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宋以星往后一退輕松躲過鬼嬰的一口。 食指與中指并攏置于唇畔:收! 剛剛落下的潦草幾筆金光驟現(xiàn),筆跡編制成一張金色的鎖妖網(wǎng)。鬼嬰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踢到了鐵板,凄厲地叫著要逃,但電光火石間,鎖妖網(wǎng)已經(jīng)囫圇將鬼嬰整個兜了起來。 鬼尖銳的慘叫讓診療室猛地抖動起來,這是鬼嬰為宋以星制的幻夢,它想要逃走,必須得讓宋以星恢復(fù)神智才行。 但宋以星不打算給鬼嬰這個機會,徒手在空中書了兩道符咒,筆落的那刻,符咒化成實物,金光一閃無視周遭扭轉(zhuǎn)的空氣,直直地飛到鬼嬰臉上,以一個形狀將鬼嬰的血盆大口封住。 已經(jīng)捏成麻花的診療室停止了崩壞,宋以星唇畔蕩出輕蔑的笑:記住了,請神容易送神難。 說完手指在鬼嬰額頭上點了一下,鬼嬰連害十七人,陰煞氣濃烈洶涌,宋以星目光陡然一涼,質(zhì)問:你的真/身 話沒說完,原本停止扭曲的診療室場景開始劇烈顫抖,這一次比原先的崩塌來的更猛烈,鬼嬰開始凄厲慘叫,他方才畫的符再度失效。 從崩塌的裂縫之中,一股更為強大的煞氣蠻橫地破空而來,宋以星目光又涼了幾分,他沒想到這只畫皮鬼嬰還有同伴。 頃刻間,煞氣占據(jù)了整個幻境,宋以星側(cè)身躲避,在躲避時他也沒忘記捏決,此時盤亙的兩道煞氣不是一個重量級,宋以星身處幻境之中實力大幅度削弱,兩相權(quán)衡下,他決定先殺了畫皮鬼嬰的分/身。 然,他的決還沒捏好,只見后來的煞氣纏繞著畫皮鬼嬰,爾后猛地縮緊。畫皮鬼嬰這下連叫都叫不出來了,泣血的眼眶死死盯著宋以星,血盆大口翕動,無聲做著口型:天師救救命 宋以星: 宋以星能怎么辦,只能睜著眼睛欣賞一場鬼打鬼。 不多時,鬼嬰被煞氣勒成粉末。 不等宋以星做好迎戰(zhàn)準(zhǔn)備,幻境轟然崩塌,下一秒,宋以星就清醒了過來。 一睜眼,是翟厭冷到滴水的俊臉,有沒有事? 翟厭問他,音色發(fā)緊。 沒事。宋以星下意識答了話,忽而意識不到不對勁,翟厭的這問題就好像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翟厭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頓了一下解釋:你說夢話了。 宋以星立即緊張起來,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在夢囈時有沒有暴露自己的那不被翟厭喜歡的職業(yè)。 我宋以星心里打鼓:說什么了? 翟厭思索片刻道:孩子,路走窄了。 宋以星小心翼翼地問:還有別的嗎? 翟厭不答反問:夢見了什么? 宋以星心思都在怎么搪塞上,沒注意翟厭蜷了蜷手指,連地板上的影子都無風(fēng)搖曳了下。 宋以星咳了一下:我夢見,我懷了你的孩子。 翟厭冷峻的面容上有一道裂縫,他從宋以星的夢囈里發(fā)現(xiàn)了不對,幻夢只能有織夢者和做夢者的存在,他只能用煞氣把宋以星從幻夢中拉出來,并不知幻夢全貌。 知道宋以星怕鬼,翟厭憐惜看著他。 宋以星心里噗噗跳,有意無意躲避翟厭的眼神。他低下頭,應(yīng)了那句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填充:孩子長得隨你。 翟厭: 他的煞氣觸及到了鬼嬰,自然知道鬼嬰的面貌,想到那坨嘴巴占據(jù)三分之二的血淋淋的鬼嬰,翟厭沉默了。 放你嗎的屁。 哦,臟話是跟著宋以星學(xué)的。 第5章 看著翟厭逐漸冷下去的面容,宋以星不敢再貧了,說實話,他要是能生崽,他和翟厭的崽鐵定是最靚的崽。 不過宋以星也不敢再繼續(xù)噩夢的話題,他搪塞道:我困了,我要接著睡了。 翟厭嗯了聲:睡吧。 宋以星重新躺在狹小的窄床上,他聽見被翟厭刻意壓低的腳步聲,翟厭繼續(xù)去理他的病歷本了。 宋以星不敢再睡了,化為齏粉的只是鬼嬰的分/身,他想著鬼嬰不長眼地找上了他,萬一再在找上翟厭呢。而且那道后來的煞氣總讓宋以星覺得不大對勁。 能悄然進入其他陰物制造的幻夢之中,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整個碾碎。 宋以星不用與煞氣交手便知其強大厭鄴山鬼王。 比起畫皮鬼嬰,厭鄴山鬼王顯得更棘手,一千個鬼嬰同時作亂凡塵的棘手程度都比不上一個厭鄴山鬼王。 