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思忖起來：“有是有，但我從未當真……”

    九宴一笑：“像你的劍靈那般，劍亦有自己的傲骨?，F(xiàn)在你們可有猜到，萬劍冢中，到底是什么鎮(zhèn)著這般多又這般強悍的靈劍？”

    兩者聯(lián)系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是因為，萬劍冢下方，就葬著一柄可以扭轉(zhuǎn)日月、自成境地的兇劍啊?！?/br>
    老人家神情自若，留待二人自行消化。

    光是聽一聽這修飾的前綴詞，景瑟便不免膽寒，扭轉(zhuǎn)日月、自成境地，擁有這樣一柄利器的強者，飛升怕是不在話下吧？

    她想到的，霍以恩也想到了，但他輕輕搖了搖頭：“前輩還有未盡之語，大可以一并道來。”

    被拆穿了小心思，九宴也不惱，笑瞇瞇道：“不錯啊，本以為這能嚇退你們。的確，這樣的神器，不同主人一道飛升確實不合常理，玄清門自也鎮(zhèn)不住此等兇煞之物。

    “至于為何會變成你們看到的這樣？很簡單，它被自己的主人，親手折斷了?！?/br>
    景瑟駭然。萬劍冢是玄清門的先輩開辟的，似乎自它創(chuàng)立起便一直矗立于此。同為劍修，她無法理解劍主人這樣做的意義。

    舍棄了自己的劍去追求長生，無疑斷了自己臂膀……這圖的是什么？但忽而，景瑟明白了。

    “那位先輩，棄了自己的劍，倒也不曾獨自升仙。光有兇器，也護不得外頭一派平安。

    “既要讓這劍馴服，又少不得其兇氣作祟，能壓得住它的，也只有它唯一的主人。沒錯，此處一石一沙，皆由其尸骨鑄成。

    “這才叫，真正的舍身取義?！?/br>
    九宴字句鏗鏘，景瑟不自覺被其感染，指尖緊緊扣進手心，一是為這先輩的英勇就義而欽佩，二是……擔憂霍以恩。

    其中風險，只消一聽也知道……景瑟默默去窺霍以恩神色，見他毫無動搖之色，只抿唇不語。

    可她不會開口，不會讓自己去影響霍以恩的選擇。

    “千百年內(nèi)，門內(nèi)不是沒有人妄圖做過這件事，誰都想將它化為己用，只是皆以失敗告終，從此成為這里無名無姓的一部分——你若現(xiàn)在退卻，另尋他法，尚也來得及?！?/br>
    九宴簡簡單單地陳述了事實，然霍以恩深深地看了景瑟一眼，復問道：“冢外依舊安然么？”

    “自然。”

    “今日一戰(zhàn)，雖死不悔?！?/br>
    “好！好一個雖死不悔！你或真的能成事！若你真成了此事，吾做了見證，也不枉此生！”九宴撫掌而笑。

    霍以恩拍了拍景瑟：“走吧，你出去?！?/br>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

    “不可！”霍以恩眉心一跳，握住景瑟手腕，下意識地否決了她的念頭，“這里太危險了，你不能呆在這兒?！?/br>
    他的力道有些大，卻仍克制著自己不捏痛景瑟。景瑟掙開，反握住他的腕骨，語速太快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為何不可？我不會動搖你的決定，但連我陪著你這么點私心都難以實現(xiàn)么？”

    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景瑟放軟了語氣：“那今日若是我在里頭，你便能安心地在外面等我的捷報或是死訊么？”

    霍以恩一頓，隨即松了指節(jié)——他不能。他無法說服她了。

    即使今日處境顛倒，他們所做的選擇，還會是一樣的。

    景瑟隨之趁虛而入，順手將五指滑進他的指縫，用力地握住，試圖讓霍以恩的掌心沾染上她的體溫：“我不會害怕的，我知道你會成功的?！?/br>
    那雙眼睛或許有過遲疑，但現(xiàn)在，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凝重的堅定。

    霍以恩看著她，不自覺地、輕輕點了下頭。

    “咳——”一聲咳嗽打斷了二人的談話，九宴以拳掩住嘴，痛苦地閉上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霍以恩：……

    景瑟：也、也沒做什么啊！

    九宴：“其實，景瑟要留下來，吾也是能護得住她平安的?！?/br>
    可對上景瑟希冀的目光，九宴嚴肅地說：“但也僅此而已，你若想插手協(xié)助，是勢必會被波及的?！?/br>
    “那你會不會被我牽連？”景瑟提問，九宴驕傲地拍拍胸膛：“自然不會，莫要小瞧了吾。”

    “好，那便拜托前輩了?！被粢远餍卸Y相謝，九宴側身受了半禮。

    霍以恩正要離去，卻被緊緊抓住袖子，他垂眼，景瑟捏得很緊，皺成一團兒。

    “再一會兒，就一會兒，”她固執(zhí)地重復，像是意圖麻痹自己，“方才行路匆匆，你需要休息片刻?！?/br>
    怎么會不怕呢，她怕得要死……但之后生也好，死亦罷，她眼下所求，只余片刻。

    在絕對的力量前，這分毫并不會差之千里。景瑟明白的，霍以恩也知曉。

    九宴搖搖頭，走至一旁，顯然是要縱容他們。

    景瑟不再多想，張開雙臂，霍以恩像往常許多次那樣，自然而然地接住她。

    像是枯竭水源的樹極力榨取最后的水分，景瑟抱住霍以恩的姿態(tài)仿若在擁抱比自己生命更加彌足珍貴的東西。

    剛剛緊繃的情緒再也收束不住。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會立刻來陪你，”景瑟咬著牙發(fā)狠道，“我要先將魔族千刀萬剮，我和他們一起下黃泉?！?/br>
    若愛不能支撐她，那么，恨也可以。

    “不會的，”霍以恩撫摸著景瑟的發(fā)，溫聲著說，“你不會下黃泉的，你還會有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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