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藺懷生的進(jìn)食是以體溫為標(biāo)準(zhǔn),他從來不讓美食失去最佳的溫度。 侯爵大人慵懶到甚至沒有收拾自己的儀態(tài),他嘴角邊還有血跡。但他矜貴到甚至要他的食物來幫他擦擦嘴。 皮斯科喘了兩口氣,從渾噩的死亡邊緣恢復(fù)清醒。他有一瞬是極為鋒銳的,和在他身上的血族對視,看著對方驕傲而嬌貴的下巴,最終還是選擇了向其屈從。 皮斯科的手指剛蹭去他自己的血,就被微涼的口腔含住。 但撩撥他心弦的始作俑者只是不想浪費最后一口美味,等血的味道從口中淡去,這位血族就恢復(fù)了他的冷漠。 皮斯科這時候才有些不高興。 但他抬頭時,卻看到跨坐在他身上的藺懷生對他露出笑容。 多謝款待,好孩子。 門外的管家似乎知道侯爵大人完事了,他敲了三下門,而后當(dāng)面故意露出好像很為難的表情。 大人,白蘭地和龍舌蘭知道了您趕走皮斯科的事,很關(guān)心您,問您這會還想不想吃下午茶。 第74章 進(jìn)食游戲(3) 什么叫皮斯科被趕走? 但皮斯科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皮斯科這個名字的上一位擁有者。皮斯科、白蘭地、龍舌蘭這些酒的名字安在人身上時顯得滑稽,但面前這個血族不會在意。在他看來,當(dāng)然需要給尚能入眼的奴隸們貼上好記的標(biāo)簽,而他又或許剛好喜歡酒,于是奴隸們就搖身一變,成為他酒柜里美麗的展示品。至于奴隸的真實名字,在這個莊園里并不重要。 實在是太傲慢了。 皮斯科表情中流露出不滿,源于他的正義感,也許還有他心中說不明白的失落感。即便肆意篡改他的名字,皮斯也是別人用過的,并不獨一無二。 藺懷生已經(jīng)起身。他正抽出褲子口袋里的皮手套,慢條斯理又細(xì)致地重新給自己戴上。期間,藺懷生注意到了皮斯科的表情,像是看到一樁好笑的趣事。 不高興了? 皮斯科抿唇,他感受得出面前這位大人不是一位好相與的血族,他的任何回應(yīng)都很謹(jǐn)慎。但皮斯科萬萬沒想到藺懷生還要更無情,血族好像只打算問這一句,他根本不在乎皮斯科是否回答他,也不深究原因,更不會希望皮斯科快樂。 皮斯科陷入了一種更深的難堪中。 藺懷生看到那雙濃郁而暗的金色眼眸,似乎更加快意,并完全不介意泄露這份快意給別人看,的確很像一位驕奢yin逸又極度自我的上位者。 皮斯科,別這副表情。 你的眼睛都要不好看了。 仿佛皮斯科渾身上下最有價值的,只有他那雙和常人不一樣的眼睛。 他本來仍然可以溫柔和慈悲,延續(xù)上一個副本里菩薩的待人處事,但藺懷生偏要把他應(yīng)有的人設(shè)發(fā)揮到極致,完全沒打算體恤任何一個人,似乎更不怕得罪其他副本里的玩家。 管家尤里把頭埋得更深,仿佛根本沒有好奇心,盡管金色的眼睛從來沒有在人類身上見過。但藺大人對一樣事物感興趣時,其他人最好不要跟著起好奇心,因為藺大人的獨占欲強(qiáng)到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 一雙如玉石般的腳踩在冰涼地面上簡直如同受難,吃飽喝足的藺懷生收回了他追尋美食時所表現(xiàn)出的種種遷就和溫柔,他踢了踢尤里的小腿,而后坦然享受著別人為他穿鞋襪的服侍。 穿上短靴后,藺懷生在地上蹬了蹬鞋后跟,像是在試最舒服的腳感,木地板上清脆的噠噠聲甚至十分可愛,配上他的白襯衫,讓他不像血腥的物種,而變成溫順的白羊。 尤里,給他安排房間休息,我不喜歡看到一張苦大仇深的臭臉。 