宋以星拇指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快速掃過一圈,心下微微安心了些,他帶去抱陽道觀的消息已經(jīng)帶到了。 想來師父師叔們定有諸多詳細想要詢問自己,再加之他也許久未回道觀,宋以星決定明天得回道觀里一趟。 這么想著,宋以星看向屏風(fēng),這一次屏風(fēng)投了翟厭的身影,他說:翟厭,小俞約我們明天去踏青。 小俞就是宋以星的大徒弟,經(jīng)常被宋以星拿來當(dāng)擋箭牌。當(dāng)然,他是故意這么說的,他知道翟厭比較宅,不喜歡白天出門。 他也是為了演得像一點。 果然翟厭說:明天醫(yī)院要開會。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 宋以星心說奈斯,明面上還在裝:周六也要開會? 翟厭頓了一下:嗯。 宋以星:你就是不想陪我去玩。 翟厭僵硬地說:沒有。 算了算了。宋以星翻了個身:我自己去玩就是,反正每一次都這樣,我都習(xí)慣了。 過了很久,翟厭說:抱歉。 宋以星心里募地一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趕緊要說沒關(guān)系,你去忙就好,翟厭卻先他一步說:小星,明天真的有事情。頓了一下又說:至于具體內(nèi)容我以后會告訴你,如果那時候你還愿意,可以出去玩的機會很多。 宋以星順著翟厭遞來的臺階下了,他也沒多想,點著腦袋:嗯嗯,知道了。 乖。翟厭為數(shù)不多的,柔和的聲音。 天快亮的時候,宋以星給大徒弟俞子明發(fā)了消息,讓他來醫(yī)院接自己,正好師徒倆一齊回道觀里給祖師爺上柱香。 俞子明來的時候,翟厭還差半個小時才下班。 俞子明帶來了油條豆?jié){,這都是宋以星吩咐的,怕翟厭餓了。 翟厭,我和小星就先走了。俞子明和翟厭打招呼。 宋以星跑去廁所洗漱了,診療室此時就俞子明和翟厭兩個人,這讓俞子明感覺亞歷山大。 他師父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正一派的代表人物,是道教的傳奇人物,是他心中無法褻瀆的高嶺之花。而翟厭這個無神論者卻得到了他師父的心,可見翟厭也是個了不起的。 而且俞子明總覺得翟厭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有宋以星在跟前還好一些,這么單獨相處,俞子明覺得自己就是在跟一塊冰山交流。 翟厭嗯了聲,問:去哪兒踏青? 俞子明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就是和冰山對話會產(chǎn)生的癥狀:就就周邊。 翟厭抬頭看他。 俞子明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兒說錯了,聽得翟厭說:多久回來。 今晚就回來。俞子明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大概吧。 嗯。翟厭說。 俞子明以為翟厭這聲嗯是結(jié)束語了,正要松口氣,又聽翟厭硬邦邦地補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像翟厭并不習(xí)慣這么直觀地流露出對宋以星的關(guān)心,所以這句話顯得有些怪異。 俞子明趕緊應(yīng)下:放心吧。 終于,宋以星洗漱完回來了。 和翟厭說了幾句后,宋以星便和俞子明離開了診療室。 一離開診療室,俞子明恭恭敬敬地朝宋以星鞠了三次躬,宋以星睨他一眼:怎么? 俞子明說:對師父不敬了。 和翟厭相談時,俞子明稱呼宋以星是小星,也沒有稱呼翟厭為師娘。 雖然宋以星向俞子明說過特殊時候特殊處理,但耐不住俞子明心里惶恐,宋以星索性隨俞子明去了。 抱陽道觀離澄海市有一百二十公里,高速只有不到七十公里路,其余的路程就是國道、鄉(xiāng)道以及山間小路交接,驅(qū)車過去需要將近三個小時。 車上,宋以星把畫皮鬼嬰的事向俞子明說了:鬼嬰分/身藏在人腹中,會在人意識混沌之際筑建幻境,于幻境中逼迫生人畫皮。人若是畫了皮便才算是與鬼嬰簽了契約,鬼嬰真身大抵會在這時現(xiàn)身剝皮。 所以受害者會畫畫像,原是把五官贈給了鬼嬰想要找回來,受害者腹部潰爛有懷孕征兆倒也說得通了。俞子明可惜十七條人命,過了片刻又崇拜道:不愧是師父,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便發(fā)現(xiàn)了蹊蹺。 