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下汗津津的額頭，少年長高了些許，仍舊精致靈動，怎么不叫我？

    剛回來。謝玉看著仇靈均，受傷了？

    仇靈均不怕這點痛，但他喜歡朝謝玉撒嬌：好痛呢，示警長老還好兇

    他可憐巴巴，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兩下才去碰謝玉的袖子，我不跟長老學(xué)了，師兄這么厲害，也一定會御劍吧，師兄教我嘛。

    謝玉抱著火雀：不要胡鬧。

    兩人并肩朝小樓走去。

    仇靈均在謝玉看不到的地方做鬼臉威脅火雀，叫它快些滾出來。

    火雀心梗，弱弱的叫了兩聲：嘰嘰。

    主人，我餓了。

    謝玉放開火雀去吃食。

    仇靈均趁機告狀：師兄不要喜歡這只走地雞了，天賦不行，血脈不行，還不勤快，換一只他不喜歡謝玉把注意力分給任何東西，師兄喜歡我吧，我天賦好，血脈好，還很努力。

    火雀： ？？？

    您好意思？

    案幾幾乎沒變。

    磨了一半的墨，練了一半的字。

    竹席坐墊上的木屑都還在，紫砂壺煮著沸水，茶香氤氳。

    和他離開時沒有差別。

    就好像他不曾離開過。

    謝玉看向仇靈均，仇靈均揚起臉，乖巧無比：我一直在等師兄回來。

    他說著，彎起唇，靈均很想師兄，師兄有想靈均嗎？

    謝玉坐下沏茶，他泡茶是沈春歸教的，雖然還是比不上沈春歸，但也得了幾分真韻。

    寬袖長袍，衣帶飄飄，他眼簾微垂，玉色的手指握著翡翠綠的茶杯：喝茶。

    仇靈均：

    他托著腮幫子，好半晌，嘟囔了聲，真討厭。

    雖然知道師兄就是這樣的性子，師兄偶爾也回應(yīng)我一次嘛，我會很開心的。

    謝玉瞥了眼仇靈均：好。

    仇靈均怔了下，心突然跳的很快：什么？

    他臉有些紅，還有些別扭，師兄也會說想靈均嗎？

    謝玉喝了口茶，先苦后澀，回味甘甜。

    就在此時，他察覺到了風(fēng)辭月的氣息，捏了下杯子，還是應(yīng)了：嗯。

    風(fēng)辭月站在小則峰入口處。

    陽春三月，桃花紛飛，他感覺心口有些涼。

    謝玉與他這個師尊越發(fā)生疏了。

    他好像很喜歡這個所謂的師弟。

    離開不過兩年，小則峰變了許多。

    一只在桃樹上睡覺的火雀，架在湖水旁的秋千架石頭搭建的廚房。

    多了以前不曾有的生氣。

    仗劍蕩魔界，澤在千秋。

    雍容閑雅、貌若驚鴻的鴻雪仙尊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落寞。

    第18章 問心禮（1） 想來跟這一跪脫不了干系。

    仇靈均跪坐在謝玉面前托著腮笑。

    他長的討喜，性格也活潑，白目里靈光流轉(zhuǎn)，道韻神妙，一臉歡喜：靈均真的喜歡師兄呢。

    小樓無風(fēng)自開。

    一抹月白邁步而入，寒氣稍重。

    仇靈均不滿被打斷，他扭頭，見是風(fēng)辭月，收斂了不悅：師尊。

    謝玉起身見禮，微微頷首：師尊。

    風(fēng)辭月想說不必如此生疏。

    但他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道了聲：免禮。

    罷了，他們是師徒。

    也只能是師徒。

    師兄和師尊好像有些奇怪？

    師兄是鴻雪仙尊親自養(yǎng)大的，不說情同父子兩人也不該如此一板一眼的。

    仇靈均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個便宜師尊，但這個便宜師尊待師兄好的可以說挑不出一絲錯處，不應(yīng)該啊。

