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來，她也分不清，自己安慰的是誰。

    下一瞬，她與一人重重撞在一起，警惕地回身，竟是祝朗，他也是一言難盡的狼狽，好在神色依然清明。

    “景瑟？”見是她，祝朗神色一喜，景瑟更是不由分說地抓住祝朗的手：“祝朗，能不能求援凌霄宗？玄清門，恐……”

    她哽咽住，不再往下說，卻見祝朗神色為難：“宗門內(nèi)務(wù)，我本不該說的，我本也這樣做，但凌霄宗，亦淪陷了，我們也分身乏術(shù)……”

    轟——景瑟腦中嗡鳴一聲，她差點站不住，一頭直直地栽倒，幸得祝朗攙扶一把。景瑟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到底改變的，是誰的命運？

    只這樣想一想，她便覺得心中是止不住的絞痛，趕忙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但那絞痛卻如影隨形，怎樣都驅(qū)散不開。

    “今日多謝道友愿意留在此地施以援手，”景瑟勉力忍耐，向祝朗施以一禮，又極快地反手將劍扎進要偷襲的魔族喉間，“大恩大德，事情結(jié)束后再報！”

    “好！”祝朗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繼續(xù)投身于戰(zhàn)場。

    每個人都陷入了無止盡的斗爭中，忽地，遠方有清亮歌聲傳來，似混沌中的曙光，劃開天地鴻蒙，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歌聲婉轉(zhuǎn)空靈，只是太過哀傷，像是歌者用盡畢生氣力所唱，只為喚醒迷途的魂靈。

    “這是……”景瑟抹了一把下巴滴下的血水，她很熟悉這聲音……

    “是風(fēng)來！”景瑟頓悟，想要循著歌聲傳來的方向去尋找竺風(fēng)來。這歌聲太凄婉，她擔心是竺風(fēng)來的安危……魔族亦察覺到了這歌聲對修士的增益，紛紛也要去尋來處！

    景瑟比他們更快了一步，當她看到安然的竺風(fēng)來，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眼前的事實卻讓她目眥盡裂。

    ——是茍清奎。竺風(fēng)來緊緊擁抱著茍清奎，大聲唱著，姿勢稱得上扭曲，可茍清奎一動不動，任由他以奇異的方式抱緊自己。

    再往下看去，茍清奎胸口處是一個碩大的血洞，已經(jīng)無了心臟?？杀M管這樣，他仍死死地抱著一樣物什。

    景瑟認出來了，那是她曾經(jīng)送給茍清奎的一樣法器。那件石板。她整個人忍不住抖如篩糠，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劍。

    她抓起繁復(fù)的裙裾，極速奔跑到他們身邊。

    竺風(fēng)來頭也不抬，本要攻擊來者，見是景瑟，強忍的淚水再也憋不住，拼命砸下。

    “景瑟……剛剛有個魔族覬覦茍師叔的法器，竟然和另一個前后夾擊……我把他們殺了，我把他們殺了！

    “可是來不及了，可是來不及了！”

    竺風(fēng)來語無倫次，不再歌唱，只一個勁地闡述著整件事。景瑟蹲下身，慢慢、輕輕地抱住他：“風(fēng)來，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不是你的錯?！?/br>
    竺風(fēng)來曾許諾她的歌，她聽到了，只是從未想過是在這樣一個場合。

    景瑟往頭上摸去，卻發(fā)現(xiàn)一頭首飾已經(jīng)丟了，而霍以恩贈她的那支防身的簪子，也包括在了其中。

    怔愣一瞬，景瑟用劍鋒劃開指尖，以自己的心頭血在二人面前畫了個結(jié)界，繼而漠然起身。

    任何人攻擊結(jié)界中的人，攻擊都會反彈到布陣人身上，陣毀之時，人同樣消亡。

    但是沒關(guān)系，景瑟不怕，她現(xiàn)在只一心要殺了望洲，殺了他，所有事情都會落幕的。她這樣固執(zhí)地認定著。

    熊熊火焰自她身上燃起，雨水澆不熄，血rou擋不住。

    望洲并不難找，他和霍以恩一起戰(zhàn)在高處。景瑟就這樣，一步一步，穿過人群，視若無物地跑向他們。

    她恨極了，她為什么今日才意識到要殺了望洲？為什么不在幾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殺了望洲？哪怕是同歸于盡呢？

    修仙之人最忌大悲大喜，她大抵是要瘋癲了，但她并不在乎。尸山血海都是他們干的，她還畏懼什么呢？

    “……瑟瑟！”

    有人在喚她，景瑟不理，執(zhí)劍，盯準了望洲的心口，雙唇喃喃吐出三個字——

    殺、了、他。

    “景瑟！”

    似察覺到身后濃郁的殺意，望洲也不敢怠慢，奮力格開霍以恩的攻擊，轉(zhuǎn)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吼道：“你敢！”

    景瑟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物，不，那不是一樣物品，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想回頭叫身后一直在呼喊她的人不要再過來了。

    一些高階儲物袋是可以儲存活物的，但從未聽說過可以放人進去。要么，是尸身，要么，是已近死物的界限。

    景瑟定定地看著那個周身被魔氣熏染，緊緊闔眸，卻還努力想用自己微薄的靈力化開魔氣的人，眼淚奔涌而出。

    “景瑟……你終于?！背鹜饸獯跤醯匾コ毒吧男渥?，景瑟比她動作更快，一個飛撲，想掩住她的視線。

    可是遲了，楚宛宛驚訝地看著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一攤?cè)耍囊暳Ρ人撵`力恢復(fù)得快，現(xiàn)下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八九，所以，她可以清晰可見地看清他蠕動的嘴唇在講什么。

    他在說，宛宛，不要看。

    不要看向這么狼狽不堪的他啊。

    “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已經(jīng)命懸一線了，為了他活下來，我只能讓他變作了我的同黨?！蓖薏粦押靡獾亟忉屩澳銈儾皇且恢比氯轮D魔么？那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名門正派，舍不舍得下手殺了自己的至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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