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誆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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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伶上了陳一乘的車。 她的雙腿在等他的時候就蹲麻了個徹底,上車時還需要他給她搭把手才能跨步上去。 但玉伶在上車后卻立刻將手抽了回來,身體貼著另一邊的車門,把自己濕透的裙擺攏在自己這邊,偏頭看向窗外的雨。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雨水已經(jīng)滴在了車里的皮革椅背上,腳下濕透的鞋也把毯墊一同沾濕,玉伶只覺得亂亂糟糟的自己把他的車也弄得亂亂糟糟。 所以并排和陳一乘坐在后座上的玉伶,能離他多遠就坐多遠。 陳一乘看了一眼玉伶的小動作,和司機說:“不回去了,去江邊吧。” 于是司機便調(diào)頭,原本要開回軍部宅院的車駛向陳家在江邊的一幢別墅,離這里是最近的。 玉伶其實很想在這一刻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情都說給陳一乘聽,請求他帶自己去警署,他的勢力和關(guān)系一定能讓她在今夜就能見到夜蝶。 她不知為何,只知道能這樣依賴他會感到非常安心。 但是憑什么呢? 沒有江雍,自己連見陳一乘一面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是玉伶早就學(xué)會的東西。 不必要的妄想根本想都不能想。 玉伶環(huán)抱著自己的肩,眼睛腫澀,鼻腔已經(jīng)堵到說話嗡嗡,腦袋也悶悶。 她真的只想在這雨里奔跑,跑到筋疲力竭,再病到昏死嘔血,畢竟她已經(jīng)沒有在乎的人了。 可她還沒有見到夜蝶。 那也許不是她,她還好好活著。 只有這唯一的信念了…… 一路無言。 車很快再次停了下來,陳一乘接過司機遞來的傘,和玉伶一起下了車。 玉伶看著眼前的白墻灰瓦。 手工抹墻留著斑駁卻又規(guī)整的一道道弧痕,二樓的落地窗前還有一步式的陽臺。 應(yīng)該是從洋人手里買過來的別墅,并不是平國的有著大宅門的錯落宅院。 入門后只有一個中年女傭人迎了上來,似是很熟絡(luò)地和陳一乘說道:“瑾哥兒打電話說不回來了,我還想著關(guān)了燈回宅子里去吶。” “……原以為是瑾哥兒想一茬是一茬地改了心意,哪想是大少爺過來了?!?/br> 她的表情恭敬,謙著虛禮,看見玉伶也只當(dāng)沒有看見。 “收拾一間客房給這位甄小姐,”陳一乘囑咐著她,“浴室備水……有女士衣物么?” 女傭人忙點頭回道:“女士衣物倒沒有……” 她的目光這才落到玉伶身上,打量著玉伶的體格,又說:“瑾哥兒從不帶女人回來歇夜,這邊沒備下。” “把懷瑜上學(xué)時的衣服給她找一套來?!?/br> “曉得了,大少爺?!?/br> 陳一乘吩咐完了才對玉伶說道:“先跟我到書房來?!?/br> …… 玉伶坐在書房的皮質(zhì)沙發(fā)上。 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落地?zé)舻墓庥鞍殃愐怀俗诜阶篮蟮挠白佣祭搅怂媲?,似是一種無形的壓迫力,讓玉伶非常緊張。 他對她說:“這邊只有懷瑜會過來住,離他的畫室近。” “他今天不回來,你要住一晚也不妨事?!?/br> “……我又不怕惹到他,他說不過我?!?/br> 陳一乘試探性的安撫聊天被玉伶回懟了過去,他隨意撥弄了一下桌上的手搖電話,調(diào)侃道:“狠 記仇又脾氣大,我現(xiàn)在就給你表哥撥過去,叫他來說你幾句?” 玉伶馬上軟了下來,哀聲回道:“莫要打電話,我不想回去。” 她聽著手搖電話撥弄表盤所發(fā)出的“咔噠”聲音,知道陳一乘的確是在聯(lián)系江雍,還是從酸澀的眼睛里擠出了一些虛假的眼淚,才抬頭說:“我可以和你說……你能不能別送我回去?!?/br> 男人大概都喜歡勸妓從良,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喜歡從自己憐惜的女人那里聽來他們愿意相信的可悲故事。 覺得自己是別人的救世主。 所以玉伶也只是聽著陳一乘對江雍說玉伶在他這邊,讓江雍放心。 掛斷電話后,玉伶知道她得抓住今晚的機會,強迫自己暫時壓下夜蝶的事情,將心割裂。 從而幻想自己愛著眼前的男人。 “玉伶……給您添麻煩了?!?/br> “得了好處才想起來說好話,未必也太晚了?!?/br> 陳一乘似是現(xiàn)在打算對著態(tài)度軟和下來的玉伶翻起今晚剛過去不久的舊賬。 玉伶突然站起來,仿佛真怕他惱了她,局促地說道:“軍座,是玉伶的不對,太不懂事了。” 陳一乘的語氣并沒有什么變化,他粗沉的聲線出聲便能自威自厲,可用這種聲音說起關(guān)懷意味的話來又讓玉伶的心止不住地悸動。 他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可是你的表哥對你不好?” 她明白了陳一乘根本不介意她耍的那些小脾氣,那些話大概只是為了讓她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調(diào)侃而已。 他的溫柔和江雍浮于表面的體貼是完全不同的。 至少,陳一乘給予了她足夠的尊重。 但玉伶能回贈給他的,只有自己提前想好的悲慘故事—— 說自己姆媽找來讓自己回去嫁人,已經(jīng)收了對家的禮,說什么都不讓她讀書了。 她本就是從家里偷偷跑出來投奔在錦錫不熟也不親的表哥,現(xiàn)下姆媽拉著兄弟幾個硬要帶她回縣城,現(xiàn)在就在她表哥家里堵人。 沒了法子,才跑了出來。 玉伶哭道:“表哥對我是好的,我就不想回家,我不要回去給莊子上的地主老爺做小……” “現(xiàn)在表哥準是煩了我了,我吃他的住他的,花了他一大把錢,如今又讓他這般難堪,我回去定要讓我姆媽帶我走的?!?/br> 玉伶一通連哭帶泣地訴說著,渾身都在顫抖。 頓了頓,似是才意識到陳一乘是她今晚才見過的陌生人,又突然說:“您把我送回去吧,玉伶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 此時書房的門被輕輕叩了幾下,想來是那個傭人來提醒浴室的熱水已經(jīng)好了。 陳一乘并沒有對她的故事多作什么評價,只是沉聲說道:“今晚別想那么多,洗個澡好好睡一覺?!?/br> “去吧?!?/br> 可是玉伶并沒有像她嘴上說的不想再去麻煩陳一乘,而是大膽地走到他面前,擺出一副決絕的表情,說道:“玉伶能不能請您最后幫我一個忙?” “說來聽聽?!?/br> “軍座您……今晚能不能要了我?” 玉伶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并沒有足夠的勇氣支撐她去迎上他沉靜如深海的目光。 忘了說,姜糖是當(dāng)時的妓女為了留住回頭客而用的一種提興致的藥,藥性不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