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交易行營業(yè)的最后一天了。

    委員會極為重視那“剪彩儀式”，將幾乎所有人手都調(diào)到了什羅普郡。渡鴉餐廳外的監(jiān)視也撤了。但段非拙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所有人都還躲在地窖里，一切需要拋頭露面的工作都交給了N先生。

    今天交易行的營業(yè)結束之后，段非拙他們就要啟程前往裴里拉莊園了。

    當然，他們不能大張旗鼓地前去，否則半路就會被攔截。好在他們有秘境交易行。段非拙已經(jīng)委托了裴里拉勛爵，今天的營業(yè)結束之后，“第二出口”娃娃屋就會被打包成一個包裹，以勛瞬私人物品的名義寄送到美里拉莊園。即使這包惠被打開檢育也無妨。誰會懷疑一個可愛的娃娃屋呢？

    門外的法陣掛毯中走出三個人。段非拙忍不住嘴角上揚。

    默倫姐弟并肩走在前面，跟在他們身后的是身材高挑修長的白發(fā)男子。他步履穩(wěn)健，行走生風，銀發(fā)在腦后緊緊扎成一束，比以往看起來更精神。

    “請您驗收?！蹦瑐惤愕苄ξ卣f。

    段非拙牽起Z的手，摘下手套。黃銅色的義肢打磨得锃亮，每一顆螺絲都散發(fā)著嶄新的光彩。

    “你的手好暖?！盳輕聲說。

    段非拙愣了愣。他記得Z對冷暖的感覺很遲鈍。他眨了眨眼，望向Z，后者嘴唇一弧。他只好又轉(zhuǎn)向默倫姐弟。

    “我調(diào)整了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爆敻覃愄卣f，“他從前很多感官都被關閉了，這讓他更加的，呃，強大。現(xiàn)在那些感官已經(jīng)恢復了?！?/br>
    一個既不會痛，也從不畏寒懼熱的士兵，當然是完美的不死士兵。

    但是對于一個活生生的人而言，失去這些感覺反而是一種折磨。無法體會生命中的很多樂趣，甚至因為不怕痛，連自己的生命本身都變得無足輕重。Z恢復感官當然是件好事，可是

    “我們就要上戰(zhàn)場了，真的沒問題嗎？”段非拙問。

    瑪格麗特小姐說：“我也覺得他如果沒有痛覺，在戰(zhàn)斗中會更占優(yōu)勢。如果他想恢復感官，完全可以等之后再來找我們。但是他堅持要現(xiàn)在就這么做?！?/br>
    “為什么？”段非拙不禁問。

    Z握緊他的手。冰冷的金屬在段非拙掌心的溫度中逐漸溫暖起來，變成了他的體溫同樣的溫度。

    “我想感受什么是活著”?！八f，”活得像一個人。”

    Z的手掌明明是金屬，段非拙卻覺得仿佛有一絲暖流透過它流入自己胸中。

    謝過默倫姐弟（當然也支付了足夠的報酬），段非拙宣布交易行停止營業(yè)。

    顧客們小聲抱怨起來。這幫只看不買的家伙還沒看夠。但是還有下次呢，下下次呢，總有一天他們能攢夠錢買下心儀的商品。

    他們并不知道，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目送最后一名顧客離開交易行，段非拙關閉了客用通道，和Z返回現(xiàn)實世界。

    渡鴉餐廳之中，所有人都整裝待發(fā)。N先生準備了一個大盒子用來裝娃娃屋。打包好之后，娃娃屋就將坐上馬車，一路奔向什羅普郡裴里拉湖畔別墅。

    看到和段非拙并肩而行的Z，警夜人展露出笑顏。他們或是友好地和Z握手，或是和他貼面行禮，仿佛Z只是在長途旅行后歸來，明天異常案件調(diào)查科將照常上班，一切都將一如既往、按部就班。段非拙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稍作停留，最后問：“大家準備好了嗎？”

    色諾芬戴上禮貌，花哨地舞了舞他的文明杖：“如果我說沒有，你難道還能寬限幾天？”

    段非拙向N先生使了個眼色。后者把娃娃屋放進盒子里，用繩子仔仔細細系好，送到門外的郵車上。

    “喝一杯臨行壯膽酒？”N先生說。

    眾人點頭表示同意。于是N先生從他的地窖里找出了最好的一桶陳釀，倒了九杯酒。九個人舉起杯子，在空中碰杯，清脆的聲音如同歌曲般甜美。

    “祝我們武運昌隆?！盦女士獻上傳統(tǒng)的祝詞。

    “?？ㄌ睾臀瘑T會早日完蛋?！卑孢d小姐冷冷道。

    “祝一切平安順利?！币寥f杰琳桑聲說。

    “祝老大和切斯特百年好……唔語！”色諾芬嘴里被Z塞了一塊難以下咽的黑面包。

    段非拙不好意思地撓撓下巴，轉(zhuǎn)向葉芝：“詩人來給我們祝酒吧？”

    葉芝微微一笑，用吟誦詩歌般的語調(diào)說：“講故事的人啊，讓我們出發(fā)吧，捕獲心靈所向往的一切獵物，再無所畏懼。萬物皆存在，萬物皆真實，而人間不過是我們腳下的一粒微塵?！?/br>
    ***

    裴里拉勛爵湖畔別墅的所有傭人從一周前開始就忙得腳不沾地。

    女王陛下駕臨，所有人都激動得不得了。這可是值得炫耀一輩子的大事，更何況還攸關勛爵在陛下心中的形象，以及家族今后在貴族圈子中的待遇，接待的每個細節(jié)都力求盡善盡美。

    女仆瑪莎尤其忙碌。自打管家郝特因殺人罪被逮捕后，莊園里就少了主心骨。雖說首席男仆也能勝任管家的日常工作，但那家伙畢竟年輕，沒見過世面，上任沒多久又遇上女王訪問這種大事，瑪莎等資深仆人必須在旁邊幫襯。

    瑪莎覺得，湖畔別墅固然舒適，但用來迎接陛下還是太寒穆了。若是原本的莊園，倒還配得上陛下，只是那莊園已在大火中燒成了空架子，后來就連廢城都鏟平了，因為莊園地下發(fā)現(xiàn)了以太結晶，將來要建個大礦場。那礦廣場長什么樣子，瑪莎還從未見過。礦場周圍拉了警戒線，不準人們靠近，據(jù)說是因為爆破工作存在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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