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銬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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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伶伸手打開了車門的扳扣,是完全下意識的動作。 就在她聽見了陳一乘口中那聲“回家”的時候。 玉伶的余光對上了謝沛司機后視鏡中的視線,他對她微微搖頭,大抵是在暗示她在謝沛來之前勿要妄動。 只不過這車門都開了,就沒有不下車的道理。 話也一樣,要是能說明白,也不怕沒有散場的時候。 玉伶將將推開車門,陳一乘便示意他身旁的許參謀向她走近幾步,為她撐傘。 而他則只身站在雨里,離她幾步遠(yuǎn)。 似是沒了他方才說那句“回家”的平和,他的表情和灑在頰面上的雨一樣冰冷且始終如一。 玉伶同樣和陳一乘保持著距離,再度把那支還剩一個指節(jié)長的煙咬在唇邊,抽了一口,抬眼看他,和剛剛擺給許參謀的媚笑無一差別,一邊吐著煙氣,一邊調(diào)笑道:“軍座,您說……玉伶哪來的家回呀?” “左不過是哪個好好客人相愿留我一場,那玉伶便去了?!?/br> “露水恩情,認(rèn)錢的就沒有說愛的,您吶……可不要放在心上了?!?/br> 如此一股腦地朝陳一乘唱戲似地說完,夾煙的手卻在抖,遍體生寒,仿若嚴(yán)冬。 玉伶連忙將煙扔在地上,拿腳踩滅,把發(fā)顫的手指縮回了風(fēng)衣里,背卻挺得直直的,甚至還抱手倔強地回應(yīng)著陳一乘凌冽的視線,毫不退縮。 不用猜都知道陳一乘惱了她了。 他能從蕭山趕回來專門抓她就肯定不是抱著只想她回去的念頭。 可她都當(dāng)著許參謀一個外人的面說得這么直白了,他顧著自己的位子和面子也不該和她一個自貶娼妓的女人多說一個字才對。 最多賞她一句賤罵“婊子”,再讓她滾,然后找機會暗地里了結(jié)了她,以此來封她這張胡言亂語的嘴。 于她而言,這已經(jīng)沒有什么所謂就是了。 玉伶自知要速戰(zhàn)速決,謝沛江雍其一若是跟來都是愈攪愈亂的場面,她今日必須力求要見到尹禹巳。 “跟我走。” 只聽得陳一乘這般短短地對她命令道,果真是不想她再回什么家了。 不,他還朝她走近了兩步。 玉伶將手背去身后,顧不得心里在悵惘什么,搭在了車的門把手上。 許是見她原地不動不理他,陳一乘又道: “我再說一遍?!?/br> “跟我走?!?/br> 沒有任何威脅的幾個字簡直就是對她的警告。 他朝她走過來的每一步都像是往她身上多壓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他的壓迫感讓她惴惴而喘不了氣。 在玉伶看來,陳一乘如若想讓她跪下,那挺得再直的背,扳得再直的腿,最后怕不是都得縮成不要骨氣的一灘泥水。 他已經(jīng)很近了。 玉伶驟感的急促與焦慮迫使她反手拉開身后的車門,忙回道:“玉伶今日有約,陪不了軍座……” 可她話還沒說完,也沒料到陳一乘今天會如此沒有耐心,直接當(dāng)著外人的面對她動手。 先是拉住她的手臂,她的整個人都因為他的拉扯力道而撲去了他的懷里,像是不要臉一樣地在向他投懷送抱。 