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來找他的時候差不多是亥時三刻，他已經(jīng)自己痛了一個多時辰了。

    “明日我盡量早一點(diǎn)過來，若是痛得厲害，你自己吃一粒止疼藥丸也無妨?！?/br>
    小傻子堅(jiān)決地?fù)u了搖頭，“不吃?！?/br>
    顧喬知道這個傻子固執(zhí)得可怕，也不和他爭論，“好好好，我知道你最厲害了，但若是你把自己痛出毛病了我會很難過的?！?/br>
    小傻子想都不想地回答：“哦，那好吧?！?/br>
    顧喬鼓勵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你睡吧，我過去了。”

    小傻子這天堅(jiān)持要跟他一起過去，顧喬說什么都不管用。

    “那好，你就跟我到暗道里面，我出去了你再自己原路回來，明白嗎？”

    “嗯！”

    小傻子體格大，在暗道里貓著腰走得很是吃力，顧喬讓他倒回去他又不肯。

    到了佛殿這邊的出口，顧喬輕輕掀開木板，就聽見那打雷似的呼嚕聲。

    “那是什么？”

    “看守?！?/br>
    小傻子盯著那暗道的出口，不說話了。

    顧喬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一個腦袋正在那里看著他們。

    “常風(fēng)！” 顧喬小聲道，“你怎么來了。”

    常風(fēng)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紙包，顧喬便聞到一股清新的綠豆香味，驚喜道：“是宋記的綠豆糕嗎？”

    常風(fēng)沒有回答，伸手把他從里面拉了出來。

    小傻子沒有按照約定好的原路返回，也非要跟著出來。

    顧喬看了看王威力，他呼嚕聲突然停了，翻了個身，撓了撓臉，雷聲才又響起來。

    沒辦法，只得把小傻子也拉出來，叮囑他，“小聲一點(diǎn)?！?/br>
    老三站起來跟常風(fēng)一般高，三個人就著月光在佛像后面狹小的通道里席地而坐，邊吃東西邊聊起來。

    說是聊天，也就基本上是顧喬一個人在說話。

    “宋記還開著呢？”

    “嗯。” 常風(fēng)難得多說了幾個字，“當(dāng)初十文錢一個，現(xiàn)在一兩銀子一個?！?/br>
    顧喬看著手里的綠豆糕不忍心下口，這么小一個要一兩銀子，這是吃了可以立地成佛吧？

    “法章大師知道你這么奢侈嗎？”

    常風(fēng)冷著臉道：“又不是我買的?！?/br>
    哦，是在大慈恩寺順的吧，難怪要半夜偷偷摸摸拿出來。

    顧喬小小地咬了一口，“廉州的物價漲了這么多了??？”

    “嗯，” 常風(fēng)把綠豆糕拿在手上沒動，“米價漲了十倍?！?/br>
    “這些孫子！” 顧喬壓著聲音罵道，“趁機(jī)哄抬糧價，囤貨居奇，這跟喝百姓的血、吃百姓的rou有什么區(qū)別？”

    “官府、富商、地主，” 常風(fēng)道，“連大慈恩寺也參與其中?！?/br>
    “朝廷明令禁止糧米無序漲價，必然是官府與之勾結(jié)，那些富商、地主才敢抬高米價。大慈恩寺常年開設(shè)粥棚，幫他們走賬很容易?！?/br>
    “嗯，而且他們還聯(lián)手打壓外地的米商，現(xiàn)在，整個廉州的糧食都掌握在少數(shù)幾個家族手中?！?/br>
    顧喬點(diǎn)頭，“這次我也要將這件事如實(shí)上報，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吧？”

    常風(fēng)低頭看手里的綠豆糕，“嗯?！?/br>
    小傻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這個糕點(diǎn)真好吃，就是太少了，一口就沒了。

    “要嗎？” 常風(fēng)把自己的遞給他，他看了一眼顧喬，顧喬點(diǎn)點(diǎn)頭，他接過去一口吃了。

    常風(fēng)淡淡地對顧喬笑了笑，“養(yǎng)熟了，要你點(diǎn)頭才敢吃。”

    顧喬嘆道：“你看他行事就像個五歲的幼童，但是戒斷螺疊果那么痛苦，他卻可以一聲不吭，?；媒o他配的止疼丸他一顆都沒吃?！?/br>
    “真的？” 常風(fēng)有些驚訝，“螺疊果是地獄之果，沒有止疼丸根本堅(jiān)持不了一天。看來有朝一日他若是清醒了，定不是凡人。”

    兩天后，常風(fēng)帶著顧喬整理好的疏奏上路了。

    山下的村子鬧疫病，法章帶著常幻常靈下山救人。

    當(dāng)天夜里，他們看到山上少成寺的方向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第14章

    顧喬是在渾身劇痛中醒來的。

    睜眼看到的是滲著水的黑色屋頂，大片大片的霉印像腐壞的花。

    他試著動了動身體，就聽到有人在旁邊喊他，“顧喬、顧喬，你醒啦？” 是小傻子的聲音。

    他只記得昏過去前漫天的大火，彌漫的濃煙嗆得人無法呼吸，他背著劇痛發(fā)作的小傻子摸著墻根兒往外逃。

    “大門從外面鎖死了！有人想燒死我們！”

    “救命！救命！”

    “水用完了！”

    “啊——”

    哭喊聲、慘叫聲充斥著耳膜，顧喬腦袋一脹一脹地痛，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巨輪碾過。

    小傻子把臉伸到他的臉上，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他，“你好了嗎？”

    顧喬眨眨眼，扯著嘶啞的嗓子問，“這是哪里？”

    “不知道?！?nbsp;小傻子說，“黃岐帶我們來的?！?/br>
    顧喬忍著痛撐起半個身子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間牢房里。牢房正對著一個樓梯，樓梯口有一些光亮照進(jìn)來，從上面?zhèn)鱽砣苏f話的聲音，隔得遠(yuǎn)，聽不真切。

    這是被關(guān)起來了嗎？寺廟里的人怎么樣了？

    “我昏過去多久了？”

    “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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