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一次牽手……

    她微微皺眉，回憶卻有點模糊，難以界定。

    ……

    秋風蕭瑟，樓梯口。

    ……

    ……如果，被人一把抓住也算的話。

    “咕咚——”

    暗影中，頭頂僅有一束照燈拉出晦澀的橙色黃暈。

    孤獨的礦泉水瓶掉落在地，連滾幾圈，哧溜著躥得更遠。

    臣妍接過水的動作才到一半，手指還沒接觸到瓶身，反而先感受到干燥的痛感——

    是和女生皮膚截然不同的磨砂觸感。

    卓灼低頭與她對視，好像看著一個怪物。

    一邊，下意識將她的五根指頭捏得很緊，好似如來佛困住大圣爺，不講道理。

    潮濕薄汗，少女的手是冰冷的，溫度差微妙，微刺滲進皮膚。使得右手食指，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臣妍沒反應(yīng)過來，看見男生起伏的胸口，微皺的眉眼。

    “你要干什么?！彼麊柕暮芾溆?。

    第5章 c05 檸檬水。

    “我不干什么！”

    太燙了。

    舌尖發(fā)甜，代價是手心冰冷。驟然落進發(fā)熱的掌心，幾乎和掉入火爐沒什么兩樣。

    臣妍生平頭一次，在人際交往中臉色漲得通紅。

    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不甘示弱，強硬地將手抽回來。想說些話解釋自己的意圖，提起臣女士飯桌上對她的叮囑，又覺得沒必要。干脆沒趣地垂下目光，揉著手指，悶聲不響，靜靜等人離開。

    ……

    在他眼中，自己比強搶民女的惡霸還不如。

    難怪去給周澤航送水，這人能沒個好臉色。

    腳步聲終于遠去。

    她想得透徹明白后不覺得氣餒，反而重新燃起拿下心儀對象的決心。

    那個時候尚且如此。

    眼下的二十六歲，雖然時間沒那么充裕，對于這位尚且還沒深入了解的卓老師，臣妍依舊計劃著，最好有一個良好的開端。

    大學城旁的地鐵口，位置優(yōu)越，從周一到周日都屬于高人流量。

    無論有意無意，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她在地鐵口前的連鎖的甜品店把人撞見，有點夸張地驚訝道：“這么巧?！?/br>
    卓老師還是戴著口罩。

    太陽當空，長長的隊列，所有人都不堪其擾。戴帽子的、打傘的、甚至還有帶了便攜凳的，裝備一個比一個齊全。

    作為網(wǎng)紅連鎖甜品店落戶省城的第一家，陣仗就是這么大。哪怕可能一個月后就恢復原形，但商家抓的就是新鮮感和人天生喜歡湊熱鬧的心理，自然也不吝嗇費錢請托。

    臣妍摘掉墨鏡。

    她在聽說甜品開店消息的第二天，心里就有了預(yù)計。

    果不其然，碰見了喜歡吃甜食的人。男生體溫偏高，因此很自然地，看向他微濕的額角。

    她不打無準備的仗，彎彎眉眼，笑道：“反正我馬上到家了，傘借給你吧？”

    傘是很普通的陽傘，沒有什么特別顯眼的花紋，男女通用的深藍色。

    臣妍預(yù)備了一肚子的說法，腦子里思緒也飛快。

    興許他有些傳統(tǒng)刻板，嫌男人打傘嬌氣，立刻表示拒絕；也興許他覺得兩個人關(guān)系也就剛認識，交往唐突，還要想一會兒，委婉找出不需要的理由……總之，無論如何，她都做好了接招的準備。

    沒想到，卓老師只是看她一眼。

    他個子高挑，又站的挺直，在隊伍里顯眼好認。微微頷首，不近不遠、不咸不淡地點頭。

    “謝謝?！倍Y儀得體，態(tài)度適度。聲音比經(jīng)由手機應(yīng)用轉(zhuǎn)換后要更低。

    接過傘時，修長的手指握住傘柄，像扶住一柄含苞待放的花枝。

    ……

    臣妍覺得，他這種天生皮膚白的人，一定從小招人妒忌。

    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不禁有點納悶——

    因為他并沒有將傘撐開，只是握在手里，好像還在掌心轉(zhuǎn)了幾圈，極散漫隨意。她走后，再被人搭話，也只是擺手或者點頭，挺生人勿近，唯獨接傘的時候痛快。

    “他什么意思？”

    周緣緣答非所問，好像在說繞口令。

    “你說他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他就什么意思。你要創(chuàng)造下一次見面的理由，他就順水推舟唄，人又不是傻子?！?/br>
    臣妍依舊納悶：“主要是，他看起來真的不像這種性格?！?/br>
    周緣緣把鍵盤敲得瀟瀟灑灑作響，話沒停：“不是性格不性格的問題?，F(xiàn)代社會，男男女女的事兒，不是說性格上話少高冷，人家就沒有談戀愛的意思，非要當和尚。你本來也有那個意圖，接招就是了。先了解了解，要是覺得不適合、或者發(fā)現(xiàn)是海王冒充高冷男，就立刻收拾細軟跑路，你情我愿而已。”

