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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陳開的靈體和佛像的形象幾乎沒有區(qū)別, 而第二次筑體之后陳開蓄發(fā)了, 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成了行走江湖多年的無情俠客,倒也是和傳聞中陳開成佛前在人間的形象雷同的,現(xiàn)在,他則根本換了個人。 那雙薄唇紅得很微妙,額前散落的頭發(fā)讓人根本不敢直視他狹長深邃的雙眼。 即使外表再凌亂、沾染了某種濃重的色彩, 那雙眼也是沉靜的,仿佛絲毫不為所動。 太像能勾魂奪魄的妖孽了。 明明是天道啊。 廉悉是天道虔誠的信徒, 對自己會產(chǎn)生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羞愧。 如果他真的是狐貍精, 也應該是道行及其高深的雪狐,廉悉不禁無奈地想,而且很可能已經(jīng)對柳兒下手了…… 他不敢多問陳開的變化, 只關心南門柳道:“聽說柳兒入魔了,我能見見他嗎?” 陳開搖頭:“等他休息一下吧?!?/br> “要多久?”廉悉盯著他的臉追問。 陳開歪了一下頭, 用手勢請他借一步說話。 “其實廉大人還有必要再和他說什么嗎?” 陳開邊走邊撩起自己散落的頭發(fā),又整理了一下衣襟, 動作說不出的瀟灑,來到回廊一旁較為開闊的地方,用手肘支著欄桿,直視廉悉道:“他修了魔, 已經(jīng)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又何必再去勸他,平白讓他傷心?” 廉悉低頭看著庭院中四四方方的一片白雪,答:“我不會再勸他了, 只是擔心而已?!?/br> 已經(jīng)修魔,就沒有再回頭的辦法了,多說無益。 兩個長輩一時無話,都有些憂郁。 雪勢方才緩和了一些,現(xiàn)在又大了起來。 “就算對他要求嚴厲一些,會讓他不舒服,也不可避免,”廉悉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惆悵地說,“修魔之后會很難堅守本心,不得不如此啊。” 陳開不以為然:“他在我身邊,不會被魔氣侵蝕的?!?/br> 廉悉猶豫了一瞬,還是勇敢地直視陳開,說道:“可他還是入魔了?!?/br> 你身為天道,成為他的師尊,卻看著他進入了魔道。 這句話可以說是在明著指責陳開了,大概也只有廉悉敢說吧、也只有廉悉會說吧。 陳開知道,這世上真關心小徒弟的人不多,此人就是一個。 所以他并不責怪廉悉指責自己,反而有些愧疚地看著廉悉的眼睛,誠懇道:“他選擇了道,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我不想違背他的意思,但他太過依賴我也確實是我犯下的錯,以后我會同他講清楚,不會再犯第二次了?!?/br> 他的眼神和語氣都令人難免動容。 廉悉很是驚訝,慌忙垂下了視線。 “……等柳兒醒來,我還是想見見他。” 陳開沒有再勸,只留下一句“我會轉告”,回到屋中緊閉房門。 廉悉獨自等在冰冷的門外,雙頰卻微微泛紅。 原來天道……居然是這樣溫柔的人嗎? 之前他完全沒有想到過。 · 陳開一進門,就見到小徒弟疲憊地坐在地上,抬頭可憐地看著他,和修煉之前乞求他時的姿態(tài)一模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么鐵石心腸,根本沒答應小徒弟的卑微請求呢。 “又怎么了?” 陳開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這么頭痛的感覺。 地板上面鋪著地毯,下面還盤著地龍,倒是不冷的,但南門柳用無助又委屈的眼神看著他,還沖他軟軟地伸出手臂,他也只能任命地把小徒弟抱起來,放回床上。 然后就被又一次纏住不放了。 “師尊去哪了?外面那么冷。” 小徒弟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在他勁邊嗅了嗅,只有風雪的冷氣。 “廉悉來了,”陳開握住他的細腰,將他從身上拽下來,“就在門外,想要見你?!?/br> 南門柳眼神一亮,順勢扶著腰下床,急匆匆道:“他有舊疾,我現(xiàn)在就去見他,別叫他等久了凍到?!?/br> 他腿還軟著,陳開扶了他一把,讓他勉強站穩(wěn)。 “別見他了?!?/br> 小徒弟動作一滯,回頭僵硬地問:“為、為什么?我……” 配不上見他嗎? “我從前告訴過你,不必太把廉悉的話當真,要有自己的判斷,現(xiàn)在也是一樣,”陳開不緊不慢地取來一條大氅,給小徒弟披上,告訴他,“你的道和廉悉的忠義之道相違背,見了也可能不歡而散?!?/br> 南門柳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忠……義?” “忠也有愚忠一說,夫妻之義同樣是大義,每個人的道都有正反兩面,”陳開為他拉緊了披風,認真地說,“合歡道也是?!?/br> 他怕小徒弟會因此自卑。 雖然三千大道在陳開看來都是一樣的,但世人并不這么想,總將道法分成邪正兩種,殊不知他們口中的邪道能出英雄,正道也有的是惡人。 合歡道介于正邪之間,是兩邊都有很多人鄙視的道法,可以說是最底層了,所以陳開才沒有告訴廉悉,小徒弟到底是入了什么道,因為這其實是比較私密的問題。 “徒兒知道了?!?/br> 南門柳用力抱住他,然后笑著說,“但我還想去見見廉大人?!?/br> “猜到了,”陳開摸摸他的頭,“去吧?!?/br> 南門柳甜甜蜜蜜地出去,在轉過身背對陳開的一瞬間,露出了一絲邪氣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