    風(fēng)辭月看向仇靈均。

    他修為深不可測，目似有浩瀚寰宇，氣度芳華，聲音華麗低沉，如琴引金鳳：你進我門還未行拜師禮，就今日吧。

    他本就不想多收徒，收仇靈均完全是看在凌詢的面子上。

    多出一個徒弟沒什么，可他分外不喜這個徒弟，態(tài)度冷淡敷衍。

    什么？

    威壓如海襲來，他雙膝一軟，朝著風(fēng)辭月跪倒在地。

    背負群山，骨頭都被壓的嘎吱響。

    拜師行跪禮，

    一道冷淡嗓音從上方傳來：奉茶。

    仇靈均只能看到風(fēng)辭月的袍角和鞋面。

    他跪著，頭都抬不起來。

    雙手攥起呵，好好笑啊，他以為不會再經(jīng)歷這么無力的屈辱感。

    也是如此，他遲鈍的感覺到了風(fēng)辭月對他的惡意，牽起唇，雙手捧茶奉上：師尊喝茶。

    謝玉站在一旁。

    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風(fēng)辭月跟仇靈均關(guān)系不好。

    到了后期，幾乎勢如水火。

    想來跟這一跪脫不了干系。

    窗外綠竹根根挺拔青翠，清風(fēng)徐徐，吹來竹香陣陣。

    珠簾晃動，交擊聲如玉。

    小則峰桃花繽紛，鶯歌燕語，春光融洽，室內(nèi)三人神態(tài)各異，目光都不相接。

    凌詢也趕來了小則峰。

    他找風(fēng)辭月是商量謝玉的問心禮一事，但就聊了兩句，風(fēng)辭月就說自己早有打算。

    早有打算？

    早有什么打算？

    風(fēng)辭月也是不沾俗事，一心修道之輩。

    凌詢就是個cao心的命，從縹緲殿一路追到小則峰，剛進來就看見仇靈均跪著給風(fēng)辭月奉茶，他眼皮一跳，倒不是因為仇靈均跪下了：鴻雪

    這拜師禮也簡陋了。

    他說著，看著這師徒三人，不知怎么感覺有些怪異，再看又了無痕跡，又嘮叨起來，你可是我劍宗長老，靈均也是個好孩子，不說要大辦，至少叫幾個長輩來觀禮啊。

    風(fēng)辭月接過茶，沾了下唇：劍修，不必拘泥過多。

    凌詢無奈，托出一小弓，紋路崎嶇繁復(fù)，細看似有妖鬼被囚其中，此為撼天弓，乃九寶道人屠妖滅鬼的絕筆，妖鬼辟易。

    他是真心看好仇靈均，目光溫和，靈均，日后好好待它。

    仇靈均是靈修，鎖靈絲和弓搭配有奇效。

    仇靈均多看了眼凌詢：謝掌門賜寶。

    他若無其事的起來，也拜過師尊。

    拜師禮雖然很簡陋但也算完成了。

    我和師兄一樣是師尊的弟子了。他歪頭，笑盈盈道，日后我和師兄會好好孝敬師尊的。

    風(fēng)辭月抬頭，難辨喜怒：嗯。

    又看了眼二人，小則峰是你師兄的住所，你什么時候搬出來？

    凌詢也道：是該有自己的道場了。

    修士修煉吸收天地靈氣，為了避免爭搶，一般不會住太近。

    仇靈均不想搬出去。

    這要征求謝玉的意見，他看向謝玉，可憐巴巴：我想和師兄一起住。

    住小則峰？

    風(fēng)辭月衣袖下指尖抽痛，他難得有些盼望。

    別答應(yīng)

    謝玉身側(cè)有斑駁光影垂落：好。

    室內(nèi)只有微不可微的風(fēng)聲。

    凌詢調(diào)笑：你們是師兄弟感情倒是很好。

    也不做他想，謝玉和仇靈均年紀(jì)還小，喜歡住一起很正常，鴻雪鴻雪？

    風(fēng)辭月斂息：掌門。

    凌詢也知曉了寒淵一事。

    目光欣慰的打量著謝玉，這是他劍宗天驕：好好準(zhǔn)備即將到來的問心禮。

    這個孩子生得通透，心明眼凈，遇事張弛有度，勇敢果決。

    他有著劍修的銳氣，又慈悲溫柔。

    天生契合無情道。

    上個潮汐并無無情道修者。

    哪怕被眾人寄予厚望的風(fēng)辭月也沒有修無情道。

    到了這時候了？

    謝玉額首：諾。

    凌詢走之前叫走了風(fēng)辭月。

    問心禮是修仙界盛事，屆時天驕云集，眾祖齊出。

    這個潮汐輪到了劍宗舉辦此事，諸多事項還需細細商議，風(fēng)辭月是必須要出場的。

    兩人走后。

    仇靈均忍不住問了：問心禮？

    掌門怎么很看好師兄的樣子，他有了個猜想，臉色一陣變換，師兄，師兄會修無情道嗎？

    無情道無情道修者道心惟一。

    不通情，不動情。

    仇靈均此刻已經(jīng)明白了。

    他那些竊喜癡迷都是

    謝玉要去查藏鋒劍，已經(jīng)走出了小樓。

    素色衣袍無一絲雜色，雪白的純粹，猶如霜攏雪聚，一身清寒。

    他步履不徐不疾，仇靈均跑了出去卻追不上，不知怎么喉嚨堵得厲害，出聲也只是氣音：師兄

    近在咫尺，難以企及。

    好像怎么都追不上。

    眼前花了下，再抬頭，那道人影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仇靈均很是聰慧。

    他大約明白，謝玉是要修無情道的。

    謝玉身邊不會有任何人。

    包括他。

    *

    *

    仇靈均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也不知游蕩到了何處，看見了一方石椅就仰面躺了上去。

