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量少又滋味極美，這種茶往往供不應求，但劍閣山崢嶸崔嵬，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丟掉性命，許多采茶人都不敢冒險，而是轉(zhuǎn)為求種自己種植。

    不過，人為種出來的云頂小針，葉小，更苦，遠遠比不得野生的滋味。

    而每年唯一一點的野生云頂小針，大多被當作貢品進了乾國宮中。周父作為乾國二品官，被賜過一些，周岫柏跟著才嘗到了味道。

    那么，以此茶待客，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到底是什么人？

    周岫柏手指無意識摩梭著袖口，陷入沉思。

    在他對面，沈縝剛剛分好茶。

    將瓷杯推向周岫柏，沈縝斂去眸中笑意，漫不經(jīng)心開口道：“前幾月我路過蜀州時，曾偶然助當?shù)匾桓簧探鉀Q了點小麻煩，他請我此茶，我喝著很是喜歡，他便送了我些。周公子嘗嘗看，若喜歡，不若帶些回去？就當?shù)⒄`周公子這兩日的歉禮了?！?/br>
    周岫柏一怔，卻也沒推辭。爽快應下：“哪需要什么歉禮。不過柏確實饞此茶，就觍顏一回，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抿了口茶展眉，看沈縝道：“聽聞蜀州北多峻山，道路難通，閣下怎地選那里來？”

    蜀北而來？

    沈縝眉毛微挑，端茶小啄，衣袖擋住了她唇邊的笑意。

    她可從來沒說過她是自蜀北而來的。

    這大家子弟，怎么說話句句都是試探。想知道什么直截了當一點不好么？這樣聊下去得多久才能結(jié)束。

    沈縝揉了揉眉，化開眉心染上的倦意。

    思及答應叢綣的早點回去陪她吃飯，沈縝也不欲再與這人兜圈子。

    她放下茶杯。

    “我從哪里來，或許不是最要緊的?！?/br>
    沈縝抬眸看周岫柏，似笑非笑，“周公子，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姓甚名誰，來江陵做什么？對你家可有威脅，又為什么出現(xiàn)在那夜的小巷？”

    第3章 博弈博弈

    周岫柏一愣。

    片刻后，他展顏笑出來，與先前相比，這笑要真切了許多。

    “是?！彼f，“我來此的目的確實如閣下所說，大差不離?！?/br>
    坐直身體，周岫柏鄭重拱手一揖，“請閣下為柏解惑。自然，閣下若有想問柏的，柏亦知無不言?！?/br>
    沈縝定定看他一會兒，然后垂眸笑起來。

    她溫聲開口：“不必拘謹，周公子。我確實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但不是想窺探什么秘密。”

    周岫柏眨眨眼：“閣下請講?！?/br>
    沈縝便道：“在江陵住了半月，我聽聞周公子是飽學之士，又具仁義之心，曾見寒冬街頭乞兒落淚，之后開設(shè)育孤堂，救治無家可歸者眾，可為真？”

    周岫柏臉色微紅，輕言：“育孤堂就在南巷，想必閣下已經(jīng)看過?！?/br>
    “的確?！?/br>
    沈縝頷首，視線望向窗外，日光灑下，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

    “那如此仁義的周公子，對上數(shù)千百姓無辜慘死、忠臣義士被冤被殺，會作何想法呢？”

    周岫柏悚然一驚。

    “閣下何意！”

    沈縝回望他，悠悠答：“柳堤案。”

    室中一瞬寂靜。

    周岫柏眸中情緒翻涌，額角都繃出了幾根青筋。

    他好半晌方沉聲答：“這就是閣下來江陵的目的么？”

    沈縝笑，抬手舉杯，虛虛一敬。

    “昔日此案發(fā)時，柏與家中人...”周岫柏頓了頓，想起女子之前的直白，硬生生改口，“閣下想翻此案？”

    沈縝不答。

    但周岫柏也并非非要一個答案，他順著自己的思路想下去，摩挲袖口，若有所思道：“閣下也猜測秦樓背后的主人是端王殿下？”

    話到這里，才算把一切挑明了。

    周岫柏看著面前的女子，隱隱明白了她的目的，但又不太理解。

    “據(jù)柏所知，端王殿下似乎并未與閣下這般大能有糾葛？”

    “是不曾。”沈縝看他，語氣帶上疑惑，“可他害數(shù)千人慘死，難道不該付出代價？”

    “......”

    周岫柏沉默。

    良久，他面有愧色，拱手道：“是柏狹隘，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縝搖頭，給他添了一杯茶，隨意一般道：“周公子如玉君子，何必自謙。只我聽說，令弟多不法？”

    周岫柏渾身一震。

    須臾，他收拾神情苦笑道：“二弟他......”

    話卡在了嗓子里，周岫柏一時不知怎么說。

    若是對別人，他自然會道家中管教不嚴或周岫庭少時也頗為凄慘。但對這位來歷不明的神秘人，從剛剛的短暫接觸來看，周岫柏知道她不愿聽這些沒用的話。

    坦白講，他作為親兄長，當時知道周岫庭做了什么后，也深恨竟有此等惡行，不恥與他同姓。

    伙同江陵紈绔強闖秦樓，意圖給姑射下/藥/輪/jian，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么？

    若不是那夜周岫柏興致上來想找?guī)讉€弟弟談天，只怕還被蒙在鼓里！

    然而等他急急忙忙趕到秦樓，方知姑射從小門逃掉了，來不及松一口氣，又知道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下令護院們?nèi)プ?，追到者可先折辱人姑娘?/br>
    周岫柏差點緩不過來氣，馬不停蹄帶著親隨去找他們的去向，但最后卻只找到了一群嚇得屁滾尿流的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