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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dāng)——”一聲。 陸之昀亦于這時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覷目回道:“是的話,你又能如何?” 男人冷沉渾厚的聲音擲了地。 陸諶的心跳也驀地一頓。 他絲毫都未料到,陸之昀回他的話,竟是這么的簡單粗暴。 陸之昀適才同他挑明了態(tài)度。 從今往后,他也不想再忍他這個侄兒。 未等陸諶顫著唇瓣想要回話,陸之昀又嗓音冷厲地對他道:“你的家籍今日就會送到伯府,從今往后,你陸諶也與鎮(zhèn)國公府陸家再無關(guān)聯(lián)?!?/br> —— 從榮晏堂出來后,陸之昀便徑直去了趟歧松館。 剛從太師椅處坐定,江豐便提了個紅木食盒進(jìn)了書房。 等陸之昀掀開眼簾看向他時,江豐忙恭敬道:“夫人特意給公爺留了幾道菜,還讓屬下提醒公爺,一定要按時用下。” 說罷,便在男人的注視下,將食盒里的菜一道又一道地擺在了書案上。 除卻那道掛著水晶膾的肴rou,還有一碟青筍蝦仁,和一道清蒸石斑魚。 陸之昀沒有說話,待修長的大手持起了象牙筷箸后,適才還冷沉的面容卻顯而易見地和緩了不少。 —— 一月后。 刑部尚書向小皇帝呈報了大理寺調(diào)查的幾項(xiàng)結(jié)果。 陸諶和近來那幾個想要冒頭的言官,本想抱團(tuán)向陸之昀和皇帝施壓,卻沒成想陸之昀早就派人搜集好了證據(jù),也隨時留意著想要親近陸諶的言官的動向。 在大朝的那日,便給了這些言官當(dāng)頭一棒。 亦有尚書和御史手持笏牌,指責(zé)陸諶等言官實(shí)屬夾私妄言,妒害朝中重臣,欺罔君主,也令朝中人人自危。 親近陸諶的那些言官,平日看似剛正耿直,若要命大理寺的人查查他們的底細(xì),也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指縫間也是漏了不少的陰司之事的。 譬如與民爭田,還有犯贓營黨等罪狀。 刑部尚書依著大祈的律法,將那幾個言官的罪責(zé)定下來后,該流放的流放,該處決的處決,該貶官的貶官。 陸諶雖然不敬自己的叔父,但大理寺的人也確實(shí)查不出他觸犯過什么律法。 既是浮躁淺露,屢屢妖言惑眾,便當(dāng)被送到吏部依律查出。 等京師的言官之獄落定后,高鶴洲才突然明白了為何陸之昀要拖到現(xiàn)在,才去收拾陸諶。 原來陸諶也只是他鏟除異己的一顆棋子而已,如果不是他先冒頭,那平日在朝中對他心有不滿,卻一直隱忍著,不敢妄言的那些大臣們,也很難被陸之昀都給揪出來。 —— 五月的京師,楊花滿天。 陸諶被吏部尚書削了官籍后,往后的仕途也是再也無望了,如今身上剩下的,也只是個閑散的伯爵之位。 此番京師言官之獄,也讓陸諶深刻地意識到,如果僅憑他自己的力量去報復(fù)陸之昀,便只會如蜉蝣撼樹一般。 甚至在此過程中,陸諶竟是淪落成了陸之昀去整治朝臣的一顆棋子。 一想起此事,陸諶就覺得大傷自尊。 現(xiàn)在的他終于認(rèn)清,只要陸之昀活著,這大祈朝最有權(quán)勢的人,也只會是他。 陸諶一直心情沉郁,自打他被摘了烏紗帽后,也是閑來無事,便時常在京郊外閑逛走動。 這日他恰好路過法華寺,卻在寺外不遠(yuǎn)處,見到了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 陸諶的心中漸漸起了疑慮,即刻便和隨侍尋了一棵枝干粗壯的槐樹躲了起來,少頃之后,卻見從那寺里闊步而出的人,竟是陸之昀。 而親自送他到寺外的人,還有個年歲不大的和尚。 陸諶不禁自言自語道:“陸之昀好似也不信什么佛法啊,怎么就突然同寺里的和尚接觸上了?” 隨即他腦海中突然涌起的一個念頭,卻讓他的面容登時凝重了許多。 佛法總說,人是有轉(zhuǎn)世輪回的。 他陸諶既是有前兩世的記憶,那么旁人,也可能會同他一樣,也有著前世的記憶。 思及此,陸諶的眉宇亦微微地擰了起來,他回憶起這一世的陸之昀,一早便搶占了先機(jī)。 待迫著他同沈沅退了婚后,他也就能光明正大地娶了沈沅,不用再為她改戶籍,還要讓她以他表妹的身份嫁入府中。 既是如此,那陸之昀會不會也有著前世的記憶? 此想法一出,陸諶亦覺得,他今世人生軌跡沒來由的改變,也全都變得有跡可循。 陸諶眉間抑著的情愫驀地變得陰鷙了許多,亦暗暗地攥緊了拳頭,心中卻想著,如果沈沅也想起了前世的記憶,那她一定不會再接受陸之昀這個可怕又殘忍的丈夫。 因?yàn)榍笆赖纳蜚渚蜆O其畏懼陸之昀,也一定恨極了他強(qiáng)取豪奪的手段。 可現(xiàn)在的沈沅,既是如此維護(hù)、甚至是依賴陸之昀,那便說明她同尋常人一樣,并沒有前世的記憶。 現(xiàn)在的她,只記得陸之昀對她的好。 及至陸之昀乘上了馬車,陸諶卻于此時想起,云南孟定府的一樁佚事趣聞,卻說這地界有一部族的首領(lǐng)頗善巫蠱之術(shù),其中的一個蠱術(shù)能讓人在短時間內(nèi)昏睡。 待入夢后,被下蠱之人便能想起她前世的記憶。 微風(fēng)漸起,馬車碾過官道的轔音漸起。 陸諶覷目望著公府車馬遠(yuǎn)去的身影,也暗暗下定了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