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將她放到餐桌的椅子上，又親自彎下腰身，給她套上棉拖鞋。

    周夢岑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她一切生活上事務都是交給別人打理，但是穿鞋這種事情，還從未想過要別人代勞。

    也沒有人會敢這樣做。

    但他是秦墨。

    一切由他做來，都與眾不同。

    這一頓飯吃得極其安靜，秦墨也只字沒提睡之前的事情，只是中途接到一個電話，起身去門口。

    周夢岑聽到鄭斐的聲音。

    “老板，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就得出發(fā)了?！?/br>
    “嗯?！?/br>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br>
    秦墨從容應聲。

    然后是陸續(xù)有東西放在沙發(fā)上的聲音，鄭斐隱約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餐桌邊，正優(yōu)雅地用餐，他不敢出聲，瞥了一眼便連忙退了出去。

    “我讓人準備了衣服，你要先洗個澡嗎？”

    鄭斐等人離開后，秦墨關上門，走過來問。

    周夢岑點了點頭。

    雖然早上已經(jīng)泡過澡了，但是剛喝了酒，總覺得身上還有酒味，更何況每次出席會議之前，她都有洗澡的習慣，力求每一次都是清醒的。

    秦墨：“好?！?/br>
    他轉(zhuǎn)身去了浴室。

    在她醒之前，秦墨已經(jīng)命人準備好了新的洗漱用品，都是從蘇琪那里問來她日常用的牌子。

    包括剛剛送來的成套衣服、鞋襪，也是她常穿的那個高奢品牌。

    “鄭斐跟蘇秘書商量好了，她直接先過去等你，洛菲學過美妝，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會兒讓她來幫忙？”

    周夢岑吃了七分飽，便進了浴室。

    秦墨說起今天的安排，她也只是點了點頭，好似一切都聽她的安排。

    浴室玻璃門即將關閉時，他伸出手按住，俯身又靠近了一些，“在生氣？”

    周夢岑抬眸盯了他一眼。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總歸不是生氣了，只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

    她是個感情遲鈍的人，做不到他那樣，即便七年不見，還能親密自如，從容淡定。

    她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會考慮更多，比如，書顏一時接受不了他是爸爸怎么辦？

    又萬一，過去七年，他們或許已經(jīng)不適合彼此，包括他們的感情和相處方式，其實都與七年前截然不同，真正在一起并不僅僅取決于過去的經(jīng)歷，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感受和未來的期望，如果仗著一時頭腦發(fā)熱接受了他，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只是兩人對從前錯過的執(zhí)念，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她已經(jīng)二十九歲了，不再是當初的十九歲，好不容易習慣了孤身一人，再來一段分分合合的感情，可能真會要了她的命。

    而他也不是當初的秦墨，兩人身份地位注定，即便要在一起，也沒有那么簡單。

    當然，她也沒有那么多精力去應付，無端猜想、刻意維護，都會讓她覺得疲憊。

    所以，是否要和他繼續(xù)，她需要認真權(quán)衡利弊。

    “小夢，”秦墨叫了她一聲，語氣極低，“我承認今天有點失禮了，但你不在我身邊，我可能沒心思做任何事，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心臟因為他的直白兀地跳了一下，臉頰也驀然guntang起來，周夢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浴室里溫度高，還是他的聲音太過磁性。

    “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再答復你，好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卻也很理智。

    秦墨苦笑了一下，果然，醉了說的話都不算數(shù)。

    但他也不急躁，反而很耐心點頭：“好?！?/br>
    門被關上后，他垂眸倚在外邊，突然又笑了。

    “可是，別讓我等太久了，小夢，我現(xiàn)在就是那驚弓之鳥。”

    而她的抉擇，是獵人手里的槍。

    浴室里回應他的，是驟然響起的“嘩啦啦”水聲。

    ——

    洛菲過來時，秦墨正在幫周夢岑吹頭發(fā)。

    原本她是不愿意的，但秦墨說，再推脫下去，會議就要遲到了。

    無奈，她只得坐在鏡子前，任他折騰自己的發(fā)。

    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修指在發(fā)間穿梭，輕柔有序，還會時不時幫她按一下頭皮，極其舒適。

    周夢岑低眸，忍不住想，竟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技術。

    洛菲捂著嘴在一旁偷笑，等頭發(fā)吹干，秦墨退了一步，給洛菲讓出位置，拿著吹風機去了浴室。

    洛菲偷偷對周夢岑說道：“周jiejie，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先生不為人知的一面?！?/br>
    周夢岑：“哪一面？”

    洛菲拿著發(fā)箍幫她把頭發(fā)整理好，一邊感嘆她驚人的發(fā)量，一邊說道：“我跟秦先生認識也有四年了，雖然我知道他是個善良的人，但我認為他性格太過冰冷高傲，很討厭與人親近，可剛剛他給jiejie吹頭發(fā)的樣子，專注珍重，極盡溫柔，就好像吹的不是頭發(fā)，是一根根嬌貴的金絲線，不然為什么他會那樣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周夢岑有些恍惚。