玉伶的臉蹭到了陳一乘胸前堅硬的胸章,他在雨里小站片刻而未潤進(jìn)呢制布料的水珠則像是把他變成了一塊冰磚,她就這樣尋死一般撞了上去,臆想著鼻青臉腫的自己。 但事情似乎沒有她想得這么簡單。 他單手緊摟住她,在她反應(yīng)過來掙扎的時候用力箍住她的上半身,順勢銬住了她反剪在身后的手。 手腕處那和雨一樣冰涼的器具刮到了玉伶的腕骨,掙不開且掙得疼。 陳一乘這才松開了玉伶,示意許參謀繞到玉伶身后,為她撐傘的同時逼她往前走。 原來他并不是想要抱她。 是她在自作多情。 “我不要,我才不要和你走——” 玉伶嘶聲力竭,朝陳一乘那走在前面的背影吼出了她的想法。 然陳一乘并不想同她多費言語,他走他的路,像是沒聽見似的,并不理會她。 玉伶被逼著歪走了幾步,她本就不安分,找到機會便想岔路開來跑個空。 可她戴著的手銬在雨聲里還不嫌亂,想要保持平衡時直直“哐哐”作響。 許參謀伸手?jǐn)r她,玉伶下蹲躲了過去,但她的人還沒站起來,身體也還沒穩(wěn)住,便被回過頭來的陳一乘捂住了嘴,好似抱一捆柴似的,單手將她提起來夾著抱著,既防著她再喊叫,也預(yù)著她拔腿就跑。 陳一乘大跨幾步,走回自己的車邊,打開后座的車門,把玉伶直接塞進(jìn)了車?yán)铩?/br> 玉伶的視野一直在顛轉(zhuǎn)。 他抱她的方式并不溫柔,剛剛被他夾抱下墜的時候勒的是她胸前的肋骨,好似在掐她脖子一樣讓她不能呼吸,這會兒被扔到車的后座上,也沒管有沒有個女兒家的好德行,反正是半坐著又半趴著,披頭散發(fā)大口大口地咳著喘著。 陳一乘跟著上了車的后座,坐在了玉伶身邊。 待自己的呼吸平穩(wěn)之后,陳一乘碰了她的手臂,應(yīng)是想要扶她起來坐好,卻被玉伶扭身避開。 玉伶靠著被銬住的雙手撐著椅背起身,靠在另一側(cè)的車玻璃上,對他避之不及。 她這才注意到,車前沒有司機,車上只有他們兩人。 又見遠(yuǎn)處的許參謀在同謝沛的司機交談,車很快就開走了。 玉伶的眼睛一直追看那輛漸漸駛離的車,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大抵是走不了了。 玉伶這才把眼神遞給一直在看她的陳一乘,對他道: “軍座……” “強求不好。” 陳一乘同玉伶對視。 瞧見她在風(fēng)雨里被浸濕的頭發(fā),凌亂的發(fā)絲正順著她垂首的動作墜在膝前。 只剩了落魄的美麗與想讓人疼惜的可憐。 且今日的她并未抹妝勻面,但面色卻欲顯蒼白。 他才幾天不在家,她似乎就變得陌生了。 不過有一點是不會變的,她總是如此的…… 可恨又可愛。 相顧無言半晌,陳一乘最后卻只問她道: “……冷嗎?” 玉伶不答,甚至在陳一乘還想開口說什么的時候打斷他,倔強地繼續(xù)道:“玉伶的身契已經(jīng)沒了……” “我可以不賣給您的,軍座?!?/br> “您能放我一次,為何這一次不可以呢?” 車內(nèi)在玉伶毫無邏輯的語無倫次之后陷入了僵持沉默。 她本就沒有耐心再去敷衍誰了。 窗外的雨還在“嘩嘩啦啦”地下,車停著,人坐著,但就是不說話。 玉伶預(yù)感到陳一乘在等人。 但這并不是她能指手畫腳的事情。 直到玉伶聽見遠(yuǎn)處有車鳴笛的聲響,她扭頭朝后面看去,卻被陳一乘直接拉到身邊,強行擺正她的頭,抱她于膝上懷中。 他慢條斯理地為她理好耳邊的碎發(fā),與她交耳,輕言細(xì)語: “在等誰?” “……同我好好說一說,你今天約了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