尤里心領(lǐng)神會,對這位新來的皮斯科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打算打發(fā)他到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 藺懷生卻又說。 就在二樓我的臥室附近挑一間安排,我更不喜歡被認(rèn)為苛待人了。 皮斯科親眼見證了那位管家的變臉。難得的,皮斯科發(fā)出不客氣的嘲笑,盡管只在心里。但皮斯科忽然體會到了這種惡意的感情的美妙。 藺懷生沒再關(guān)注皮斯科,當(dāng)他出門后,才漫不經(jīng)心地問跟上來的尤里。 你說,龍舌蘭和白蘭地找我? 尤里作出肯定的回復(fù):是的藺大人。 他們倒是消息靈通。 聽到這句話,管家大膽地抬頭想去揣測主人的心情,就見到藺懷生扯著嘴角,似乎有些諷刺。尤里趕緊低下頭,冷汗涔涔地心想:完了,他被龍舌蘭和白蘭地當(dāng)槍使了。上一位皮斯科的事情鬧得不算大,那兩個家伙能迅速得知的確奇怪,可當(dāng)時尤里完全因為主人對這位新來的黑發(fā)金眼新奴隸的偏愛嫉妒得無可救藥,便覺得有兩個血奴能分去主人對皮斯科的新鮮勁也沒什么不好。 抱歉!大人,我立刻 藺懷生厭煩地擺了擺手:別那么一驚一乍,尤里,半桶水的木桶往往晃得最響。 管家羞愧地埋下頭。 藺懷生說道:血族大會在即,但我得知,我的地盤里混進(jìn)了不干凈的東西 尤里睜大眼:大人的意思是 藺懷生比了個射擊的手勢,尤里立刻明白,宅邸里竟然潛藏著吸血鬼獵人! 藺懷生抱臂:所以派人盯著他們兩個但別打草驚蛇,等人抓住了,我再向父親大人說明。 尤里連忙應(yīng):是,是的。 藺懷生收斂笑容,比在【過河】的副本里要冷漠多了。自從出了那個副本,他似乎就變得很不一樣。 這一次他打算一上來就給對方下馬威,潛藏在奴隸中的獵人究竟是誰并不重要,而這個游戲慣來會玩露一手藏一手的文字游戲。四個血奴中有獵人,但沒說只有一個,到最后四個都是也不奇怪,那么寧肯錯殺也不要放過。 尤里看到藺大人眼中的猩紅,猜測既有食欲也有怒意,現(xiàn)在再去白蘭地和龍舌蘭那里根本不可能,尤里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企圖找一個能讓大人消氣的人選。 藺懷生的確沒吃飽,而四個血奴中還有一個人沒有動靜。 竹葉青呢?他還是不愛出門? 藺懷生打算先來會一會這個最安靜的。 尤里也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還有這么一個人,他快速思索后給出回答:是的,大人,那我讓血仆提前過去吩咐一聲? 藺懷生銜笑:不,直接過去。 尤里在藺大人的笑容中打了一個冷顫,驟然意識到大人恐怕不止懷疑白蘭地和龍舌蘭那兩個家伙,是對所有他養(yǎng)著的寵物都起了懷疑,現(xiàn)在不打一聲招呼直接過去,就是為了抓對方的破綻。 可說到底,藺大人沒有證據(jù),光憑懷疑,尤里在心里很擔(dān)心侯爵大人急于求成。畢竟大人總是在他的父親面前弄巧成拙,然后又往往發(fā)瘋。 血奴的房間彼此相隔不遠(yuǎn),而藺懷生這一路過去,必然路過龍舌蘭和白蘭地的房間,但藺懷生目不斜視,不做任何停留。那兩扇門靜靜地闔著,應(yīng)該聽到了走廊的動靜,但這時變得無比乖順,主人沒有來,他們就落寞地不敢出來。 在竹葉青的門前站定,藺懷生對管家尤里說道:不用跟進(jìn)來了,宴會的事你繼續(xù)管著,如果出了差錯尤里,我會在那群家伙面前很沒面子的。 管家尤里自然誠惶誠恐地連作保證。 支開了人后,藺懷生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就進(jìn)到房間。 