    她在最后拋出一句絕殺：“人都是視覺動物，或許他覺得你漂亮，是他的那杯茶?！?/br>
    臣妍贊同：“有道理?！?/br>
    她從小就喜歡別人夸她漂亮。

    一天后，意料之中的，卓老師于下午晚飯前發(fā)來消息。

    卓老師：抱歉，白天在忙，才想起來

    卓老師：傘怎么還你

    臣妍想了想，發(fā)去一條：我正好要去大學城門口買東西，蓉大門口碰面方便嗎？

    分明看見過對方從大門出來，問完了，還像模像樣地補充：就是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離大學城遠不遠……

    卓老師言簡意賅：不遠，就那兒吧

    兩人約定好時間，她切掉微信界面。

    剛換到視頻賬號，正好看到新上傳視頻下方的一條最新評論：jiejie最近心情好像不錯，是錯覺嗎。

    臣妍沒忍住一邊摸臉一邊笑，順手點了個贊，哼著丟手絹去挑衣服。

    下樓剛出單元門，碰見好幾個小孩為了根冰棍吵成一團，她干脆大方地請他們?nèi)バ≠u部一人挑一支。為首的小男孩跟個人精似的，嘴甜的要命，喊得人心花怒放，“漂亮jiejie拜拜！”

    校門口，抬眼就能看見橘紅色的日落。

    學生們?nèi)齼蓛山Y(jié)伴跑出來，走在日落鋪就的發(fā)光綢布上，奔向各個小店攤位。

    老建筑式樣的圍墻上，藤蔓纏得滴水不漏，爬滿幾層翠綠碧波，偶爾發(fā)出‘唰啦’聲響。

    她站在碧波下避暑。戴著棒球帽，在消息欄寫：我戴了帽子的，很好認。

    沒一會兒，人從里面出來，仿若探測雷達，準確無誤地找到她所在的方向。白色的短袖，淺藍色的格紋襯衫外套，黑色的運動褲和運動鞋，單肩背包。衣袖捋到手肘處，折成漸變的皺褶，露出線條好看的小臂。

    期間，有男生笑著跟男人打招呼，“卓老師，有機會，下次還一起打球?。　?/br>
    臣妍等人走近，方才借題發(fā)揮，笑著道：“原來你是老師啊，看不出來。”

    他沒說什么。慢條斯理地拉過身后的單肩包，拉開拉鏈翻找起東西，順口問她，“你呢?！?/br>
    臣妍愣了愣，說：“哦……以前在公司工作，現(xiàn)在自由職業(yè)，做做視頻自媒體什么的。”

    “嗯?！蹦腥颂鹉抗?，動作沒什么遲疑。

    “走吧，請你吃飯?！彼f過被借去的傘，很自然地說。

    路上，臣妍突然想起一個說法。

    如果認識一個男生的三天內(nèi)，你還不知道他主動報出來的身高，那就代表他絕對沒有一米八。

    這位卓老師個子綽綽有余，卻提也沒提這茬，已經(jīng)當屬新時代的男性異類。

    并排走在一塊兒，能聞到一股鮮橙似的酸澀綠意，皂感十足。

    混雜些微的雪松皮革，極貼合本人雋拔的氣質(zhì)，不浮夸也不浮躁。

    臣妍隨口找了個話題：“如果不說的話，剛才那么看，誰都會以為你是學生?！?/br>
    她將帽子摘掉，收進包里，露出光潔的額頭，其實是方便側(cè)頭看他的臉。

    卓老師道：“是嗎，”頓了頓，抬手替她擋住一輛快速駛過的自行車，才繼續(xù)說話，不緊不慢，“……我二十八?！?/br>
    夏風掠過。

    臣妍按住翻飛的防曬衫衣角，沒忍住笑他：“太誠實了吧。”

    路過奶茶店，她主動提出去買喝的?！澳愣颊埼页燥埩?，總不能我兩手空空，占盡便宜?！?/br>
    卓老師原本很果斷地說著不必，停了兩秒，又不知道怎么，遲疑著改口：“檸檬水就行。”

    臣妍執(zhí)意要自己去排隊。等她終于拿到等待的勝利果實，端著自己的葡萄果茶和檸檬水回來，看見的就是陽傘和樹蔭之間的畫——

    男人拿著一份傳單，安靜地看著，垂著眼眸，比說話的時候冷淡得多。

    夕陽正好，給人鑲上一道金邊，勾起臣妍對他的初印象。地點變了，衣著變了，依舊氣質(zhì)出眾，輪廓干凈。

    反正人夠多，出于賞心悅目的心態(tài)，她干脆在原地看了幾秒。

    “……”

    天氣太熱，人來人往，熱氣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少。卓老師毫無所覺，將戴穩(wěn)的口罩往下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