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他的這種直覺,讓他孤勇敢瘋,讓他一往無前,現(xiàn)在這些終于輪到對祂的愛里,讓繆斯堅信祂擁有了最好的。祂的愛人來自人類,但已經(jīng)超脫人類,是祂愛情的唯一懷想,以及唯一生機。 我知道了。 祂被安撫了,巨型兇獸收斂所有的爪牙,心甘情愿地棲息在柔軟的愛人身邊,而祂自己的內(nèi)心也變得十分柔軟。 我來見你。 每一個我,都會來見你。 就像藺懷生明白了祂的未盡之語,繆斯似乎也明白了藺懷生的言外之意。 游戲本身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們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藺懷生噗哧笑開。 他從管家的懷里退出來一點,手指向后面的那個烏木色棺槨。 包括這個你? 哪怕被調(diào)侃,祂依然面不改色,只要不攻訐祂的愛,祂就那么無敵。 管家鐘燁溫柔說道。 現(xiàn)在總是麻煩生生來見這個我。 也就是說,之后很有可能躺在棺里的那個祂會親自來找藺懷生。 那還真是人鬼情未了。 說不定就像那些玩家猜測的一樣,副本的名字就已經(jīng)透露關(guān)鍵訊息 頭七。 藺懷生以前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他好奇,隨之而來當然還有興奮。 他還是那么愛玩的。 那我拭目以待。 鐘燁的眼睛亮了亮,顯然祂聽進去了,即便當下什么也沒有說,但一定會在私下里絞盡腦汁作出更好的設(shè)計,為討藺懷生歡心。 就在這時,管家忽然向門外偏過頭去。 祂側(cè)耳聽了一會,和藺懷生說:有玩家摸過來了,應(yīng)該是想來調(diào)查謬玄度的死因。 藺懷生了然:那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支走你。 祂說是。哪怕在神明的眼中,人類心里的這些算盤和計策祂一看就知,但有時候祂也不得不假裝一個瞎子,配合這些玩家的演出。 否則很多人類在游戲世界連第一個副本估計都呆不下去。 我得走了。 祂這么說,但還十分從容和坦然地為藺懷生理了理頭發(fā),這種細致又內(nèi)斂的溫柔,讓藺懷生一下子吻合了方才午后睡時的遭遇。 剛才那會,第一個在我床邊的是你。 當然都是祂,只是嚴格來說,是管家鐘燁這部分的祂。 鐘燁輕笑。 我想你了。 這是藺懷生之前說的話,而祂也是這么回應(yīng)藺懷生的。 玩家們來得迅疾,連藺懷生也聽到屋外的聲音了,而在這時,鐘燁卻更貼近。所謂的咬耳朵是真的咬耳朵,輕聲細語伴隨著唇齒對耳垂以及周圍皮膚的舔舐,管家的呼吸和愛語全部灌進藺懷生的耳朵里。論力度,又不是明槍暗箭,但更讓藺懷生招架不住,藺懷生靠在祂懷里的身體開始發(fā)燙發(fā)軟。 藺懷生以前從來沒感覺自己敏感,他現(xiàn)在總算知道了。 夫人,等會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祂哪怕就分開這么一會,也表達祂極度的不舍和依戀。 今晚見,我來找你,好不好。 如果真的刻板遵守原來人設(shè),那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的感情可能永遠無法得見天日,但祂現(xiàn)在明白了,所以祂的愛有了更靈活變通的表達。 也就是說,祂的花樣更多了,現(xiàn)在是一個渴望犯上僭越的管家別有心機的試探。 祂恭敬又謙卑的是臉,目光卻放肆得很,代替唇先來吻夫人。祂知道生生一定會答應(yīng),就像他們先前已經(jīng)達成共識的那樣,想見對方的時候就應(yīng)該去見,那答應(yīng)了管家放肆請求的夫人會是什么樣的?要用多么平靜的表情和口吻來掩飾這種受迫偷歡的緊張乃至惶恐。這些當然都是假的,但當?shù)k帶入身份假設(shè)的時候,好像自己就真的是狼子野心覬覦夫人的管家,而生生就是那個可望而不可得的高天孤月。祂就興奮了。 好不好。 今晚不走正門,夫人你留一扇窗子給我,不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 好不好,夫人 藺懷生也有了一種靈魂被刺激的感覺,這一點上他們總是最合拍的。 好。 今晚我是你的。 藺懷生看到管家愈發(fā)幽暗的眼睛,在靈堂前長明燈的映照下,黑到極致,眼睛里的火光竟然變異成了金色的絲線。藺懷生知道祂這是興奮過了頭,如果馬上要撞破籠子出來撒野的兇獸。而藺懷生也最享受馴獸的過程。 但現(xiàn)在,我是我夫君的。 