叫竹葉青的人類的確在,但也過于淡然了。他背對著房門的方向,正在畫架前拿著畫筆作畫,似乎對任何推開門打擾他的人都不在意,但卻又能精準(zhǔn)地分辨出藺懷生。 大人,請稍候,我很快就畫完了。 聽起來似乎很拿喬,但也根本不算讓藺懷生等,幾乎很快,他就轉(zhuǎn)過身來。 作為男人,他留長發(fā)但完全不突兀,是很舒朗的五官,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是如酒一般泛著醇香的年齡,也讓人知道為什么偏偏他叫竹葉青。他和藺懷生一樣,是這里唯二的東方面孔。 藺懷生抱臂,不依不饒地取笑對方其實根本沒鋪好色的油畫:怎么不畫了。 竹葉青無奈一笑:我也剛剛發(fā)現(xiàn),再畫就壞了。大人過來,我還怎么靜得下心,不如不畫。 這位東方男人擁有在短時間內(nèi)就能將印象由壞扭好的本事,當(dāng)然,或許其他人對他根本不會有壞印象,才顯得藺懷生像無理取鬧的壞孩子。 藺懷生哼聲,走近竹葉青時,順勢瞥了兩眼畫布。 什么時候?qū)τ彤嫺信d趣了。 按照副本給藺懷生的信息,竹葉青最早來到藺懷生的身邊,但他并不受寵愛,挑剔的血族又總有新歡,藺懷生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找他了。 有一陣子了,和我們那的山水畫技法很不一樣,就讓人幫我找來了這些畫具。竹葉青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很強(qiáng),自然知道藺大人對任何一類畫都不感興趣,他也沒想過讓大人關(guān)切,便把話題的關(guān)注點還到了藺懷生本人,他問,大人今天怎么來了,現(xiàn)在才下午。 竹葉青已經(jīng)在藺懷生身邊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對藺懷生的任何偏好和習(xí)慣都十分熟悉。大人雖然還固執(zhí)堅持著為人的習(xí)慣,總要在白天的時候在眾人面前晃上一遍,刻意彰顯著什么。但實際上違背血族習(xí)性所帶來的滋味并不好受,更多時候,大人總會選在傍晚出現(xiàn),而現(xiàn)在還遠(yuǎn)不到那時候。 聽了竹葉青的話,藺懷生噗嗤而笑,他反問:你也太入迷了吧,根本沒看外頭的天氣嗎? 竹葉青后知后覺往窗子外頭看,隨后啞然失笑,只見漫天陰壓的大雪,壓根不見一絲陽光,這種天氣對于大人來說再愜意不過了。 可竹葉青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藺懷生會來找他,盡管他很想見對方。但他忽然被藺懷生推倒在畫畫的胡桃木椅子里。 是猝不及防的,脊骨硌在椅背上的鈍痛才剛在身體里傳開,漂亮的血族就已經(jīng)跨坐在他的腿上,形成兩人面對面的姿勢。 藺懷生頤指氣使道:我沒吃飽。 在這種陪伴了很多年的老熟人面前,侯爵大人根本沒掩飾他的嬌氣和壞脾氣。 說完,他就撩起竹葉青肩膀的長發(fā),不客氣地咬住對方的后頸。 血液順著滑過藺懷生的喉嚨,容貌、氣質(zhì)、靈魂對于血族來說,人類身上的這些東西,通通不如血液來得吸引他們。藺懷生只是短暫進(jìn)入這個副本的玩家,他本身可以克制這種對血液的無度迷戀,但藺懷生故意選擇了放縱。他在這個副本里展示他所有壞的一面。 但還是被包容。 包容是年長者的特質(zhì),但不只屬于年長者。