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中午的時候,他突然接到奚遲的電話,眼睛一彎:哥 郭一亮剛想調(diào)侃他接奚老師電話,怎么像接女朋友電話似的,就看到霍言清臉色變了。 我馬上過來。 霍言清說著,立即起身收拾東西。 郭一亮忙問:奚老師出什么事了嗎? 霍言清臉色凝重:他meimei好像被人拐走了。 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奚遲和方琴夫婦都在,氣氛一片焦灼,方琴捂著臉已經(jīng)哭得要站不起來了,何俊良在安慰她,但自己顯然也接近崩潰。 奚遲很少有這樣慌亂失措的時候,但是他看見監(jiān)控的時候,心里一瞬間被絕望席卷了。 他盡力維持著語氣平靜,跟霍言清講了事情經(jīng)過,恬恬本來今天是要自己去上補習班的,然而并沒有按照預計的方向走,在他母親得知孩子不見了之后,報警查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在小路口一個男人接到了她,然后就帶著小姑娘消失了。 那個人似乎是周密計劃過的,只在監(jiān)控里現(xiàn)出了背影,路線也很難追蹤。 最可怕的是,他母親在找線索時,發(fā)現(xiàn)孩子的日記本里寫的內(nèi)容,好像很早就交到了這個特別的朋友,那人經(jīng)常陪她聊天,還說要帶她一起救助流浪貓。 這樣的話,對方的目的很可能并不是拐賣。 奚遲得知這個消息后,感覺到生理性地反胃。 他幾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經(jīng)歷,上次他跟霍知說已經(jīng)差不多忘記了,但其實根本不可能忘。 那個數(shù)學老師靠近講題時,附在他皮膚上像黏液一樣的眼神,拍他后背時刻意的摩挲,威脅他如果回去表現(xiàn)出異常,就會失去競賽的資格,所有人都會對他很失望。 他一邊覺得惡心,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么。等到那個人死后,被確證為戀童癖,他那段時間做噩夢,全是自己真的受到了傷害。 一想到現(xiàn)在他meimei處在同樣的境地中,他就渾身發(fā)冷,恨不得把那個變態(tài)千刀萬剮。 現(xiàn)在警方已經(jīng)在全力搜索,他想到霍言清也許有其他獲取信息的途徑,就抱著一線希望把他找來了。 霍言清了解情況之后,立刻想到他們見過的那些隱藏的網(wǎng)站,像蟲子爬過留下黏液一樣,這種人必定會留下瀏覽痕跡,購買記錄,甚至會有互相交流的組織,聞著令人作嘔的味道,就有可能找到它的巢xue。 他很快沉著下來,給郭一亮和其他幾個朋友打電話,開始鋪開搜尋。 奚遲看他窩在角落里,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心情也跟著平穩(wěn)了點。 霍言清感受到他的視線,從屏幕上抬眸沖他點了下頭,安慰道:有頭緒了,哥,你別怕,去陪叔叔阿姨吧。 奚遲懸著的心又降下去一截,給他倒了杯咖啡,然后沒再打擾他,去看他母親的情況了。 終于,織的網(wǎng)逐漸收緊,鎖定在一個號碼上,霍言清立刻激動地站起來,準備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剛剛邁步,他被一陣猛烈的頭痛擊中了,心道不好,穩(wěn)住腳步,掙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消失。 可惜他大腦中的另一股力量異常強烈,比平時還要執(zhí)著,瘋狂地沖撞著他的神經(jīng),讓他閉上了眼。 奚遲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霍言清居然不見了,留下屏幕還亮著的電腦,孤零零躺在一邊。 狹窄的小巷子里,一個男人帶著個小女孩走著。 方思恬交到這個朋友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開始是因為她想給哥哥買個禮物,自己偷偷揣著壓歲錢跑到商場,卻看得眼花繚亂不敢上前。 一個小女孩在男裝區(qū)晃悠格外引人注目,有人在暗處盯住了她,貪婪地欣賞著她的純真和脆弱,然后走上前以一個溫柔的長輩的形象登場。 恬恬覺得這個人很好,有和她哥哥相似的身高和年齡,讓她下意識想要信賴,尤其是這個人愿意聆聽她的想法,幫她出謀劃策,還很有愛心,救助了很多流浪貓。 她也想看看那些可愛的小貓咪,但她爸爸mama肯定不會同意的,只能悄悄地翹掉補習班來看一眼。 走的路越來越窄,她才開始緊張,直到走到一個下坡,從階梯下去就要走到一群幽暗的老樓中間,她有點害怕得不想下去了。 這時,身邊的人突然露出了本來面目,伸出手,想要去拽她。 還沒來得及碰到她,那人從背后被狠狠踹了一腳,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恬恬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扭頭看清了來的人,又不太敢認,總覺得他和之前不一樣,眼神讓人有些害怕。 