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朔節(jié)花柱的芬芳。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城市。地中海咸味的風(fēng)。發(fā)條轉(zhuǎn)動，鐘擺搖蕩，模型繞著天花板一圈又一圈的旋轉(zhuǎn)。

    云海上空輝煌絢爛的日落，像一場永不終結(jié)的夢。

    他想要活下去?；氐侥莻€繽紛的世界中去。

    ——我怎么幫你？他問。

    ——我身上有一片畫了法陣的鱗片。替我毀掉它，我就能獲得自由了。

    ——你自己為什么不毀掉？

    ——我無法碰觸它。但你可以。

    他游向海洋更深處。那東西的身軀是如此龐大，以至于他覺得自己不是在海中游泳，而是在一座山丘上漫步。

    他找到了那東西所說的鱗片。它位于巨獸的尾部，顏色與周圍其他鱗片稍有不同。游近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那鱗片并非顏色不同，而是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法陣和咒語。

    他僅剩的那只手上彈出一截利刃，刺向鱗片。

    巨獸發(fā)出痛苦的哀鳴，在海中，那聲音聽起來格外渾厚悠長，如同古老的號角。

    他一劍又一劍刺向鱗片，大股大股的血液擴(kuò)散到海水中，仿佛升騰的煙霧。周圍的海水都被染成了神色，遮擋了他的事業(yè)。但他動作不停，每一劍都比上一劍刺得更深，最后生生將鱗片挖了出來。

    一離開巨獸的身體，鱗片就化作無數(shù)飛灰，溶解在了海水之中。

    巨獸的身體蜷曲起來，龐大的頭顱向后一轉(zhuǎn)，將紅眼睛對準(zhǔn)了他。

    ——抓緊我！

    他不知道該抓哪兒。巨獸身上全是光溜溜的鱗片，他根本抓不住。

    思考片刻之后，他游到巨獸的頭頂，抓住了它彎曲猙獰的角。

    巨獸如箭一般騰空而起，劈波斬浪，躍出海面，振翼飛翔。

    一剎那間，他就從最幽深的海底飛上了陽光璀璨的天空。從地獄中直升天堂也不過如此。

    他能感受到巨獸的快樂。重獲自由的喜悅?cè)缤y一般不斷朝外擴(kuò)散，沖刷著他的大腦。

    他抬起頭，望著那艘金色的空行艦。就連他這種對空行艦飛行原理一竅不通的人也看得出，那艘人造的天空霸主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墜落在無名島上。

    若是墜落在湖泊或海洋中還好，墜落在陸地上，結(jié)局就是艦毀人亡。

    ——既然我?guī)椭四?，那你也?yīng)該幫助我！他對巨獸說。追上去！

    ——你要拯救那艘鋼鐵怪物？巨獸不屑。為什么？就是它傷害了我，我不把它摧毀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因?yàn)槟巧厦妗幸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第六十四章 封爵

    空行艦劇烈的震動讓段非拙差點(diǎn)兒一頭撞上圓柱形容器。

    直覺告訴他,弗里曼上校那邊肯定出了什么事。他很希望上校已經(jīng)控制住艦橋了。因?yàn)橐茐木窨刂品?，就必須排干圓柱形容器中的液體，引擎也會隨之停止運(yùn)轉(zhuǎn)。在那之前,威靈頓號必須降落到安全的地方。

    震動越發(fā)劇烈,段非拙能明顯感覺到艦身正在傾斜。這可不是正常飛行,而是在向下俯沖。

    動物們驚慌失措,兩只鸚鵡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令人腦殼痛。狐貍和松鼠不安地跑來跑去。那條蛇游到段非拙身后，發(fā)出危險(xiǎn)的嘶嘶聲。

    忽然，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響徹燃料艙。

    “各部門注意，我是艦長亨利·弗里曼。我已控制艦橋,平息叛變。威靈頓號暫時出現(xiàn)故障。所有人員保持鎮(zhèn)定,切勿慌張,返回崗位,繼續(xù)工作，等待下一步指示！重復(fù)一遍……”

    段非拙眼睛一亮。弗里曼上校干得漂亮！沒想到這么快就收復(fù)威靈頓號了！

    他東張西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最終在燃料艙的一角發(fā)現(xiàn)了傳聲筒。在廣播尚未發(fā)明的年代，只能通過銅制管道將聲音傳遞到艦船各處。好處是只要管道沒有堵塞，就永遠(yuǎn)可以暢通無阻地傳遞命令。壞處是必須時時刻刻有人守在傳聲筒前，畢竟傳聲筒可沒有電話鈴。

    他跑過去抓起傳聲筒：“弗里曼上校,我在燃料室?？招信灛F(xiàn)在是什么情況？”

    過了一會兒,上校的聲音傳了回來：“你已經(jīng)找到‘那個’了？”

    “是的。我需要讓以太結(jié)晶動力引擎停止運(yùn)行一段時間?？招信?zāi)芊窠德湓诤Ｃ嫔希俊?/br>
    “現(xiàn)在不行。艦載差分機(jī)被人篡改了。我們自己都控制不了空行艦。更別提熄滅引擎或者讓空行艦降落……里維準(zhǔn)尉,你要說什么？”

    段非拙茫然,里維準(zhǔn)尉是誰？上校的部下嗎？

    傳聲筒里響起另外一個聲音：“您好,先生,我是維修組的里維。如果您想要熄滅引擎,可以直接排空以太結(jié)晶分解器內(nèi)的液體。結(jié)晶不分解的話，引擎就沒有動力了。雖然會有極低概率導(dǎo)致引擎故障，但是值得一試?！?/br>
    段非拙想了想，排空分解器，是不是就相當(dāng)于將煤炭從煤爐里掏出來？

    “但是這樣一來，空行艦不會墜落嗎？”他問。

    傳聲筒里又換回了弗里曼上校：“暫時不會。我們現(xiàn)在……”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那頭怪獸正馱著威靈頓號?！?/br>
    段非拙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用力掏了掏耳朵?！澳侵?，利維坦？它馱著……威靈頓號？”

    上校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聽起來很離譜，但這是事實(shí)。您親眼看見就知道了。我不確定它能支撐多久，請您盡快完成任務(w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