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中竟帶哽意，說這一番話似乎用勁了全身力氣。

    成雅風(fēng)正蹲著身子撿拾地上的碎瓷片，聽得此話兀地把手中雜物砸在地上，騰然站起身怒道：“你這是說得什么胡話！”

    見他又垂下頭看不清表情，卻像背上馱著一座千鈞重的大山，壓得他微微彎下了脊背，甚至能看到指尖輕顫。明明八尺男兒端端正正坐在鏤雕龍紋太師椅上，卻偏偏生出一種脆弱茫然之感。

    成雅風(fēng)看著，只覺自己整顆心都在滾油里煎，疼得鉆心。她自己脾氣也算不得好，對上他的時候卻總想要待他溫柔一些。

    她蹲在他身前，雙手放上他膝頭，仰著頭去看他。他放在椅扶上的右手把那扶手攥得死緊，不知又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憶中去。

    成雅風(fēng)把自己溫?zé)岬恼菩馁N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梭，像是能透過他面上陰鶩神情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看透那眸底的難過。

    溫?zé)峒?xì)膩的手心貼在他冰涼的手背上，容璟邰身子猛地打了個抖，伸手便要一把將她推出去。似乎全身都長滿無形的尖刺，潛意識中便不容任何人靠近。

    卻在握住她肩頭時清醒了過來，轉(zhuǎn)瞬間意識到蹲在身前的是自己的妻子，硬生生忍住了動作。

    直到他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軟下來。成雅風(fēng)輕輕笑了，這才緩緩道：“這民間有句俗語，俗得厲害，我卻十分喜歡?！?/br>
    容璟邰微垂了眼看她，聽自己的妻子一字一頓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她將大皇子舊傷累累的手掌裹入自己雙手中，臉上笑得釋然，語氣卻再鄭重不過：“璟邰，我既嫁給了你，便從來沒有想過后退。”

    聽了這般肺腑之言，容璟邰似乎無動無衷，面上冷冷淡淡，神色也沒有絲毫起伏，卻只有

    作者有話要說：　　聽了這般肺腑之言，容璟邰似乎無動無衷，面上冷冷淡淡，神色也沒有絲毫起伏，卻只有握著他雙手的成雅風(fēng)知道，他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她眼角發(fā)酸，輕吸口氣緩聲道：“縱然你選的是條死路，我也定會陪你走下去。”

    我身無鎧甲，卻也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軟肋。

    縱然你選的是條死路，我也沒有半點(diǎn)顧忌。

    容璟邰垂著眼看她，眸中似有些許濕意，眸底的空茫死寂之色一點(diǎn)點(diǎn)散去，透出些微光亮來。

    許久以后，才反握住妻子的手，極慢地點(diǎn)了下頭。

    ☆、刻骨

    大皇子妃名成雅風(fēng)，出身淮安侯府?；窗埠罡俺鲞^一位入主中宮的娘娘，被賞下二等侯爵，食邑千戶。襲爵五代后按輩遞降，至淮安侯這里時正是第四代。

    淮安侯母親早逝，只余他一子，頗得老侯爺寵愛，身為嫡長順其自然襲了爵位。府中各個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唯一堵心的是府里的老侯夫人不是他的親娘，原本是個貴妾，老侯爺臨去前給她提了位，讓她管束這一大家子。

    老侯夫人養(yǎng)出的幾個兒子都是紈绔之輩，隔房的兄弟也沒多少親緣，還時常給他添堵?；窗埠钜簧凶畲蟮男沂卤闶侨⒘俗约呵嗝分耨R的姑娘，夫妻恩愛感情甚篤。

    然而好景不長，在成雅風(fēng)七歲之時，她的母親便得了重病久治不愈，本就體虛虧損，得了那病更是慢慢地瘦脫了人形。

    侯爺在妻子重病的三年中不曾納妾，任憑他人如何勸說都執(zhí)意不改。只是侯夫人心事重，熬了兩年便去了，恰巧在女兒十歲生辰當(dāng)夜。

    侯爺頂著長輩的壓力為亡妻守制三年，續(xù)娶了一門小自己十多歲的繼妻，成了成雅風(fēng)的繼母。成雅風(fēng)不待見這新來的繼母，那繼母既不敢與她為難，也極少主動親近，關(guān)系就這么僵著。

    兩年后，繼母產(chǎn)下一子。此時成雅風(fēng)便處境尷尬，連父親的疼愛都被分了一半出去。即便如此，她身為侯府嫡女，闔府上下也無人敢欺她半分。

    長子出世后侯爺歡喜了一陣子。歡喜勁兒還沒過去，就被太醫(yī)診出了癆病?；窗埠畲蛐”阌锌燃玻L大卻再未犯過，誰知一場冬寒竟轉(zhuǎn)成了肺癆，整日咳嗽不止，凌晨犯了咳嗽更是徹夜不能寐。

    這癆病是人人談之色變的不治之癥，怕惹人閑話只能閉門謝客，主動辭去了身上官職，呆在府里養(yǎng)病。

    侯府上下人心惶惶，以前常常笑臉相迎的人知道他染了這不治之癥，都顯露了真面目，輕易不進(jìn)侯爺院門，便是來傳話的下人也都用好幾層絹帕捂著鼻子，連侯爺瞧到了會生氣也顧不得了，總不能丟了性命。

    老侯夫人更是三番五次地勸他自請過爵，說他長子還是個連路都不會走的小娃娃，便該將這淮安侯爵過給弟弟。

    纏綿病榻之際聽得繼母這話，淮安侯氣得咳了血，她這是在催自己趕緊蹬腿！嫌自己擋了她兒子的路！

    淮安侯氣得不行，喝了幾個月的湯藥反倒愈發(fā)憔悴，剛剛熬過那年春節(jié)便去了。

    年紀(jì)輕輕便死于這惡疾終究是不吉利的事，對外只跟人說是因急病過世了。

    四十九日滿七的法事剛做完，老侯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奏請陛下另立侯爵?；窗埠铋L子未滿周歲尚不知事，爵位自然便落到了老侯夫人的長子頭上。

    全府素白的引路幡剛剛撤下，整個府中便又彌漫著新侯爺襲爵的歡欣，甚至一刻都等不及就搬進(jìn)了正院。

    成雅風(fēng)看得惡心，她爹爹生前，這些人都上趕著奉承拍馬?？纱藭r闔府上下，真真切切為他父親難過的也只有她一人。便連她那繼母都打著笑臉抱著她父親的孩子，笑瞇瞇湊上前跟新襲爵的侯爺賀喜，諂媚之態(tài)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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