比起人類,藺懷生這個血族一定活了很久,但他的外貌永遠(yuǎn)定格在了二十歲,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而竹葉青在外貌上已經(jīng)比他的大人看過去大很多了,所以他也可以包容此刻在他懷抱中施予傷害的藺懷生。 竹葉青的手撫摸著藺懷生的脊背,更多是安撫,仿佛還怕他喝得急了嗆到自己。而被帶有溫度的掌心撫摸過整根脊骨,藺懷生連潛藏的肌膚饑渴癥都享受了舒服。 屋子里十分安靜,只有吞咽的聲音。 這一次,藺懷生的進(jìn)食時間比對皮斯科長多了,各種欲望在竹葉青這里得到了徹底的滿足。當(dāng)藺懷生松開口的時候,他的臉頰竟然因為饜足而呈現(xiàn)出粉色,眼睛里水光波瀾。 他舔了舔自己牙尖上的殘血,像大型野獸結(jié)束進(jìn)食后慵懶地收拾自己。而被他吸了這么多血的竹葉青,卻還能穩(wěn)固地牢牢抱著藺懷生。 他這時候才空出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帕給藺懷生擦嘴。侯爵大人討厭別人的觸碰,但唯有進(jìn)食與進(jìn)食后短暫的反差,甚至允許類似這樣的主動和僭越。 大人,如果其他人不能滿足您,下次記得再來找我。 第75章 進(jìn)食游戲(4) 男人的這句話蘊(yùn)含無限深情。 藺懷生就在他的懷抱里,但審視他。 血族藺懷生會對這些血奴不屑一顧,感情在他看來更是倒胃口的東西;但真實的藺懷生尊重每一份感情,經(jīng)歷上一個副本的藺懷生更喜歡溫柔深情。這是他對751明確說過的。 面前的竹葉青就是最好的模板。 沉默中,竹葉青也依然表現(xiàn)得從容,他從善如流地收起自己的手帕,看上去也把對于回應(yīng)的期待也收起。這個男人把體貼做到了極致,不拿這份感情為難侯爵大人,也不為難他自己。 在他甚至想要收回他環(huán)在藺懷生腰間的手時,他的主人依偎上來。 哪怕在血族里千篇一律的眼睛,也是愛人珍若拱璧的寶貝,何況還被賦予私心。淺紅如薔薇,是給他的獨一份特殊的澄澈,明目張膽地宣告這個名叫藺懷生的靈魂無論在哪一個世界、以哪一種身份,都有被偏愛的特權(quán)。 而藺懷生現(xiàn)在用這樣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望著竹葉青。 竹葉青很難再保持淡然了,在極近的距離下,藺懷生甚至看到了暴露在他視野里滾動的喉嚨,也不斷誘導(dǎo)他這張血族身份牌飲血的欲望。 大人 藺懷生用食指抵住男人的唇,他笑吟吟,又說甜蜜的埋怨話。 別說了,我知道。別鬧脾氣了,你在他們中脾氣最好了,要是你都鬧脾氣,我就真不知道怎么辦了。侯爵大人顛倒是非,把責(zé)任歸咎于奴隸,好像竹葉青再多說一句,他的一腔深情就不美了。 竹葉青因為他的話緘默。 但藺懷生猶覺不夠,他巧言令色地讓這個男人閉嘴,但還要徹徹底底堵上他的嘴。 再讓我親你一下。 藺懷生親吻間,也把這句話渡給了對方。 血只有腥臭,可侯爵大人飲下血來吻一個人類,才像真的用醇酒哺喂。 輕輕的一個吻,竹葉青在這之后恐怕要花很長一段時間去探究藺懷生親吻他的原因,以求在往后復(fù)刻和重現(xiàn)一個又一個吻。 之后的唇舌間,藺懷生又咬破了竹葉青的嘴唇,得到一份餐后點心。他今天吃得實在太滿足了,飽腹感幾乎從內(nèi)而外包裹了他,最后慵懶地舒服回了骨子里,所以深夜時候他難得不用輾轉(zhuǎn)反側(cè)就有了睡意。 主人房的床大得夸張,以至于什么時候多了兩個熾熱的身軀,藺懷生都不知道。直到他們一前一后把藺懷生貼在中間,形成一個人形的囚牢。 也許藺懷生的舒適愜意,都有幾分來自這兩個懷抱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