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你當我為何要求上神人間安寧？”

    靼苒搖頭。

    “他既為妖王九子，便是注定要為三界獻祭其身的存在。假若真的有什么法子能保他不死還人間安寧的，我自然要舍命去尋，假若尋不到，那我便陪他一起死就罷。何須在這兒憂心重重，膽戰(zhàn)心驚的患得患失呢?！?/br>
    “祭拜虔心至誠不辜負我心，而后神若有心賜福，我自當感恩戴德?？缮袢暨€是那般自持清高明哲保身，”

    “那我便做了那個神就是?！?/br>
    顧望舒從河邊拎著收拾干凈的河魚走回來的時候，正看到艾葉蹲坐在門口等他。

    艾葉那身袍子好像是真的不會臟，還是一如既往的花白發(fā)亮，天轉(zhuǎn)涼后果然褪了灰，一塵不染好似白玉般無暇，不需清洗這點才是他最羨慕的。

    平日還好，若是待到冬季冰河刺骨的，洗衣裳的確是一個大麻煩。

    “出去這么久，餓死為夫怎么辦。”

    艾葉兩手撐在屋外涼榻上，瞇著眼癡心撒嬌的扭了十八個調(diào)子吭嘰出聲。

    顧望舒看他這幅耍賴的模樣也不來氣，只揚手將那兩條開膛破肚的生魚丟在艾葉身上，說，

    “那你就這么吃吧，也不是吃不了，我這還收拾干凈的?！?/br>
    “又應付我?！卑~坐直身子，把他手里的生魚摘下來擱在一邊，自己環(huán)住顧望舒正站在面前的腰，將臉貼在他那濕了些水還未干透的胸前委屈著：

    “膩了我是不是?！?/br>
    顧望舒揉著他頭發(fā)，“出去過了？”

    “哪有。”艾葉收了手抬臉說，“自你那禽獸鎖符解了就沒動過，一直等你回來了。”

    艾葉瞧著顧望舒臉上滲出些復雜，開始還是頗為不解，見他撫上自己的臉頰，拇指抹了把什么東西在手里搓了搓，拾起魚繞了出去。

    “那就去把柴火燒上，我給你烤魚吃?！?/br>
    艾葉應了聲哦，狐疑地擦了把臉，放在鼻下聞了聞，目光驟然一沉。

    是不知何時濺上的血跡。

    想自己費盡心思弄干凈了衣裳，卻忘了檢查臉上，被他瞧個正著，實在是失策。

    “好吧，我早上餓得要命自個兒出去抓了兔子偷吃。你又不吃，就沒給留剩余，你要怪我嗎？”

    搭著灶臺鐵鍋的人在叮當聲中喊了一句：“吃不吃是我的事，給不給我剩那是你有沒有這份心！”

    “不是吧，這就生氣了？”艾葉懊惱著取了捆柴出來，悶聲熟練生火，又盯起被秋風吹得瑟瑟發(fā)抖的可憐火星喊：

    “顧望舒，快入冬了，這木屋子單薄，你怕冷可怎么辦！”

    顧望舒挽袖把魚rou腌進料里，再在涼水里凈了把手，回身直接冰涼插進艾葉溫熱脖頸里，看他被冰得哎呦一哆嗦，笑道：“冷怎么辦，有個暖手的不就行了?！?/br>
    “越來越得寸進尺！”

    顧望舒把暖回來的都手抽出來，笑得得逞：“什么得寸進尺，我本就如此。誰叫你三界之大偏要選我這個胎生帶病矯情難養(yǎng)的，那你便要想辦法把我養(yǎng)活了才行?！?/br>
    艾葉氣不過，吵鬧道：“你原來不這樣的！原來不這樣成天欺負我玩的！”

    顧望舒不理，只往灶臺走上幾步：“火還沒生好？我餓死了。吃不上魚，吃貓rou?！?/br>
    “哦！好好好，真有你的！小爺不生火了，都餓著！來，我今日定要將你揍到心服口服！讓你知道這山上誰才是老大！”

    顧望舒把手一揣，搖起傘哄道：“又開始癡心妄想。”

    “早知當初就不該給你筑這巢，成是會欺負人！”

    【——“假若那位一輩子不回心轉(zhuǎn)意，大人您豈不是要在吾這小破山里住上一輩子……”

    ——“呸呸呸，要你多嘴！三天了還沒完工！什么神仙蓋個小破屋子要三天！”】

    艾葉憶起初尋到這片地兒時，掰著靼苒鹿角強迫這小神仙幫他筑巢蓋屋子。即便那時候身上禁錮未解，但rou食的野獸總還是讓靼苒背脊發(fā)涼，不敢得罪。

    好不容易才算靠著蓋屋子勉強拉進些關(guān)系能聊上幾句……

    這膽小的小神仙也總是會大妖被兇得打嗝。

    “瞧大人您這脾氣……吾都成天畏畏縮縮，巴不得趕緊送走，更別提凡人了！看您這樣三兩頭跑出去城偷窺，若真是這般放不下心上人，倒不如試著收斂些脾氣好好道個歉呢……”

    “你懂個屁！”

    艾葉氣呼呼一屁股坐到地上，咆哮出獸音，滿面怨氣全撒靼苒一身！

    “我脾氣差？脾氣差的人是他不是我！我，我把我這一身傲骨都折成紙蛤蟆了，還不是被他莫名其妙趕出來！呵，這世間哪有如此負心漢薄情郎的，我到底哪點對不起他！又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消氣，都不敢現(xiàn)身見他，下次山還危險重重，要此般躲躲藏藏到什么時候……”

    “啊？”靼苒驚得鹿眼瞪圓：

    “您……該不會……是在下，下面……凡人的……”

    “……再多嘴一句老子吃了你！??！”

    “誒！饒命啊！”

    那小神仙雖膽小但是好奇心重，沒過一會兒又灰溜溜地小聲問道：

    “吾不理解。您是怎么甘心……”

    艾葉早已是個自暴自棄，只垂頭喪氣哀嘆一聲道：

    “誰知道呢，可能我太喜歡他了。他小時候受了太多苦，有不好的回憶。我想，可我又舍不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