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覷，一個迷惘，一個緊張。

    “是我考慮不周?！背聊S久，孟安沅懊惱地用力咬住下唇，“雖然不是很頻繁，但軍方還是會搜查我們住的地方，看來把你鎖在家里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安全。程……那個人應(yīng)該不會為難你，不過他做事從來不會敷衍——他們問你什么了？沒有暴露身份吧？其他人有沒有刁難你？”

    她心里一著急語速就快，說到最后男人聽起來甚至有點吃力。他稍作回憶，開始依次回答：

    “問我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身份應(yīng)該沒有暴露，你也知道，純血統(tǒng)人類好像沒有辨別我們身份的辦法吧？其他人沒有刁難我?！?/br>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們的？”孟安沅忽然很好奇，好奇他如何單槍匹馬應(yīng)付一堆陌生人。

    “我說我是你弟弟，來這里是為了探望你?！比~晗的嘴角牽起一個笑，“我認(rèn)為他們相信了。還有，那個叫g(shù)chi的男人一直盯著我看，表情很奇怪?！?/br>
    “不用管他，他工作起來就是那個樣子。唔……我好像確實有個遠(yuǎn)房表弟?！迸櫭汲了?，“如果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異形特征，目前人類確實無法準(zhǔn)確辨別類人異形。但我不清楚軍方這方面的研究有沒有新進(jìn)展?！?/br>
    “如果有，我們現(xiàn)在就沒法在這里聊天了。”男人接上她的話，“是不是？”

    “是。如果有，你早就被他們控制起來了，我也會因為沒有把你上報而被處罰?！泵习层潼c頭，發(fā)現(xiàn)他冷靜得出奇。難道他一點都不害怕？

    “你不害怕嗎？”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害怕？”男人搖搖頭，慢慢撥弄著手里的菜葉，“孟小姐，我之前經(jīng)歷過非常痛苦的事。在那之后，無論發(fā)生什么——哪怕死亡，都不會再帶給我同樣的痛苦。沒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是我不能連累你?！?/br>
    孟安沅聽得出神，此時不由抬頭望著他。那張臉還沒有完全脫離少年的輪廓，露出的卻是十足的成年人的神色:看似平和，所有更深沉更復(fù)雜的東西都被壓在水平面之下。

    “他們應(yīng)該沒有懷疑我，至少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我不是人類。所以，孟……”

    說到一半男人噤了聲。女孩踮起腳尖，用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他并不熟悉這個動作，但還是本能地從中感受到了安撫意味。于是他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地任她撫摸……然后在她收回手的時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葉晗低頭望著她，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難以形容的奇妙感受。她的手纖細(xì)而柔軟，他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幾下。

    “沒關(guān)系的。”女孩沒掙扎，就那么讓他握著。她也望著他的眼睛，“其實你不會連累我。雖然我弱得很，但邊境安全需要全體能力者來維持，就算犯罪，也不會受到很嚴(yán)厲的刑罰?！?/br>
    “那很好?！?/br>
    “所以……你不是說，想在這里生活下去嗎？”她的聲音軟下來，“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才來到這里，只要你好好聽話，不去傷害別人，我就會保護(hù)你。所以你以后也要聽我的話……好嗎？”

    男人握著她手腕的手指動了動，又慢慢收緊。他欲言又止，雙眼緩慢地眨了一眨，點頭。然后他松開手，露出笑意:

    “好?！?/br>
    孟安沅也回他一個笑，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得厲害。她有些沖動了。

    她問過他為什么要離開部落。答案也在意料之中:異形不會把人類的孩子當(dāng)作同類。于是趁著前些天部落和人類軍隊發(fā)生沖突，他趁亂逃離。

    他沒有過多提及過去的經(jīng)歷，也沒有證據(jù)能證明他說了實話，可她還是忍不住開始對他產(chǎn)生憐憫和保護(hù)欲，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人類和異形之間不應(yīng)該產(chǎn)生后代，因為雙方千百年來都是不同的生物，互相之間始終充斥著猜疑和敵對。在這種背景之下出生、又在異形的部落里長大的混血兒，究竟會被純種異形們怎樣對待？

    他口中的“痛苦”……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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