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夜市的角落，這里幾乎沒有燈光，可以清楚看到橫過的夜空。

    這個角度沒有主星，只有幽暗壯觀的宇宙，浩瀚無限。

    韋安突然說道：“你們那時探尋到邊緣了嗎？”

    “沒有，”歸陵說，“太大了?！?/br>
    “我們可以走走看，”韋安說，“看看有記錄的，也看看沒有的?！?/br>
    “嗯?！睔w陵說。

    韋安朝他笑，說道：“‘寄居蟹’的管理權(quán)限回來了?！?/br>
    寄居蟹，韋安最初時得到的那個歸陵的次級管理契約，他在上面花了不少時間，但那仍舊很難超過主契約。

    歸陵點點頭，說道：“確實應該是還回來了，執(zhí)行細則里寫了，它們大概覺得你還是該留著?！?/br>
    “那本來只是個應急權(quán)限，只能讓你做一件最緊急的事?！表f安說，“但青石省那班人把主事件變大，往后增加了補丁，于是它變成了持續(xù)性的權(quán)限，能夠成為你的管理人員，讓你做更多的事情。”

    “是的，”歸陵說，“它本來是防止我的最高負責人出事，我不聽調(diào)度的情況?！?/br>
    “你從開始就知道‘寄居蟹’升級超過核心契約的可能性不大吧，你一直想找核心法庭，也算好了辯護詞？”韋安說，“你一直給它升級，一是想試一下，還有就是‘寄居蟹’要達到一定級別，才能在核心契約毀掉之后繼續(xù)接管你。”

    他想著他的一系列打算，古文明的系統(tǒng)太復雜，這會兒才算大概聯(lián)系在一起。

    “核心法庭很可能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后手，覺得我可以監(jiān)控你，才會讓我們托管契約。它們覺得，如果有一天你失控，我還可以控制你。”韋安說，“文書上說，它們查了你所有的力量使用記錄，看來覺得你精神狀態(tài)不樂觀啊?！?/br>
    “我很好，”歸陵說，“我從沒這么好過?！?/br>
    韋安看著他，那人看上去的確很開心，帶著笑意，他長相很像愛情小說里主角，被這雙眼睛看著能讓人陷進去。

    歸陵知道韋安是什么人，自己也知道他。他看過歸陵最崩潰的樣子，看到他眼中的黑暗，還是覺得他很完美。殘缺的部分也是如此。

    當歸陵微笑，韋安想到自己在鏡子前的樣子，那映像中一切都很好，他不會有事，他不會看那些黑暗，他必須走出去，他憑什么要被吞掉。

    他已經(jīng)走出去了。

    他不會被吞掉。

    “我讓‘寄居蟹’回歸初始形態(tài)了，”韋安說，“也就是說我再讓你做最后一件事，你所有的契約就會徹底消失。”

    歸陵看著他，整片宇宙好像都映在他眼中。

    韋安想起核心法庭的話，說讓他倆監(jiān)管不靠譜，它們是對的。

    韋安說道：“你來親我一下。”

    歸陵又笑了。

    “不能sao擾被管理人，違反道德條款的，”他說，“不過等會兒我可以慢慢親你。”

    韋安不知道為什么臉有點紅，他已經(jīng)很熟悉這種事了，但在這個人的目光下，總會變得像個初嘗禁果的年輕人一樣。

    變成一個戀愛比天大的傻瓜，把世界冷酷的常識全丟到一邊。

    “那……最后一個指令，”韋安說，“你陪我看一分鐘的星星吧?！?/br>
    他們都沒再說話，只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抬頭看天。

    身后夜市的喧鬧傳來，一片塵世煙火氣息。

    他們的朋友們還在吃東西，韋安偶爾能聽到笑聲和交談，說某款食物味道不錯，討論哪個非法實驗區(qū)比較方便動手。

    藍小律到了，問他倆哪去了，有些技術(shù)問題要問，紅方說出去接電話，等下大概就回來了。

    他們等會兒的確會回去，回到人群中。

    她會問一些和亞空間有關(guān)的話題，歸陵會回答，也許她真的有機會叫回那個把自己消融掉的人，重新告訴她世界很美好。無論如何，他們很想幫助所有那些掙扎著尋找一點安慰的人。

    再接著他倆會離開珊瑚礁，去遠方旅行。

    韋安有很多想去的地方，他做過無數(shù)計劃。他想起錯失的萬神花園號，那里的中央花園和星空觀景帶，他們可以趕往下一個站點上船，在上面呆一陣子，在海洋城下船，正好趕上最好的季節(jié)。

    他們可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夏季很美，冬天也不錯。

    他們可以逛當?shù)氐男【起^，看電視里的聯(lián)邦新聞，清洗進展到了哪一步。

    他們要去給“有魚”尋找更合適的物質(zhì)性身體，找到韋安丟失的名字，完善梧桐號的功能，去寶石城，去歸陵的家鄉(xiāng)。

    還有剛才紅方說的“團建”，韋安對非法實驗區(qū)這一套事特別熟，不只是科學部，還有一些別的部門，他在內(nèi)務(wù)部時沒少查。

    韋安知道要清理什么，知道哪里有問題，更高層次該負責的人是誰。

    他已不在內(nèi)務(wù)部，但他仍舊是這方面的專家。

    他熟悉這個時代。

    韋安靜靜看著浩瀚的宇宙。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一分鐘，他視線的一角，“寄居蟹”徹底消失了。

    他最初因此遇到了歸陵，把他綁在身邊?，F(xiàn)在一切的束縛都不在，那人仍坐在他旁邊，看著無垠星空，并未離開。

    不會離開的，韋安曾相信會失去一切，但很確定歸陵不會走。

    這時那人轉(zhuǎn)頭看他，眼神溫柔，容貌俊美，好像韋安就是全世界。他湊過來親吻他，他平靜地在星空和街市中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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