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吸了口氣，他習慣壓制性的環(huán)境，也并不懼怕死亡。

    對他最可怕的并不是這些，他渾身都在抖，身體完全軟了，這是另一種可怕的預示。

    秦家給他的，在此之前你都不知道科技能以這種方式來糟蹋和毀滅一個人，韋安可是系統(tǒng)地領(lǐng)教了。

    他體內(nèi)那個久無人用的東西被激活了，一種喜悅和臣服的情緒從身體內(nèi)部升起，沒有反抗，暢通無阻。他想起進來前歸陵說，契約在人類社會有了很多糟糕的發(fā)展，T病區(qū)從里面拿了核心技術(shù)……

    就是這個了。

    那地獄中大片的笑聲、快感與感激，就是這個技術(shù)了。

    “別指望有人會找到你，這的時間是靜止的。”T病區(qū)說，“兩分鐘，在這里是永恒?！?/br>
    它拿起一把小電鋸，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fā)。

    “你會喜歡的?！彼f。

    在這種時刻，韋安任何理智的念頭都消失了。

    完全的靜止中，某些記憶變得格外清楚，這是大腦的病灶，一個個黑暗變異的點。

    兒時某個時刻，父親揪著他的頭發(fā)，說他不要想死，他是家族財產(chǎn)，他花了錢的，他沒有這樣的權(quán)利。只是在何時，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全都不記得了。

    他一個叔叔某個節(jié)日的夜晚喝醉了，揪著他的頭發(fā)想侵犯他，掙扎沒有用處，對方從桌子上拿起一只金屬雕像給了他一下，這下差點要了他的命。

    屋子里好幾個“家人”，沒人說什么，都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之后父親進來，阻止了這件事，說如果叔叔這么做了，他就需要調(diào)整系統(tǒng)讓這孩子喜歡被傷害，請他就算不盡到家族責任，做事時也計算一下性價比。

    韋安記得大廳里的吊燈，真的太巨大了，那么亮，好像手術(shù)室里的一樣，照得整個世界都沒有任何陰霾。

    他永遠不會忘記父親向他伸出手，說他是有價值的時候，自己心中涌起的巨大感激。

    不是因為自己可以不被侵犯和折磨而高興，而是因為他可以不必去喜歡這個而感激。

    “奴隸系統(tǒng)”是從古文明一項殘余科技發(fā)展出來的昂貴的生物植入技術(shù)，說是貴，但光桃源本地，大黑暗時代一年接受這種植入的奴隸平均就有三百萬人。

    大黑暗時代，稍好一些的家庭都會豢養(yǎng)這樣的奴隸，大的更會有上百個。它通過對人體植入嚴酷的獎懲系統(tǒng)、控制神經(jīng)元發(fā)展、記憶管理技術(shù)、一套成熟的心理學邏輯，激發(fā)特定情緒，塑造特定的人格與傾向，調(diào)教出符合要求完美的人格。

    韋安沒聽人說過過程中具體的感覺，活下來的人會被徹底掏空，不再擁有自己的語言……當然了，大部分是死了。

    “奴隸系統(tǒng)”的植入者會有一小半死于生物排斥，大部分人則會在之后的一兩年內(nèi)徹底崩潰，變成完全狂亂的瘋子，處于地獄般絕對的痛苦中，被“慈善毀滅”掉。剩下的還有一大部分活不過青春期。

    這項堪稱成熟的技術(shù)存活率最高時也有五分之一，這還不是古代時，而是這項技術(shù)已被禁止后的“文明時代”數(shù)據(jù)。

    他們是一筆財產(chǎn)，供給受到了精確控制的愛，可以被隨便糟蹋和取樂，不算太貴，又真實、熱烈、不可置疑。

    韋安是產(chǎn)品中的一個。

    雖然說自己“廉價”不算很合適，因為他活下來的價格很貴，但本質(zhì)就是這樣的，他是一條流水線上的產(chǎn)品。

    他沒什么特殊之處，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別人需要的。

    第五十六章 升級

    很多年前有一天，韋安半夜被家里人叫去一條暗巷，處理一具尸體。

    他走過去，看到那個年輕女人，死得很慘，被狠狠折磨過，又收拾好。她帶著訂婚戒指，手中被放了一大束紅色的花，他分不清血和花瓣。

    花是精心配好的一束，色彩濃郁，花瓣飛散，紅、淺紅和粉色，層層疊疊，如同夜色將至的云層，一個瑰麗不祥的夢，搭配得非常有格調(diào)。

    如果說韋安有一刻有過什么情緒，下一秒他只能摸索著扶住墻壁，但仍舊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

    他知道是誰干的，當然是父親，他不需要詢問，本能就是知道。

    雖然他向家里報備過的，她只是個同事……訂婚是部門一次重要行動的一部分，僅此而已。不久之前，他也就是因為他的某個家人無來由找她麻煩、差點害死她時，幫她脫了身。

    而父親是在提醒他，最重要的是什么。

    家人，當然，最重要的是家人。

    韋安全身都在發(fā)抖，處于極大的痛苦中。

    這懲罰的技術(shù)非常古老，它制造的也不只是疼痛，它更精密，侵入你的每一個細胞，在這種技術(shù)下，你的大腦變成那些人花錢做出的滑輪軌道，可以隨意cao弄。

    你感到完全的崩潰，除了痛苦什么也分不清，在被人搞亂你腦子的過程中，一些隱秘的事清晰呈現(xiàn)，像懸停在黑暗中的亮片，供你的家人們觀看，引導，污染，再泯滅。

    韋安想自己是有點喜歡她的，就是有年輕男女相處久了時自然會有的一些想法。畢竟他們那陣子經(jīng)常在一起，挑選訂婚戒指，做親密狀在案件高發(fā)區(qū)閑逛，抱怨報銷額度太低之類的。

    這份工作很危險，但染血和骯臟的部分在她身上好像并不存在，她會抱著他送的花束，帶著訂婚戒指，笑容滿面地扮演戀愛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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