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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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就點頭,魔尊的孩子。 他說完,先是很慢很慢地擰著眉頭,像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冰冷僵硬的臉也因著這樣有了點生機。長久盯著謝忱山的小腹,那執(zhí)拗的目光讓人有些驚悚,然后他才古怪而冰涼擦去了剛才的答案,魔尊,與你的孩子。 謝忱山并沒有在意他干澀的聲音,懶洋洋地召來了小院放著的茶壺為魔尊倒了一杯靈茶,一滴紅血從指尖滾入靈泉中。 魔尊的紅眼睛仿佛更赤紅了些。 謝忱山推了推茶杯,那剔透的茶杯晃晃悠悠地朝魔尊飄了過去,落在他僵硬冰冷的手中。手指彈了彈,魔尊偏頭看著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的謝忱山,學(xué)著他握杯的動作一捏 啪嚓! 茶水從蒼白的手指淋下,沾濕了黑衣下擺。 他低頭緩慢舔舐著那些流淌的水痕,直到一只手牽過他的手腕,蓋上來的手帕擦拭掉那些濕漉漉的痕跡,謝忱山輕嘆,低頭看著魔尊頭頂?shù)陌l(fā)旋。 魔尊不似常人束發(fā)戴冠,他的頭發(fā)總是披散著。 看起來總歸有些凌亂。 謝忱山淡淡地說道:魔尊要是沒有別的事情,那便請回吧。 聽完話的魔卻沒有動彈,愣愣地看著謝忱山手里的手帕,濃稠的紅色微微一瞇:魔尊,的。他有些執(zhí)拗比劃著,水,魔尊的;血,也,魔尊 謝忱山忍住嘆息的欲.望。 這究竟是怎么發(fā)展成現(xiàn)在的模樣呢? 大概是因為他習(xí)慣了吧。 謝忱山指尖隨意地在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那一瞬間 居所內(nèi)的花香彌漫,宛如瞬間被生機催發(fā),綻放出無數(shù)艷麗的花瓣。謝忱山這渾身骨血,不管是從骨頭,到血rou,全都是無上的珍寶。 魔尊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血眼充斥著紅,他急不可耐地湊上前,裂開的嘴巴上布滿尖利的齒,他終究是忍不住露出猙獰的模樣。 鋒利的牙齒撕開了謝忱山的手腕。 大口大口的血液吞入魔尊的口腹,腥甜的味道在鼻間繚繞,瘋狂聳動著魔的惡念。 魔,本來就是一種無休止的、丑惡的存在。 欲.望不會停止。 魔尊的身形已然膨脹,就像是要擠破這方居所小天地。就在脹裂的前一刻,一根手指無可奈何地點上他的額頭。 之前,魔尊與我做的交換,可還記得? 那團飄忽不定,猙獰丑惡的黑霧忽而膨脹,忽而縮小,朦朧的人形像是終于從血rou中回過神來,從不知道是鼻子還是嘴巴的地方發(fā)出聲音:魔尊,記得。 近乎漲破這處小院的黑氣急劇收縮,無形密布的觸手如同被燙傷般快速彈回魔尊的身體。 他的身形穩(wěn)固了下來。 抬起頭,在凌亂的頭發(fā)里,露出一張蒼白僵硬的臉。 他的牙齒是冷白的,牙縫卻透著猩紅。 他又重新低下頭,舔著最后那一絲血。 謝忱山無奈。 光是剛剛那短短的片刻,他手腕上的傷勢已經(jīng)愈合了。魔尊這一回收斂著力氣,跟磨牙似地啃著,舔不到血,反而有點癢。 沒有。 魔尊愣愣地說,不顯得強硬,還有點傻氣。 謝忱山抽回手,淡笑著說道:已經(jīng)不餓了才對。 他重新坐回剛才的墊子上,灰色僧袍及地,信手拎起了茶壺,重新倒了兩杯茶水。 一杯放在邊上,一杯被謝忱山親手塞進魔尊的手里。 謝忱山低頭,手把手教著魔要怎么握緊茶杯,告訴他力氣要花多少,虛虛握著便可以等到魔學(xué)得似模似樣,他才笑著舉起自己的茶杯,與魔尊輕輕碰了碰杯。 然后一口飲下涼透的茶水。 魔尊在小院待的時間并不長,等喝了這杯茶后,他呆呆了好一會。 走,走了。 他沖著謝忱山點頭。 待謝忱山也與他告別后,魔尊才起身離開。 這道別的方式,也是他有樣學(xué)樣和謝忱山學(xué)來的。 他的離開與到來的安靜截然不同,平地卷起的風(fēng)聲若不是有謝忱山一力遮掩,早就如同一道警鐘響徹整個城鎮(zhèn)。 無他,這樣純正的魔氣近乎少有。 謝忱山頭疼給魔尊善后,把那些被魔氣侵蝕后懨懨的花草都恢復(fù)原樣。 倒是這院內(nèi)的花花草草與院外與眾不同,一株株挺立鮮艷,就好似得到了最滋潤的保養(yǎng)。 