    天穹深藍，筆墨濃厚，云彩的輪廓模糊，他伸手，勾勒出了一個人的背影，烏發(fā)雪衣，清塵脫俗。

    迎面吹來的風(fēng)伴著花香，微醺。

    他睫毛掀了幾下，手垂下來，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

    蘇師妹實在太可惡了。林小鹿氣得夠嗆，她喜歡陳師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干嘛老是為難你。

    他這個朋友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招惹人了。

    三天兩頭的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水無雙并不在意，敷衍的點頭：嗯嗯？

    花叢爛漫處，有一人枕臂安眠。

    黑衣滾著金線，雪膚靈光燦燦，纖長的睫毛半攏，細密柔和。

    林小鹿轉(zhuǎn)頭：嗯什么啊好像有什么東西，還沒看清，推我做什么！

    水無雙面不改色：你先回去，我有東西拉下了要回去拿。

    東西？我陪你吧？無雙？無雙？

    林小鹿還是被推走了。

    水無雙很快折返。

    離得越近心跳的越快，是仇靈均。

    時隔一年，他終于再次見到他了。

    少年接近的小心翼翼，看了好一會，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下了外衫睡在這里會冷吧，著涼了就不好了。

    水無雙才靠過去，手里還拎著外衫就被抓住了手腕。

    腕間一溫，他錯愕的低頭，仇靈均、仇靈均抓住了他的手

    仇靈均只是下意識動作。

    他警惕性很高，今天是意外，恍惚間還以為是在小則峰，小則峰只有兩個人，黑衣少年翻身起來，猶如一抹黑云，額前佩戴的瑪瑙晃了幾下，金環(huán)耀眼，聲音有些甜膩道：師兄。

    觸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

    水無雙身體一僵，雙頰生紅，眼眸起了水光，根本聽不清仇靈均喃喃了什么，他低頭，滿腔歡喜雀然：仇師兄

    不對。

    仇靈均清醒了，他掀開了眼，是個陌生人，就著了中衣，運力一掌拍出十丈遠，他表情陰寒：什么人？

    惡心死了。

    水無雙修為很弱，他滾了出去，手肘都擦出了血。

    聽到仇靈均的質(zhì)問，他一臉心慌，顧不得胸口沉悶的痛意，他爬起來：是我瞥見仇靈均陌生的視線，他自覺胸口更痛了，眼里一熱，我也是劍宗弟子。他解釋道，我見你睡著了，怕你冷

    仇靈均面無表情：你蠢嗎？

    怕我冷？窺見水無雙手里的褐衣，他嗤笑，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廢物？

    修道到現(xiàn)在，還不能抵御凡俗的寒暑。

    水無雙啞然：

    但他最難過的不是被罵廢物，是仇靈均非但忘了他，還毫不留情給他了一掌，低下頭，淚水再也止不住了，眼眸通紅，對對不起

    仇靈均無動于衷。

    他只覺得臟和惡心，心情暴躁不已：滾。

    水無雙滯了下。

    似是沒想到仇靈均如此惡劣絕情，他睫毛濡濕，臉龐有淚水滑落，眼角一點艷紅：我

    仇靈均看到了。

    一點緋紅艷若桃李春芳，這個人的眼睛實在和師兄太像了。

    師兄若是哭的話他閉眼，將妄想清出去，冷聲道：滾快點。

    水無雙哭著穿衣服跑掉的。

    仇靈均沒走。

    他腦海里一直顯現(xiàn)著那雙哭紅的眼睛。

    剎那風(fēng)情，萬丈紅塵：呼。

    劍光肆虐，落了殘花一地。

    這一刻此地?zé)o聲。

    *

    *

    洛書館。

    劍宗藏書閣，共九層。

    前三層免費朝弟子開放，中三層收取靈石，七八層需長老陪同，九層看機緣。

    前三層都是低階功法和雜書。

    謝玉要翻的就是雜書。

    半個多月后。

    謝玉抱著書，難得疲累，并無符合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