夫君這兩個字,藺懷生念得很輕,落到祂的耳朵里,又是那么重。 鐘燁目光如灼,一墻之隔,玩家?guī)缀跻呀?jīng)要推門而進。 鐘燁更溫柔了,祂露出比一開始說照顧時還要更關(guān)切與迷戀的神情,好像每為祂的夫人做一次事情、滿足他一個愿望,對于他來說就是莫大的饜足。 夫人要留下來? 那些人估計會想方設(shè)法騙你走。 管家摟著藺懷生,親親他,耳鬢廝磨纏綿到了極致。 但我有一個辦法。 說著,鐘燁牽著藺懷生往靈堂正中間的棺槨走去。無數(shù)盞的長明燈忽明忽滅,如果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為夫守喪的俏寡婦和家里的管家迫不及待地搞在一起,棺材里的丈夫就是死,也該氣活了。 鐘燁不止帶藺懷生過來,祂還把棺蓋直接掀開了。 族長就在這里。 棺里很寬敞,而且棺蓋一合,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您可以在里面躲一會,更可以好好陪陪祂。 管家貼著藺懷生的耳垂,克制地親吻,也是蠱惑。 族長祂也很想夫人。 我想你。 哪怕你就在我的面前,我也忍不住因為莫須有的分離而難以專注。 我會分裂更多的我,每個我都來得到你的關(guān)愛。 這樣,我們就永不分離。 第124章 合婚(四) 藺懷生的眼前就是棺蓋。 相對封閉的空間會讓人感到不安、恐懼甚至窒息。這種負面情緒對于每個人的影響程度不盡相同,但很難稱得上愉快??纱丝踢@個棺槨卻已經(jīng)成為他們之間情難自禁下瘋狂又隱蔽的刺激,藺懷生甚至能夠聽到一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來了的玩家和鐘燁之間的交流。這種公開與隱秘的錯位與矛盾,讓每一個追逐刺激的人都會樂在其中。 而祂總是用行動告訴藺懷生:祂還能做得更好。 藺懷生不喜歡黑暗,祂記住了,每時每刻都記著。于是黑暗空間名不符實,最后淪為愛巢;惡魔夜的每個夜晚,都有一盞溫暖的夜燈保駕護航;現(xiàn)在,這個躺著尸體的棺材內(nèi)壁都嵌有足以照亮一切的明珠。 藺懷生側(cè)過身,與棺里從始至終都在的這個人靠得更近。 這是他的所謂夫君,卻是他第一次端詳對方的樣子。 以玄度為名的男人,也的確如月一般孤高而皎潔。特別是他現(xiàn)在死了,永遠不會再睜開眼了,這種冰冷與遺憾,和不再流動的血液一起為他添筑皮膚的蒼白。 月亮可望而不可得,但這個男人是藺懷生的丈夫,藺懷生曾經(jīng)擁有過他,只是現(xiàn)在失去了。 見了他,總會讓人不免想:這樣的月亮,是怎么死的。 也就沒有了恐怖。 外面已經(jīng)響起玩家和鐘燁的交談。按理來說,忠心耿耿的管家本不應(yīng)該被玩家哄騙,留出一個完全沒有人守喪的靈堂。但就像祂說的,要學(xué)會欣賞人類絞盡腦汁的笨拙,并適當配合,才擁有長久的樂趣。 沒過一會,鐘燁就離開了。 藺懷生好像更能聽清楚外頭那些人的說話聲了,甚至連他們松了一口氣的長長吐息都能聽見。不用想,又是祂給藺懷生行的方便。 可算走了。 嗯,抓緊時間吧。 然后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響起,他們應(yīng)該是先勘察環(huán)境。 我覺得我們這一路挺巧的。剛才那個夫人不是說他要來這嗎,我們就先去了查了他的屋子,這會過來,他人卻也沒在。 你覺得是我們剛好和他錯過了?可要是他說了謊呢。找了一個來為死人守靈的借口,可人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難道不是更可疑? 一開始感嘆的那個人訥訥無聲了。 那藺懷生是兇手?新的討論聲加進來,別說,剛才我們?nèi)ニ抢?,那個神龕里的東西實在讓人慎得慌,是精致,但求神拜佛也有個限度,哪有人在自己睡覺的屋子里擺一個那么高大的神像成天眼對眼,半夜起來一個不注意,不得嚇死?更具體的我形容不出來,反正我只看了幾眼就覺得不舒服。 說到神,當時的副本背景是不是提過一句,有誰記得 好了,別說了,這會的事要緊。管家到底是被我們誆騙走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甚至繆嘉陽都有可能碰上。其他的事情可以回頭聚在一塊討論,我們速戰(zhàn)速決。 靈堂里真正值得查看的,只有繆玄度的尸體。玩家們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后,開始向棺槨靠近。他們渾然不知他們剛才討論的藺懷生也正躺在里面。 屆時他們把棺蓋掀開,實際見到的恐怕會比預(yù)想的還要恐怖。 