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江儼呆呆怔怔的，這兩個字在舌尖含了一圈，忽然不太明白這兩字的意思了。

    承熹也不知該問些什么。六年前懷皓兒的時候，事事都不用她cao心，身邊的丫鬟嬤嬤樣樣做得妥帖，顰著眉想了好一會兒，記得好像是不能吃什么的，僵著舌頭問：“那……可有什么忌口？”

    大夫見兩人都是傻愣愣的樣子，好心地多提點了兩句，江儼連連點頭。她說一句，江儼便跟著念一句。等到大夫說完一遍，他也完完整整背下來了。

    大夫見兩人都是不明所以的樣子，笑了笑復(fù)又坐下，在紙上寫了幾樣說：“不該吃的，不該用的，我都寫在上頭了?！?/br>
    “每天該睡幾個時辰？平時該多走動還是別走動？熏香還能不能點？”江儼一疊聲地問：“床鋪應(yīng)該軟一些還是硬一些？可要穿厚一些，注意保暖？我家夫人底子差，氣血兩虛，要不要補身體？平日該吃些什么？”

    女大夫失笑，行醫(yī)好些年，見過不少有身孕的小娘子，卻少見這般著緊的夫郎，挨個回答了他的問題。

    江儼怕公主臉皮薄，送那大夫出門時悄聲問：“昨夜和今晨……咳，各行過一回歡好，我夫人身下見了些紅，會不會于腹中孩兒不好？”

    女大夫表情一僵，冷著臉訓(xùn)了他兩句，江儼心中愧悔至極。聽她板著臉說見紅有可能會流產(chǎn)的時候，江儼臉上的血色登時褪了個干凈，煞白著臉，身形微晃了兩下，心口直哆嗦。

    見他聽得仔細(xì)，女大夫神色和緩了一些，安撫道：“稍稍見紅并無大礙，只是頭幾個月再不能行敦倫之好?！币娒媲笆沁@么個身強體壯的八尺大漢，又想想里頭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這大夫不知怎的有點想笑，忍著笑說：“等到四個月以后小心著些，也是能成的，十天半月可以有一回。”

    江儼聽她說并無大礙的時候心中慶幸，總算松了口氣，根本沒聽清她后半句說得是什么。

    待那大夫走出幾步了，他又拔腿追了上去，從錢袋里掏出一錠雪花銀塞在人家手里，“我有許多不懂的，日后還請您多費心?！边@么厚的禮，女大夫咋舌，推拒了兩下便笑瞇瞇收下了。

    江儼在院子里傻愣愣站了一會兒，恍恍惚惚同手同腳回了屋，公主仍在床上稍稍蜷著身子躺著，一手在肚子上繞圈揉著，像是還有些疼。

    江儼忙上前去蹲在了床邊，“可是還疼？”見公主臉色有些蒼白，登時狠狠摑了自己一掌，一時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你這是做什么？”承熹忙要坐起身，卻被他握著肩頭躺好，隔著衣衫竟能察覺到他的指尖都在顫。

    他蹬了鞋子，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丁點力氣都不敢用。此時覺得懷里的人好像是紙糊的，多用點力氣就會壞掉，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手勁那么大，承熹聽著都心驚，臉上卻沒紅沒腫，連個印都沒留下。承熹摸摸他的臉，又心疼又詫異：“你打自己做什么？”

    江儼溫?zé)岬拇笳聘苍谒氖稚希谒「固庉p輕揉著，低聲說：“我真是混賬?！毕惹坝鹼火上頭，連理智都沒了。

    “又不是你的錯?！背徐涿φf：“我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面多了一個，怎么能怨你？”

    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江儼埋在她掌心蹭了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去年年底回了你身邊，總是做錯事?！?/br>
    江儼憂心忡忡，兀自想了個還算合理的解釋：“我大概是變笨了，幾次三番讓你遇險，如今連照顧你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了?！?/br>
    承熹不知怎么安慰他的低落，往右邊挪了挪，縮在這個熱乎乎的懷抱里靜靜聽他說話。

    溫?zé)岬拇綔愒谒?，江儼聲音更輕，慢慢說：“那大夫說，公主的身子雖不好，卻也能養(yǎng)好這個孩子，只要孕期注意著些，不會傷你身體的?！贝瓜卵?，眼巴巴地看著她，低聲問：“留下他，好不好？”

    承熹一怔，“為何你覺得我會不要他？我怎么會不要他？”

    “面首的孩子，按例是不該留的?！苯瓋懊蛎虼?，摸摸公主的臉，“何況，你都沒有笑……”聲音低低的，聽來有點委屈。

    “那是驚的呀！”承熹忙扯起一個笑給他看，“我都沒想過自己會再懷上孩子，他來得太快了……”

    江儼輕輕吸了一口氣，眼睛里更難過了。承熹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不對，忙在他臉上親了兩口，認(rèn)真解釋說：“我沒有嫌他來得太快，他無論何時來都是最好的。真的，我是歡喜的?！?/br>
    見江儼釋懷了些，承熹戳戳他的臉，小聲說：“你不也沒有笑嗎？你找面鏡子自己瞅瞅，板著個臉還皺著眉，哪里像高興的樣子？”

    江儼伸手把皺在一起的眉頭揉開，搓搓自己的臉，總算不那么僵了，反駁說：“我這是嚇得。”

    想起方才已經(jīng)見了些紅，江儼仍心有余悸，后背冷汗一層層冒。萬一剛才他沒咬牙停下動作，萬一動作激烈了些，興許此時這喜事就要變壞事了。

    念及此處，他爬起身，目光溫軟靜靜看了一會兒，仿佛能透過衣裳透過肚皮看到里面的小包子。隔著衣裳在承熹的腹部落下了一個輕飄飄的吻，還貼在承熹肚皮上，低聲說了些什么。

    “你這是做什么？他又聽不到?！背徐渲活欀α耍瑳]聽清他說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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