謝忱山笑起來,手指輕柔擦過一株嬌艷的花。 倒是給你們討了個便宜。 拖著緩慢的步伐,魔踉踉蹌蹌行走在干涸的靈泉土上。 就在剛剛,他鯨吞了菏澤萬里的伊北靈泉。 冰涼徹骨的寒意與靈氣在魔的體內(nèi)沖撞,把內(nèi)部撕裂得破破爛爛。 渴。 他機械地重復(fù)地咬合著牙齒,他不餓了,但是他渴。 鮮紅的血液,柔軟的肌膚,溫柔的笑,平和的氣息 他渴他渴他渴他渴他渴他渴他渴他渴渴他渴他渴他渴渴他渴他渴他渴渴他渴他渴他渴渴他渴他渴他渴渴他渴他渴他渴 嗬嗬! 魔尊回到了魔域。 黑壓壓的云霧掃過血月。 咿呀 一位在魔域苦行的佛修站定,面露驚恐地說道:師兄,那是何物?就在剛剛那瞬間,他仿佛被什么無名的壓力威懾住,連體內(nèi)的靈力運轉(zhuǎn)也凝滯了。 就好像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命脈。 會死。 那一刻他無比確認這一點。 只是狂風(fēng)刮過后,只殘余冰涼的血紅色沐浴在身上,一切如舊。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年長的僧人面色蒼白,輕聲說道:魔尊。 他瘋了嗎?小和尚驚魂未定,喃喃自語,我們會死嗎? 年長僧人牽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踏過窮山惡水。 雖也被剛才的威壓所攝,卻搖了搖頭。 不會,這是魔域。 魔域內(nèi),無人會違背魔尊的命令。 就連魔尊自身,也不會。 倒掛著半輪血月的魔域內(nèi),灰黑的血從扭曲猙獰的黑霧中不斷濺落。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第4章 煙霧裊裊,村客往來。 青山腳下老屋倚倒。 謝忱山為著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回了一趟華光寺,又出現(xiàn)在此處。 深山無名,卻幽靜。 有一位僧人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正靜坐在枯藤老屋外。也不知已經(jīng)打坐多久,身上落著幾多黃葉,閉目安然,仿佛不知有人。 謝忱山從山林走來,且笑且嘆。 道嗔師兄是特特來逮我的不成? 與百多年前相比,道嗔的模樣似乎未變,看起來還是昔年模樣。 道嗔坐在樹樁上閉眼打坐,聞言便笑。 分明是你來尋我,怎倒打一耙。難不成,小師弟又惹出什么亂子? 那可沒有。 謝忱山努了努嘴,隨意地在道嗔的身前坐下。身子靠著半截樹樁,后腦勺卻倚著道嗔的腿。 師兄弟的歲數(shù)差距有幾十之多,可謂是道嗔一手把謝忱山給拉扯大的。 是師父讓我來尋你。 謝忱山道。 模樣看著只不過是中年的僧人閉著眼,淡淡說道:百年間,小師弟你只回過寥寥數(shù)次山中,還說沒有出事。 不回山中,怎會得有師父的言語? 又怎會尋上道嗔的落腳處? 謝忱山在師兄的僧衣上蹭了蹭,有些慵懶地笑起來。 前些日子,在沙丘城外的沙漠中,我做了個夢。 謝忱山對他這個師兄,卻是毫不隱瞞。 我夢見魔尊在妖魔戰(zhàn)場廝殺不絕,而后腹中微熱,醒來掐算,似乎是傳說中的有感而孕。他訴說著那些只存在在史書典籍中的內(nèi)容。 輕松的模樣卻仿佛這些不過是最不起眼的小事。 他之淡定,卻驚得正在閉目歇神的道嗔都睜開了眼,低頭看著仍然蓄著發(fā)的小師弟。 有感而孕 道嗔若有所思,旋即他嘆了口氣。 謝忱山仰頭看他,一雙有神的眼里透著好奇。 道嗔雖是他的師兄,卻也是他的半師。見謝忱山露出這般模樣,忍不住露出些慈祥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二百三十年前,我在滄州行走的時候,曾在野外救了一位臨盆的孕婦。 道嗔突兀地講起了故事。 那日正下著大雨,傾盆雨勢中,若非道嗔乃是修道之人,怕也是發(fā)覺不了山下那奄奄一息的孕婦。 道嗔本性純正,又是佛修,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我試圖救她。 僧人露出了些許惆悵與憐憫的神色。 可她肚中,卻是個死胎。 已然是個死胎,自然是生不下來。 道嗔從未與女子近身,更不懂得如何接生。然孕婦肚中嬰兒已然死去,那用妙法把胎兒從肚中取出,也是一樁辦法。當他成功了一半的時候,那孕婦突然從昏迷中醒來,又哭又叫地阻止了道嗔的做法。 她似乎不愿意。 