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抱琵琶而下。

    面容普普通通，但周身氣度卻恍若仙人。

    沈縝目光定在隨她展開的人物面板那行“潛力值：95%（濟世之臣，王佐之才）”上。

    少女含笑開口：“途徑此地，忽逢仙音。觀琵琶后才知，非是樂器之能，而是人之能。我乃乾國淮郡褚家人，游學(xué)至此，現(xiàn)欲往袞州去，不知二位可愿同行？”

    沈縝收回了視線。

    后續(xù)如何她已不感興趣，救人于苦難也非此時正在“逃亡”中的她方便插手的，總歸那對勢弱的母女碰上這名為褚遂的少女應(yīng)不會有什么大礙。不過，淮郡褚家，褚遂啊......她倒是看見過這個名字。

    第一個任務(wù)時，她于江陵祈愿寺中廢了褚家年輕一代中唯一的男丁，后面短時間里，估計是忌憚她的“天人”身份，上報獬豸樓又無果，褚家便暫時沒有報復(fù)。這一等便再沒等到什么時機，沈映光的名聲響徹神州，更加難“報復(fù)”。直到去年乾國諸王連手欲謀反、被蕭晉珹說動設(shè)計火燒她于劉頭村中，褚家這又才在其中摻了一腳。

    至于這一腳的下場...乾國四大姓變成三大姓就是結(jié)果。

    也就是在趙若芙送來的那張查抄名單中，沈縝看見了被赦免的褚遂及其母父的名字。他們那一房與牽涉進諸王之亂的本家關(guān)系甚遠，且褚父算是個孤臣，故而趙若芙放過了他們。

    乾國變法已經(jīng)在推動，女學(xué)也已經(jīng)開建，這位被系統(tǒng)定為“王佐之才”的褚遂......

    沈縝念頭紛轉(zhuǎn)，終究還是壓下了寫信告知宋昭華的想法。

    樹苗已經(jīng)長大，她何必再指手畫腳呢。

    將最后一口飯咽下、最后一口湯喝完，沈縝擦干凈了嘴，抬頭注視對面人。

    魏清妙亦停了筷子。

    說起來，對方現(xiàn)在的模樣喝水吃飯僅看著還挺神奇。飯食進入那半骷髏半皮rou的嘴里就沒有了蹤影，骷髏架子里沒有五臟六腑，也看不見吃進去的飯食。

    這一段時日里同行，沈縝對此已經(jīng)有所猜測。

    不過她先按下了這個話題，而是問：“魏道友發(fā)覺了你師妹的蹤跡？”

    魏清妙怔了瞬，然后苦笑：“什么都瞞不過前輩。”

    “道友也并不想瞞我吧?！鄙蚩b輕咳了聲，倒出藥吞下，看對面悵惘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我猜，她讓你不要去找她，并且給你推薦了幾個適合藏身的去處，是么？”

    “......”魏清妙神色復(fù)雜。

    良久，她喉嚨里低低：“對?！?/br>
    還是那些文字，那些她們曾經(jīng)自創(chuàng)的聯(lián)絡(luò)文字。一進入這座城，她便在好幾個顯眼的地方看見了那仿若刻在骨子里的字，拼在一起，就如沈映光所說。

    可是不行，不可以......她一點也不想逃到什么更安全的去處，她只想找到崔寒煙！

    或許是為了釣出來她，原本還被隱藏頗深的“太阿弟子為邪修擄走”這一消息在十多天前不脛而走，更可怕的是已有小道流言說這弟子乃絕世爐鼎。魏清妙根本不敢想，那些自詡為名門正道的偽君子、那為壽命力量無所不用其極的邪修，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小師妹將會面臨何等境地！

    她必須，必須盡快救出小師妹！

    魏清妙還勉強能穩(wěn)住急亂的思緒，在紛雜中抓到了一絲線頭，盯向沈映光：“前輩有辦法找到師妹？”

    沈縝應(yīng)了她：“我有?！?/br>
    追蹤目標(biāo)近到一定范圍后，就可以使用系統(tǒng)商城里的追蹤器。無非是當(dāng)前要再欠一筆賬而已，等林夜北的氣運值到手還了就是。

    既然魏清妙能夠察覺崔寒煙留給她的消息，那么后者——或者林夜北必定前不久來過這座小城，想來還在追蹤器的追蹤范圍中。

    系統(tǒng)地輿圖旁展開的面板上，那耀眼的紅色讓沈縝確定了這個猜測。

    確定之后，也終于可以開始談其他事情。

    沈縝目光下落，從對面人被黑袍遮擋了個嚴實的喉嚨劃過。

    “我先前有一個猜想，想說出來讓道友聽聽是否如此?！?/br>
    因聽到沈映光肯定其知道師妹下落而極喜的魏清妙本來要說的話被堵在了嗓子里，她頓了頓，按下急躁道：“前輩請講?！?/br>
    沈縝看她：“道友身損至此，通常而言，要將吃入口中的食物化為己用怕是艱難。尋常人消而化之的辦法估摸著不再適用，所以，是以靈力來代替的嗎？”

    “......”

    魏清妙面上因先前消息而生的喜意慢慢斂去。

    她沉默了很久。

    在沈縝開始喝第二杯時，魏清妙輕聲開口：“是?！?/br>
    她語氣自嘲：“我剩下的靈力不多，可必須以靈力來消化這些吃進去的東西。不然，不吃不喝，就會死去?！?/br>
    沈縝道：“以靈力替代，待靈力枯竭，你亦會有性命之憂。”

    “是啊?！蔽呵迕钏剖窍氲搅耸裁?，眉頭皺了起來，但很快又松開，“我活不久了?！?/br>
    所以在剩下的日子里必須要把師妹安置好，否則她死不瞑目。

    這個決心很強烈，以至于一直注視著魏清妙的沈縝很容易就發(fā)覺了對方這副破釜沉舟的樣子，也很容易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情感與利益的雙重牽扯，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掙脫的枷鎖。

    可有的時候，僅僅憑著一份情感，就能讓這世界上最堅強的人自甘被囚于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