    洛菲說的這些，她又何嘗感覺不到。

    她甚至留戀其中。

    但她又不敢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太久，內(nèi)心孤獨的緣故，才對他的親昵也產(chǎn)生了欲望。

    洛菲點到為止，也沒再繼續(xù)說下去，開始打量她那張完美到極致的臉，最后感慨：“周jiejie你皮膚真好！明明還沒化妝，卻跟平時出席活動時一樣美。”

    周夢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其實感覺今天的自己其實與平日有所不同的。

    洛菲也看出來了，她笑道：“不過，不化妝的jiejie，比網(wǎng)上視頻里的看起來，要更溫柔！”

    周夢岑唇角輕輕扯了扯。

    太過溫柔的女人，在商場上總會吃虧的。

    “所以您之前的妝容，都是側(cè)重于疏離感，對不對？”

    上來之前，洛菲特意研究過周夢岑往日的視頻，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妙。

    周夢岑的妝容特點是面部立體感很強，妝容輕薄服帖，沒有粉感，最濃重的部位是在上眼線，下眼影卻干凈白皙，顯得眼睛凌厲有神，眉毛精致利索，透著大氣溫婉，唇色自然，不會過于艷麗，高挺的鼻梁幾乎不用過多修飾，整體顯得堅定有力，氣場十足。

    周夢岑抿唇?jīng)]有說話，但看她的眼神，明顯充滿了贊美，唇角也微微上揚。

    洛菲心中十分開心，對她的敬愛越發(fā)深。

    而倚在門口窺探的秦墨，恍然覺悟，原來只有卸了妝容的周夢岑，才是溫柔心軟的。

    以往出席活動前，蘇琪總會花上一個多小時給周夢岑挑選合適的衣服和裝飾，包括耳飾、胸針、手表、鞋子，場合再正式一點，也需要項鏈、袖扣，不過周夢岑不喜歡繁瑣，極少佩戴。

    但今天，秦墨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給她準備了一整套齊全。

    看到洛菲一一捧出來時，周夢岑差點以為，自己是要出席的是一場奢華宴會，而不是會議。

    “戴這個就好了，其他的不用?！?/br>
    周夢岑指了指那副鉆石流蘇耳墜，有些無奈地皺起眉，然后接過洛菲遞來的西裝外套，轉(zhuǎn)過身去套上。

    洛菲忍不住笑了，回頭看向大廳。

    此時秦墨也換了衣服，手上正拿了兩條領帶比畫著，聞聲望過來，眸中笑意連連，隨后對洛菲點了點頭，然后讓她先回去。

    洛菲放下耳墜，比了個ok的手勢，快速出了門，只覺得空氣中都散發(fā)著一股戀愛氣息。

    不酸臭，充滿金錢的味道！

    ——

    周夢岑套上西裝，大小剛剛合適，就連肩部、手肘和腰身都十分貼合，版型雅正，與身上及膝飄逸的酒紅色緞面半裙很搭配，端莊優(yōu)雅，又不失靈動。

    她一邊整理西裝領口，一邊轉(zhuǎn)身時，不期然碰到走過來的秦墨，下意識退了一步。

    再看到他身上的西裝筆挺時，眉梢不禁微微挑起。

    秦墨低頭看她時，也被此刻的她驚艷住了。

    他今天給她挑的是一套西裝加半裙，不知是她本身的緣故，還是洛菲刻意沒有完全遮掩住她的溫柔氣質(zhì)，亦或者是她那濃密絲滑的黑發(fā)又長了些，卷落在胸前，氣質(zhì)干練又不失嫵媚清冷，唇色淺而不淡，眉形平而不冷。

    修身單薄的西裝外套里，是一件淺灰色薄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有扣，有種小v領的感覺，隱約露出一小截冷白肌膚。

    清冷高雅，嫵媚多情。

    秦墨喉結(jié)滾了滾，又覺得那里少了點什么。

    雖然，即便不用珠寶點綴，她依然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高貴傲然，然而那些珠寶仿佛也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展現(xiàn)出真正的價值，才會讓秦墨覺得，珠寶不再是簡單的裝飾品，仿佛被她賦予了生命和靈魂。

    但她說不戴，他便也作罷。

    “怎么了？”察覺到他的出神，周夢岑以為自己哪里不對。

    然而秦墨笑著搖了搖頭，然后伸手，極其自然地幫她理了下襯衫的衣領，壓在西裝下。

    周夢岑氣息微緊，怔然間，他扶著她肩坐到鏡子前，執(zhí)起臺上的流蘇耳墜，便要幫她戴。

    “我自己來……”

    周夢岑這才發(fā)現(xiàn)，洛菲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

    “別動?！?/br>
    秦墨腿微曲，靠在梳妝臺上面對她，身子稍向前傾，抬起她下巴托著，方便她耳側(cè)更好地露出來。

    梳妝鏡散發(fā)的燈光溫柔照在他身上，像是佛光涌現(xiàn)，他俯身靠過來時，呼出的氣息落到她耳廓，溫溫熱熱的，周夢岑有片刻愣神。

    這個姿勢，像極了要接吻的前兆。

    好在秦墨只是伸手摸向她耳垂，找到耳洞，目光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