頭看自己的宋思遠(yuǎn)，她真想時間停在這里，停在她和宋思遠(yuǎn)都是好樣子的時候。

    放學(xué)時，白許來找她。王嘉佳感慨鄧小小的桃花運(yùn)，調(diào)戲兩句走開了。鄧小小就和白許踩著黃色的夕陽回家，踩著自己的影子，踩著喧囂。

    手機(jī)忽然震了兩下，鄧小小沒管，但白許不知道怎么回事，卻感知到看向自己。

    “你手機(jī)來信息了，不看一下嗎？”他問。

    鄧小小本想猶豫拒絕，但是看了眼白許的表情，就把手機(jī)拿出來看。是宋思遠(yuǎn)發(fā)來的圖片和地址定位——那是本市一家很大的游樂園。

    鄧小小翻完才發(fā)現(xiàn)白許也盯著屏幕看，然后就聽到白許聲音平淡的問：“你們要出去玩？”

    鄧小小回復(fù)了宋思遠(yuǎn)后連忙把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里，“嗯，周末去?！?/br>
    她不知道白許會抽什么風(fēng)，眼下只有少說才是穩(wěn)妥的做法。就見白許拍了她的頭，“挺好的，你們交往后第一次去約會，好好玩?！?/br>
    鄧小小猶豫了一下：“我可以不去……只要你說的話……”

    “去吧，你男朋友也會高興的。”白許打斷了她。

    這種奇怪的氣氛和對話，鄧小小只得皺眉點頭。

    白許除了晚上跑進(jìn)她房間抱著她睡覺，這段日子除了偶爾的親一下臉，就沒什么過分的舉動，甚至連接吻也沒有。這樣也好，不會被父母發(fā)現(xiàn)。鄧小小這么想著，晚上半夜要睡的時候，白許忽然抱著她說，“周日幾點去？”

    “九點?！?/br>
    白許聽后安靜了一會，然后抱著她貼在她耳邊說：“那我回頭給你挑一身好看的衣服?！?/br>
    鄧小小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白許不會就這么輕易讓她和宋思遠(yuǎn)一起玩。

    白許感受到鄧小小身體的緊繃，安慰到：“沒事，我就是給你選衣服?！?/br>
    周日當(dāng)天，白許叫鄧小小去了白許家里。白許從衣柜拿了一個盒子出來，鄧小小打開一看，是一套衣服，還有鞋子……還有內(nèi)衣。

    鄧小小的臉色變得微妙，“我自己……這身可以的?！?/br>
    白許湊過來親了她的額頭，安撫著：“我說了我給你選衣服。”

    紅黑格子A字裙，還有可愛的針織衫，連春季應(yīng)該穿的打底褲白許都準(zhǔn)備好了。一套白色的蕾絲邊內(nèi)衣……如果不是白許送，這可以算是好看的內(nèi)衣。鞋子是黑色皮鞋，上面還有蝴蝶結(jié)。

    “穿上吧，都是你的大小?！卑自S說。

    鄧小小點頭，要拿去浴室換，白許叫住了她。

    “就在這換?！?/br>
    白許的視線像是眼鏡蛇，纏繞在鄧小小全身。審視的視線盯著鄧小小遮遮掩掩把衣服都換完，還黏在鄧小小的身上打量。他看了很久才覺得滿意一樣，走上前抱了一下鄧小小。

    “真好看，我的小公主。祝你玩的開心?！卑自S撥弄了一下她的劉海，整理好她的頭發(fā)?！坝浀迷琰c回來，五點半要給我打電話說一聲?！?/br>
    “嗯……”

    “還記得咱們的約定么？”

    鄧小小避開視線，“……不能有牽手以上的接觸……”

    白許手掌貼著她的臉，大拇指蹭了兩下，“乖，去吧?！?/br>
    白許只是送到門口，他看著鄧小小的背影，忽然說：“你聽話的樣子真美。”

    若是平時，當(dāng)著白許面前換衣服什么的絕對不可能，現(xiàn)在的鄧小小只是皺著眉，卻會按白許的話做。鄧小小停住了一下，然后沒有回頭繼續(xù)走了。

    公交車上鄧小小偷偷紅了眼眶，眼淚砸了兩大滴落在白許給她選的裙子上。隨后很快掩住眼睛，呆了許久，松開手除了眼圈有點泛紅看不出任何異樣。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在白許面前脫光衣服換衣服的事，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公交車站那個等了許久的男生對著車上的鄧小小招手，笑容明亮，鄧小小也扯了笑容看著宋思遠(yuǎn)，對他招手。

    雖然暗地里丑陋不堪，但青天白日下只剩下簡單的美好。一個被愛著的女生，一個愛著的男生。呼吸間是青澀的年輕氣息，是初次的期待與抑制不住的甜蜜。

    這就夠了。

    女生男生這么想著。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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