于是她試探地喊了聲:嫂子? 聽見這兩個字,男人罕見地表情一頓,然后虛起了眼睛,用兩根手指揪著她領子,把她往后拽了一段。 你在這站著?;舫离y掩語氣里的嫌棄,你哥哥那么聰明,你怎么蠢成這樣。 第53章 那把刀 恬恬被下達了留在原地的指令, 就乖乖地站在臺階最上面等,站了幾分鐘無聊了,開始在不同顏色的地磚上跳格子。 跳著跳著, 她抬頭看見熟悉的身影走了上來, 男人比起剛才所見, 周身籠罩的狠戾氣息更強烈了, 臉上沒什么表情,撩起眼皮瞥了她一下:走。 恬恬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感覺一陣冷意,但還是聽話地跟在他后面, 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打量對方, 看到霍忱衣服上沒沾什么臟污, 手是濕的, 好像剛洗過。 應該沒有打架吧? 他是壞人嗎?她怯怯地開口問道。 霍忱淡淡地應了聲:嗯。 那他現(xiàn)在在哪?恬恬有點緊張, 還會來追我們嗎? 霍忱低下頭看著她,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道:可能馬上就上來了。 恬恬渾身一哆嗦, 飛快地往后瞟了一眼, 然后加快腳步跟上他,靠近了他一點, 猶猶豫豫地伸出手,牽住了他的衣角。 霍忱步伐一頓,盯著她攥住自己衣服的小手,眉心微微擰起來, 但也沒甩開她。 小女孩抬頭用一雙墨黑色的眼睛望著他,目光澄凈,他忽然故意彎起唇角,眸中勾著一絲暗光:那你看我像壞人么? 恬恬緊張地眨了眨眼, 輕輕點了下頭,又立馬撥浪鼓似的搖頭:不像,你打敗壞人救了我,肯定是超好的好人,而且我哥哥怎么可能喜歡壞人呢? 霍忱輕笑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前方,凝在眉間的陰戾散開來,繼續(xù)往前走了。 恬恬像個小秤砣扯著他,更用力地拍馬屁:你剛才揍他的時候超帥的,就像電視劇里的英雄一樣! 走出了小巷子,眼前視線一下開闊明亮多了。 恬恬松了一口氣,旁邊蛋糕店新烤好的蛋糕出了爐,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飄,聞得她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 她扯了扯霍忱的衣角,小聲地說:嫂子我好餓。 霍忱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現(xiàn)在是要我?guī)愠燥埫矗?/br> 不知道對方為什么用看奇怪生物的目光看她,她解釋:我吃早飯已經(jīng)過了半天了,吃一塊蛋糕就行。 如果是巧克力味就更好了。她想起來又補充道。 霍忱的表情里寫滿了好麻煩,準備冷著臉拒絕,又對上她期待的眼神。 雖然方思恬跟奚遲是同母異父,但從長相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妹,尤其是眉眼。 小女孩一雙眼睛黑得純凈,湖泊一樣,長長的睫毛扇起了晨霧。 就好像小時候的奚遲越過時間看著他一樣。 霍忱抿起唇,帶著她走進旁邊的蛋糕店,站在櫥窗前面。 給你一分鐘挑完。 恬恬立刻盯著櫥窗仔細選起來,皺著鼻子很犯難的樣子,最后也沒選出來。 霍忱只能不耐煩地說:巧克力味的一樣拿一個。 恬恬眼睛刷地亮起來,美滋滋地提了一袋子,開心地說:我?guī)Щ厝ズ臀腋缫黄鸪浴?/br> 說到這,她終于想起了什么,扁著嘴道:完了,他們現(xiàn)在肯定在找我,我回去會被打死的,以后肯定再也不許我自己出去玩,也沒有零花錢了 嗯?;舫罒o情地肯定。 恬恬看他一點安慰的意思也沒有,把打轉(zhuǎn)的眼淚憋了回去,啃了一口手里的巧克力甜甜圈。 霍忱看著她:你哥還從來沒這么慌過。 小女孩愣了一下,放下甜甜圈,吸著鼻子:那我要馬上回去。 霍忱帶她出了門,往前走了一段,彎下腰給她指路:看見前面那個天橋了么?走過去,到馬路對面,再向前直走一百步,有個派出所,進去讓警察給你mama打電話。 交代完他又語氣冷硬地問:你能聽懂么? 當然,我也沒那么傻,我記住了。恬恬點點頭,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霍忱盯著她的眼睛:不要跟任何人說你今天遇到了我。 為什么???恬恬不懂。 記住就行?;舫兰又亓苏Z氣,否則你哥哥永遠討厭你。 這對于小女孩實在是最重的詛咒了,她馬上捂住了嘴巴。 走吧。霍忱淡淡地說。 恬恬眨了眨眼,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他,霍忱整個人僵了下。 穿著羊羔毛外套的小朋友軟乎乎,仰起臉乖巧地說:mama說一家人也要道謝,謝謝你救我。 霍忱臉色凍住,如臨大敵地伸出一根手指,按著她的腦門把她推遠。 最后小女孩自己抱著一袋子蛋糕走了,舊城區(qū)的路上行人不太多,小攤販在路邊用方言叫賣著,偶爾有學生騎自行車經(jīng)過。 