原這位姑娘本就是處子之身,只不過是某日午后歇息,起來肚子就莫名鼓脹起來。山村中人以為她偷漢,瞧她不起,驅(qū)趕她出了村莊。 一個弱女子在山野外,行行走走不過數(shù)日,便死去活來。 可她每一次死去,都當真活了過來。 她肚中的胎兒,有古怪? 謝忱山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時隔二百三十年,道嗔提起此事,仍是感傷:若我當年多讀點經(jīng)書典籍,知曉這乃是上天預(yù)警,或許還能救回她一命。 陰陽交合,才會有子息。 這本就是世間鐵律,倘若有異,便是預(yù)警。 那時道嗔本有急事,尋了戶善心人家把女子安置,又留了些錢財委托。 半年后,道嗔重新折返。 那時女子腹中所謂死胎,卻已經(jīng)破肚吃人。 山民愚昧,以為姑娘數(shù)年未產(chǎn),乃是世間詭異,欲要將其斬殺。殊不知,那女子茍延殘喘活著,卻是在冥冥之中曉得她活著,那腹中怪物就不會出世。 可她一直拼命試圖挽救的山民,卻親手扼殺了她,用鐵杵扎穿了她的肚子。 其子誕生在女子的怨恨下。 既是不祥,又為何使其生? 謝忱山挑眉,犀利的言辭帶著不該有的銳意。 道嗔聞言,便先停下這話題,嘆了口氣。 此方世界曾有飛升的傳聞,可在千年之前,不知緣由,飛升的途徑就此中絕。而后起,世間便常有晦氣橫生,似乎是因為天門阻塞,就連世間也生了隱患。 晦氣越多的地方,人就越容易衰亡。 華光寺在修仙門派中的地位之所以如此崇高,乃是在近千年內(nèi),座下弟子始終奔赴在清除晦氣的道路上。 他們緩解,凈化著這些晦氣的誕生。 說到底,人間雖然少有修士行走,可普通人族卻依舊是修仙界之根本,不容動搖。 就算是妖魔二族,也是天生與晦氣相斥,壓根不能相容??梢哉f,這些晦氣就是世間所滋生的不潔之物,必須根除。 道嗔說話的時候,仍帶著好似對待孩子,緩緩引導(dǎo)的口吻,微蹙的眉頭讓他那張滄桑的面容如同身后的枯藤老樹,顯得有些皺巴巴:然大道演變,世間萬物萬事,總會有一線生機,便是晦氣叢生,也有其歸處。 然其所生,不容有實體。 一旦降臨,乃是有難。 故天有預(yù)警。 其之渾噩,全無神智,無法與之交流;又以血rou為食,不知克制。雖是嬰兒模樣,卻兇煞滔天,無法遏制。 道嗔那會雖然年少,卻已經(jīng)是華光寺內(nèi)出眾的弟子,仍是花費了無數(shù)心力才降服了那天生異種。 這般漫長的故事講完了,謝忱山的手指也不由得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凝神思考了片刻,笑意落在他的眉間,與這夕陽斜下的殘紅有那么點點相互輝映,顯得有些綿長詭譎。 若是天道垂憐,自然不該將這般罪責(zé)落在一位可憐女子身上。若天道無心,又何須有此警告。此番言論,豈不相悖? 道嗔一彈指戳在謝忱山的額頭上,不緊不慢地說道:該打。 這般言論,卻是有些誅心了。 謝忱山眼一眨,就好像剛才的神情不曾出現(xiàn)一般。 他含笑說道:我只不過是在想,按著師兄的意思,我這腹中懷著的,還當真是個小寶寶了? 道嗔這多年的涵養(yǎng),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瞎說什么胡話。 道嗔這雙眼與眾不同。 不然當年,也輪不到他來看透。 如今道嗔自然也看出了謝忱山這懷揣著的,壓根就不是什么所謂的胎兒。 一跳,一跳的。 卻又裹著宛如濃霧流質(zhì)的物體,看不清楚究竟為何物。 謝忱山聽完道嗔的話,手一翻按在肚子上。 道嗔眼皮都不抬一下,三根手指掐住了謝忱山的手腕。 作甚? 謝忱山眉毛一耷拉,便露出個可憐巴巴的模樣來:師兄莫不是要看著我懷揣著這么詭異的東西行走世間吧? 他竟是打算就這么活剖出來。 道嗔這些年早就摸透謝忱山這小子的脾性。 看著溫和可親,實則冷漠淡薄,能與他交心的人可算不得多。 這些年蓋著臉行走世間,多聞他舍身割rou的壯舉,聽多了,還真以為他這個小師弟轉(zhuǎn)了性,成了佛前善人。 可實際上,他還是那個模樣。 謝忱山似乎生來就知道路該怎么走,哪怕想法再超然冷絕,卻從未見他錯過一步。 道嗔知道。 卻也擔憂記掛。 不可,這與那魔尊有關(guān)。倘若貿(mào)貿(mào)然行事,出了事,難不成要讓我給你收尸不成?中年僧人的聲音沉了沉。 謝忱山混不吝地說道:那倒也不錯,讓師兄給我撿尸,怎么都好過死在不知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