藺懷生眨了眨眼,這最緊張的幾秒,他的心跳卻更平穩(wěn)與慢了。就在這時,那種窸窣的聲音又響起了,但不是在棺外,而是棺內(nèi)。就在藺懷生身邊。 貼合皮膚的衣服根本擋不住森冷的寒意,那是死人特有的溫度?,F(xiàn)在,這種寒冷逐漸將藺懷生包圍。 藺懷生的手腕被什么東西輕輕地碰了下,藺懷生還沒有側(cè)頭看,但他知道現(xiàn)在有一只手在他手腕上,兩根冰冷的手指隨意一圈,就成為鐐銬、捕獸的陷阱,現(xiàn)在他抓捕到了,就開始繳獲。 嘶 嘶拉 什么聲音?! 棺槨已經(jīng)被掀開一絲縫,聲音被捕捉得那么剛好,所以玩家風聲鶴唳,棺蓋又重新合上了。 棺外靜默了片刻。 我來,沒事。 棺內(nèi),藺懷生已經(jīng)不再他原來躺的位置。即便棺內(nèi)空間充裕,但也只是和常規(guī)相對,人死后的寄身之地能有多大。藺懷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棺里的主人近得幾乎貼面,而這一切不是他的主動。 藺懷生遺憾過的死去月亮,現(xiàn)在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珠比活人要小,直勾勾地盯著藺懷生,不眨,讓人看了心生恐懼。但繆玄度的臉實在太清俊了,讓人心里說不出的復(fù)雜。 無論棺外如何,棺內(nèi)靜謐得仿佛只應(yīng)該有他們倆。 繆玄度像一個重新啟動的生銹機器,極其緩慢地朝藺懷生伸出另一只手,他可能要殺死他的妻子,也可能想要擁抱。 但最后,他只壓了一下藺懷生身下的棺板。巨大的棺槨顯示它的玄機,藺懷生那半邊的棺板翻轉(zhuǎn),藺懷生跟著掉到了棺槨潛藏的更下一層。 那之后,黑暗侵來,藺懷生也聽不太清聲音了。 開棺后,玩家們受驚嚇的鬼叫聲不絕。 巨大的棺板,繆玄度并未平躺在正中間,而是微蜷側(cè)躺著,他的眼睛竟然也是睜著的,死不瞑目,這是多么悲哀又多么毛骨悚然的事情,難以想象這發(fā)生在以宗族為治之城的一族之長身上。 驚嚇過后,有一個相對冷靜的玩家說道。 這不是個正常的棺材。 這是個合棺。 其他人恍然大悟:我說怎么這么大。 合棺繆玄度想要他老婆合葬?。?! 不知道。 但可以知道的是,繆玄度很愛他的妻子。 愛到希望生同衾、死同xue。 至于這種極度的愛,是否到了連死后都要立刻把人帶走的地步,那就沒人知道了。 你們說,藺懷生知道這個事嗎。 估計不。但藺懷生這個人一定是這次副本的關(guān)鍵人物。我們得想辦法接近他。 至于合棺,可能要從管家鐘燁入手調(diào)查。弟弟繆嘉陽年少離家,不久之前才歷練回來,家中事務(wù)插手不多,更何況他覬覦他嫂子,怎么可能給繆玄度做一口合棺。 比起藺懷生,管家這種內(nèi)斂又八面玲瓏的人才是不好搞定的?;仡^商量下,怎么從他嘴里撬出秘密繆玄度是猝死,鐘燁是出于什么原因給自己的主人家做了一副合棺?如果是繆玄度自己吩咐下去的,他難道早有預(yù)感自己會死?如果是鐘燁自作主張,他想對族長夫人做什么。 那接著看尸體? 看吧。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更下一層棺槨里的稀薄空氣,也許是無際的黑暗,藺懷生覺得不舒服。他不想繆玄度被作為尸體被隨意地翻看。 藺懷生推了一下棺板。 他以為自己能翻開這個板子,屆時會有什么情況再論。殊不知,繆玄度的一只手越過合棺的中線,正摁在藺懷生這半邊的棺板上。棺板下細微的動靜被他感知,他甚至還感受到了藺懷生的不高興。 他依然是祂,但同時也是一個死人,一個不能思考、全憑本能的行尸走rou。 而他現(xiàn)在想要生生高興。 繆玄度一下子從棺里坐起來,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氣沉沉地盯著一群擾人清凈的家伙??娦炔辉儆卸嘤嗟膭幼?,但玩家們已經(jīng)被嚇得語無倫次。 起、起尸! 再之后,很久很久,藺懷生都沒聽到別的動靜。 那些人慌亂而逃。 藺懷生這次推,無人阻擋,他便從棺里爬了出來。 入目,靈堂內(nèi)一片狼藉,連那一排點燃的長明燈都被撞翻了不少。燈油肆流,更驚險的是有些滾落的燈馬上要把靈堂內(nèi)的布設(shè)給燒了。 藺懷生連忙要收拾,但身后傳來一陣拉力。 他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子被繆玄度扯住了。 繆玄度怔怔地盯著他,似乎有話要說,但一具尸體已經(jīng)不能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