男人在后面相隔很遠的距離緩緩走著,一邊在心里嫌棄她走太慢,他的身影夾雜在路人里并沒有什么特殊,即使刻意去觀察,也不會認為他在跟蹤誰。 連步伐輕快的小女孩本人,都察覺不到有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在人群中隱匿地觀察著她的動向,直到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警察局門口。 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擅長的事。 恬恬被送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們?nèi)齻€都在,終于止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又不敢上前怕挨打。 方琴立即沖上去,看到女兒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淚流滿面地抱住了她,何俊良也流著淚把妻女摟進了懷里。 奚遲站在一旁捏著酸澀的眉心,突然被恬恬一頭扎進了懷里,眼淚鼻涕都蹭在他衣服上,他也不嫌棄臟,把小女孩摟過來拍著她的背。 雖然他一直在抗拒,甚至刻意減少和他們接觸,但出了這件事,他才發(fā)覺自己早已把對方當成了最珍貴的親人。 恬恬并不能說明白自己是如何逃脫的,大家覺得可能是受到刺激嚇壞了,一時也沒有追問。 奚遲作為家屬去確認犯人,看到了他被抓獲時現(xiàn)場的照片,那人像一塊垃圾一樣被丟在墻角,捂著肚子動不了,從青紫腫脹的臉上也能看出表情極度恐懼。 一把小刀貼著他的脖子,穿過他的衣領把人釘在了身后木頭架子上,然而犯人身上并沒有發(fā)現(xiàn)刀傷。 大家都很不解,制服犯人的人看起來非常痛恨對方,但留下這把刀是什么用意?甚至讓人覺得是在滿足某種儀式感。 方琴夫婦對誰救了自己女兒毫無頭緒,警察又去詢問奚遲。 奚遲翻看著這幾張照片,其中有那把刀作為證物的特寫,看起來像旅游景點售賣的藏刀,看起來有些年數(shù)了,銀質(zhì)刀柄上的花紋已經(jīng)泛黑,鑲嵌的玉石也缺了一塊。 他垂眸端詳了幾秒,輕輕搖了搖頭。 終于回到家后,他們一起吃了頓祥和的晚飯,方琴夫婦心有余悸地跟恬恬講了很多道理,恬恬也聽話地保證以后什么都告訴他們。 睡覺之前,恬恬纏著奚遲給她講故事。 奚遲也沒什么故事儲備,搬了椅子坐在她床頭,翻開她的書一字一句的念,自己都覺得聽著很無聊,但恬恬聽得津津有味。 念完一篇,他瞥見小女孩在拿手撐眼皮,不禁失笑:你困了怎么不睡? 恬恬睜圓眼睛:我還不困,我不想睡。 她看著奚遲彎起的眼睛,也跟著笑得燦爛,一臉幸福地說:好開心你今天終于要在這睡覺了。 奚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恬恬扯起被子,只露出雙眼睛,似乎在不好意思。 我好怕你覺得我的家讓你沒家了她蒙在被子里說,然后你就會討厭我。 奚遲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竟然會想這種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偷聽到她爸媽說了什么。 怎么會,他語氣格外溫柔地說,我不可能討厭你。 小女孩眼睛一彎:能不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奚遲一時真不知道講什么,又聽她補充道:或者講點我嫂子的故事。 你其實想聽的是這個吧?他揭穿道。 恬恬嘿嘿一笑:我覺得他好神奇啊,什么都會,每次見面都不一樣,好像魔法變身。 奚遲跟著牽起嘴角,問:你喜歡給你抓娃娃的他,還是今天救你的他? 我喜歡 她說了一半忽然捂住嘴,哭喪著臉:完了,詛咒要生效了。 奚遲聽得很茫然,問了今天的經(jīng)過,才知道霍忱都跟她說了些什么,哭笑不得地告訴她:都是他逗你玩的。 恬恬放下心來,一本正經(jīng)道:那這就是咱們?nèi)齻€的秘密了。 奚遲抿起唇,目光飄了出去,像罩在了一層薄霧中似的。 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小女孩怯怯地開口:他來救我,是件壞事嗎? 奚遲回過神來,問:為什么? 好像大家都要把他揪出來。她不太確定地說。 奚遲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能默默地摸了下她的頭發(fā)。 等她睡著了,奚遲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說是他的房間,其實一直在這邊空著沒人住過,里面的東西還都是嶄新的。 只剩他一個人時,他終于卸下了表面的平靜,眼底暗涌著晦澀的情緒。 估計霍忱也沒想到,他看見那把刀時,能夠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