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我想想，不如出去之后講講是誰雇傭指使了你們吧，”景瑟索性尋了塊舒適的地方坐下，支頤瞧著，“我還挺好奇的，你們到底問誰借的這么大膽子？”

    聞如懷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了停，再擲地有聲道：“無人指使?！毖粤T，他回身警視地掃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同伴。

    稍一權(quán)衡，他便得出結(jié)果：不可說，絕對不能說。

    “不想說嗎？”景瑟遺憾地搖搖頭，起身踱步至聞如懷面前，就當(dāng)聞如懷以為她還會說些什么套話時，一拳乍轟出！

    “——那也沒有留著你們的必要了！”

    聞如懷畢竟修為與實戰(zhàn)經(jīng)驗擺在那兒，下意識雙手舉在面前，牽引靈力做出防御，卻忽略自己身上另一處脆弱的地方！

    景瑟又重又穩(wěn)的一拳，落在他腹部！

    意料之中的冰種卻未炸開，可冰火一相交，受苦的只有他這個載體罷了！聞如懷悶哼一聲，吐出一口污血，被擊倒至幾尺之外！

    景瑟捏捏拳頭，捏得骨節(jié)嘎嘣作響，也不去擦不慎濺上臉的血點，只懶懶環(huán)視一圈周圍：“你們要不要講講？或者也來吐幾口血？”

    領(lǐng)頭的大哥被打成了這個樣子，其他人不敢再造次，李伊水更是“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連連喊著自己愿招、愿作證。

    善后工作便由霍以恩與茍清奎負責(zé)了。事發(fā)突然，能布下陷阱已實屬不易，當(dāng)眾人得知所謂的冰蓮會深入經(jīng)脈是誆騙他們之時，霍以恩已在他們命門處種下了一些特殊的小東西。

    霍以恩：“想知道具體功效，大可以一試?！?/br>
    在劫難逃，眾人紛紛欲哭無淚，賴又賴不過，搏也搏不過，悔從何起，都太遲了一點。

    -

    回去之后，景瑟顧不上久別重逢的寒暄，第一時間向景闊匯報了這件事。

    身為宗主的父親沉思良久，終究應(yīng)允了她的提議。這背后要承擔(dān)的壓力，景瑟是知道的，但，她已不能停下。

    回到門中的日子，像極了從前。景瑟恍惚想起那些與他們未熟絡(luò)的日子，竟遙遠得像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只是，現(xiàn)在吃苦哀鳴的，換成了別人。

    竺風(fēng)來：“你們當(dāng)時的教習(xí)，也這么苛刻嗎？”

    景瑟：“自然的，嚴師出高徒，你若要比你師父、我高一些，那我是不是要對你比當(dāng)年教習(xí)對我更嚴厲一些？”

    景瑟仰頭循循善誘，可惜，這些年來，少年身量拔高，連帶著頭腦也聰明了不少，不再受她蠱惑了。

    一旁旁觀的霍以恩恰時出聲：“若是累了，坐下來休息會兒吧?！?/br>
    他因為在外的幾年，全靠竺風(fēng)來自己自覺，自認沒有盡到師父的責(zé)任，對這個弟子多有愧疚。竺風(fēng)來不以為然，每次寄回來的劍譜上密密麻麻的紅字批注與心得，足以說明一切。

    景瑟知道這件事后，還小小地置了一下氣：“原來師兄并不是單獨給我寄書信啊?！?/br>
    霍以恩想不出辯駁的語句，一時啞然無語，可見景瑟笑得狡黠的模樣，就知道又是自己上當(dāng)了。

    師父雖然說了，但竺風(fēng)來早就習(xí)慣了嚴以律己，因此很快地投身于與景瑟的對練中。

    “哎，師姑，”難得竺風(fēng)來這樣正經(jīng)地喊她，景瑟動作慢了慢，欲聽清他想表達什么，“你什么時候做我?guī)熌锇。俊?/br>
    有時，言語的殺傷力抵得過千軍萬馬，景瑟的動作凝固住了，想開個玩笑搪塞過去?？梢娚倌暌慌烧J真模樣，也不好意思含糊回答。

    但認真作答吧……景瑟誠實回答，還是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我也不知道?！?/br>
    當(dāng)初攜手，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若要轉(zhuǎn)化成更加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景瑟不是沒想過，這是遲早，也是必然，可經(jīng)竺風(fēng)來這么一問，她慫了。

    眼前不確定的事情太多，這件事重要，卻沒有那么重要了。

    她放在心上的事情大大小小，大到這個世界的和平與安定，小到關(guān)乎她自身能否回家，這都是影響深遠的因素。

    在做出這個對兩人無比鄭重與嚴肅的決定之前，景瑟勢必是要清除一切隱患的。

    想到這兒，景瑟的目光不自然柔和起來，正巧，茍清奎攜著一封書信氣喘吁吁地趕來尋她：“師妹……慣……慣例……”

    這是他們之間約定好的事，景瑟借了一條茍清奎的情報通道，言了一聲謝，景瑟接過書信，不抱希望的打開，以為又是如此前月月一般的“安”，這次的字，卻換成了“妥”。

    信紙顫得一塌糊涂，景瑟真切瞧著那字孤零零地嵌在紙中，筆畫卻都是顫著的，可見主人落筆時的激動……

    直到一只手穩(wěn)穩(wěn)握住景瑟的手替她穩(wěn)定，景瑟才發(fā)現(xiàn)，原來抖的不是紙，是她自己。

    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好消息了，這是一個足夠讓她懷疑自己在做夢的好消息。

    可那字仍舊鋪在紙上，沒有憑空突然消失，沒有凌空展翅飛走。景瑟沉默很久，忽地嗚咽一聲，轉(zhuǎn)身撲進熟悉的懷抱里。

    “他們成功了……宛宛……被救出來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霍以恩沒有嫌棄她破碎的只言片語，只溫柔地摸摸她的鬢發(fā)，應(yīng)著一句沒有意義她卻無比需要的“嗯”。

    茍清奎邊嘆氣邊笑；竺風(fēng)來雖不了解，可窺景瑟神情，也知道這約莫是個失而復(fù)得的故事，用略帶羨慕與失望的神色注視著相擁的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