宋以星道:你若是被鬼嬰盯上也能發(fā)現(xiàn),若不能,別叫其他人知道我是你師父,丟不起這人。 俞子明嘿嘿一笑:師父說的是。轉(zhuǎn)而面色嚴(yán)肅了起來:師父,徒兒也遇過幾次畫皮鬼,畫皮鬼本身相貌丑陋,于是剝?nèi)似?、畫皮,為的是扮做美人勾引男子,或吸食男子陽氣或食用男子心肺??蛇@只畫皮鬼嬰倒是奇怪,它剝走了人皮,卻并未吸食/精/氣也未吞食他們五臟。 宋以星皺起了眉,訓(xùn)道:你是人,它是鬼,百年后你自然知道陰物是怎樣的想法,何必在當(dāng)活人時揣摩陰物的想法?若是這只畫皮鬼嬰殺人是為救人,你難道要為它開脫,雖說它殺了十七人,且手法殘忍,但它是一只好鬼?你叫那十七人如何瞑目? 其實俞子明并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想和宋以星再討論一下案情。不過俞子明沒有解釋,他知道宋以星一向是秉著陰物就該老實待在陰曹地府等輪回的想法,貪戀人世的陰物就算沒有害人之心也不可取,陰陽本該相隔。 俞子明道:師父教訓(xùn)的是。 宋以星吩咐道:得快些找到林葉。 俞子明道:已經(jīng)派了人去找林葉了。 宋以星沒再說話,后半夜他沒睡,現(xiàn)在有些打瞌睡。睡前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11點了,也不知道翟厭的會開完沒。 想著,宋以星給翟厭發(fā)了一條消息,沒內(nèi)容,就是一個句號。 過了一會兒,翟厭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翟厭】:到了? 【宋以星】:快了。 【翟厭】:發(fā)工資了。 【宋以星】:嗯? 【翟厭】:出去玩,隨便花。 【翟厭】:不用省。 宋以星低低笑了下,回了一句知道了。 翟厭沒再回他消息,宋以星把手機收了起來。 因為不敢給翟厭說自己的職業(yè),所以翟厭一直以為宋以星是無業(yè)游民。翟厭努力賺錢養(yǎng)家,宋以星也不敢亂花錢,每個月數(shù)著翟厭的工資過日子,有時候看上什么玩意兒都不舍得買。 大概是覺得宋以星過于拮據(jù)了,翟厭每個月工資一到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宋以星去買買買,后來干脆把工資卡都交給了宋以星。 一旁俞子明看見宋以星的笑容,心里很是羨慕。其實宋以星很少笑,他是硬塞給宋以星的徒弟,宋以星之前挺嫌棄自己,更難得見宋以星對自己笑。 俞子明回憶著,上一次師父對我笑是什么時候呢,哦,好像是五年前他加入靈異行動處給師父長了臉。 俞子明: 怪不得師祖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做人不能攀比,有時候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這邊俞子明想著一定要努力讓師父再愛我一次時,宋以星開口問他了:行動處一個月給你開多少工資? 俞子明說:目前是兩萬一個月。 宋以星沉默了一下:目前? 俞子明很興奮地說:師父我升職了,下個月薪水也會漲,領(lǐng)導(dǎo)透露過,應(yīng)該每個月加上補助能有三萬。 然后默默在心底說,師父夸我夸我夸我。 宋以星闌珊:哦。 俞子明: 俞子明黯然傷神,一個月三萬比起師父還是不夠看。 差不多又過了一個小時,SUV停在了抱陽道觀外。 師徒二人下車往抱陽道觀里走。 政/府每年會撥一筆??钣靡孕掭莸烙^。 抱陽道觀大殿九間,殿內(nèi)供奉主神元始天尊、其余偏殿便是三清另外之二神,以及六御、財神、呂祖、王重陽等,雖然距離城市一百多公里交通也不便,但香火旺盛。 兩人穿過參拜的人群,裹挾著一身香火氣息從外院到道士居住的內(nèi)院。 其間不少道士向宋以星問好。 宋以星偶爾回上一句:福生無量天尊。 等他走到內(nèi)院最里的那間屋子,在門外站了站:師父。 俞子明也恭恭敬敬地喚:師祖。 進。 屋內(nèi)響起渾厚穩(wěn)重的聲音。 宋以星推門而入,他師父陸仟就像知道宋以星和俞子明會來,備好了六炷香,三炷香是宋以星的,三炷香是俞子明的。 屋內(nèi)墻壁正中央,一張老祖天師之像。 宋以星正要接香,陸仟卻收回了香,若無誠意便別上香。 俞子明立即緊張道:師祖,我怎 話還沒說話,宋以星攔住了他,然后拿出手機問陸仟:碼呢? 陸仟扯了一把衣袖,寬大的袍子里亮出一個收款碼。 宋以星波瀾不驚地掃了。 剩下個俞子明: 翟厭是直接從診療室消失的,一個眨眼,他便來到澄海市某處河邊。河水已經(jīng)斷流,散發(fā)著泥土的腥臭。